在狠狠訓斥了何進一番後,劉辯心中的氣也出得差不多了,他沉着臉問何進道:“大舅,你說現在怎麽辦?”
“啊?”何進茫然地看向劉辯。
看到這一幕,劉辯心中莫名地來氣。
要知道若換個人惹出這麽大的騷亂,多半會被他斬了,也就是看在何進是他娘舅,是何皇後與二舅何苗的兄長,劉辯才沒有滋生殺的想法,倘若何進聰明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意識到當主動認罪,自卸大将軍之職,以解除劉辯對他的懷疑與猜忌,反正雙方是娘舅與外甥的關系,縱使失了大将軍之職,何進依然能享盡榮華富貴。
可是何進倒好,居然如此不上道,究竟是真的沒反應過來,還是戀棧不肯交權?
想到這裏,劉辯眯了眯雙目,挑明道:“我是問大舅,大舅這次縱容部下惹出這麽大的騷亂,打算如何收場?……誰來承擔責任,又如何承擔?”
“啊?”
何進臉上除了茫然,又多了幾分慌亂,語無倫次道:“太、太子……我……我絕無謀害之心啊……”
說罷,他轉頭看向何皇後與何苗,着急道:“皇後,叔達,你們是知道的。”
先前何皇後也氣兄長何進這次惹出這麽大的騷亂來,聽說兒子将其舅舅喚道宣德殿,她特地讓何苗帶她前來,就是爲了狠狠訓斥長兄一番,可當親眼看到兒子劉辯将何進訓斥了一番,她心中怒氣也就漸漸消了,此刻見到兒子要懲罰其舅,她心中也有些不忍,遂開口求情道:“皇兒,你大舅他就是受身邊人挑唆,爲娘也不信他真的會謀反作亂……他終是你舅舅,你就……饒過他這一回吧。”
雖說劉辯乃是即将繼位的太子,但一來尚未正式登基,二來就算登基,臨朝垂政的何皇後亦有極大的話語權,畢竟漢朝以孝治國,當然,更主要的是劉辯不希望與這位母親鬧僵,畢竟母子倆的關系一直以來還是十分不錯的。
于是劉辯對何皇後道:“母後,大舅這次縱兵入宮,惹下大禍,換做他人理當以謀反罪名處死,株連親眷,孩兒自是不願加害,但若是不予絲毫懲罰,恐怕朝中百官不能心服,又恐天下反臣效仿。”
何皇後也覺得自己兒子說得有道理,但又不忍重罰何進,猶豫之際,劉辯趁機說道:“孩兒知曉大舅多半是被身邊人蠱惑,況且這件事大舅也确實沒有親自出面,這樣,孩兒可以對外宣稱是大舅被手下人蠱惑,以禦下不嚴的罪名暫罷大舅的職務,宣稱叫大舅閉門思過,待處理罷國喪,再來細審此事,将罪責扣在大舅手下人身上,比如說那個袁紹,介時大舅便能無罪,等再過些日子,再恢複大舅職務。”
何皇後不忍懲罰自家兄長,可對時常教唆何進鏟除宦官的袁紹等人卻沒什麽好感,聞言連連點頭。
從旁,何苗從始至終沒有開口求情,畢竟他從一開始就不認爲劉辯會加害何進,如今聽劉辯這麽一說,自然也是點頭表示贊同。
于是劉辯轉頭看向何進,問道:“大舅覺得如何?”
何進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心機的人,他也知道自己這次惹出了大禍,太子能饒他性命完全就是看在親眷的情分上,再加上又聽劉辯對何皇後說過些時日再恢複其官職,何進又豈會不滿,連忙說道:“全憑太子做主。”
他卻是沒有想到,劉辯對何皇後說的那番話,純粹就是哄哄母親罷了,既然把何進從大将軍的位置上撸下去了,又豈會再恢複其官職、權勢呢?
就算有朝一日何皇後重提此事,劉辯勢必也要先架空了大将軍府,讓大将軍變得有名無實再說。
畢竟何進這個腦子,實在難以讓他放心,他可不希望再讓何進惹出什麽禍事了。
可問題是……
“大将軍去了官職,何人來主持國喪?”何皇後想到了一個問題。
畢竟按照常理,肯定是大将軍引領百官主持國喪,一旦何進成爲白身,自然而然也就沒資格主持國喪了。
于是劉辯便道:“可讓二舅暫兼大将軍職,不過仍居舊府,主持國喪之事。”
何皇後與何進一聽,覺得大将軍這個職位仍然在他何氏手中,自然也就毫無懷疑了。
而何苗也當仁不讓,倒不是窺視兄長的位子,那不符合他的性格,他也隻是想确保大将軍這個職務仍在他何氏手中罷了。
見何皇後、何進、何苗三人都答應,劉辯心中也是松了口氣,本來要讓何進回府思過,但考慮到天色未亮,怕何進回大将軍府後又遭逃逸的袁紹等人教唆,惹出更大的禍事來,便對何進說道:“大舅暫莫回府,先去長秋宮陪伴外祖母,待天亮後我召見百官,爲此事善後,大舅再回府邸思過。”
何進唯唯諾諾,于是劉辯便叫張讓派幾名小宦官護送何進前往長秋宮陪伴母親、也就是劉辯的外婆舞陽君,名爲護送,實爲監視,免得何進趁機逃了;而他則帶着何皇後與何苗回到了玉堂殿,防止董太後看到何進後陰陽怪氣說些什麽話,再惹出什麽事來。
果不其然,等劉辯帶着何皇後與何苗回到玉堂殿,董太後果然問起了何進的事。
劉辯答道:“我已問過大将軍,得知是袁紹等人蒙騙大将軍,擅做主張,我便削了大将軍職務,令他暫在宣德殿思過,待天亮後召見百官,了卻此事,暫叫大舅回府思過。”
董太後談不上睿智之人,但也不至于愚笨到硬要在何皇後與何苗面前命劉辯處死何進,見劉辯已削了何進的官職,雖冷笑幾聲,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卻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安下心來吩咐衆人布置裕帝的令堂。
但何皇後依舊被董太後的态度惹地暗怒,隻是看在劉辯的勸說上才沒有發作。
片刻後,執金吾羊續匆匆而來,見劉辯等人确實已控制了局面,心下松了口氣,又說道:“臣已接管蒼龍門,未得太子命令,不敢放百官入宮。”
劉辯點點頭道:“待天亮後,再放百官進宮。”
旋即,羊續又提到蒼龍司馬,劉辯毫不猶豫便道:“斬了!……助蒼龍司馬劫門者,一并斬之。”
羊續拱手領命,整個過程玉堂殿内沒有一人爲蒼龍司馬那群人求情,包括盧植與羊續。
畢竟這場混亂,本來就是蒼龍司馬擅自放袁紹以及何進部曲進宮才引起來,否則就算袁紹率何進部曲沖散了羊續的衛隊,也決計闖不到宮内,在這種情況下,盧植與羊續又豈會爲其求情?
羊續提及蒼龍司馬,就是要殺此人。
于是羊續暫時告退,回到蒼龍門,下令手下衛士立即斬蒼龍司馬于掖門角落,先前協助蒼龍司馬劫門的衛士,也一并處死。
蒼龍司馬大喊着‘大将軍救我’、‘太子饒命’之類的話,卻也不敢真的造反,被羊續親自率持戟衛士斬殺。
那叫喊聲,驚地此刻已集結在宮門外的朝中百官惴惴不安,其中以司空袁隗、太仆袁基、衛尉楊彪三人最爲不安,畢竟他叔侄二人已經聽說,此次宮内的混亂乃是何進與袁紹率部曲爲鏟除宦官,強行闖入宮内所導緻。
大将軍乃是太子的舅舅,太子顧念親情未必未加害,但太子與他袁氏可沒什麽感情,甚至于,也不知是否是宮内宦官挑唆所緻,太子對他袁氏頗有成見,誰也不能保證是否會以此事重懲他袁氏。
可驚恐歸驚恐,畏懼歸畏懼,這個時候叔侄二人也不敢做什麽,畢竟此時劉辯、羊續、崔鈞等人已經制止了兩宮的騷亂,勒令在天亮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進宮,而城門校尉趙延也已禁閉城門,倘若叔侄二人膽敢作亂,那必是死路一條。
他倆唯一能做的就是天亮之後朝見太子,當面解釋求情。
至于衛尉楊彪,他其實最爲無辜,畢竟他并未參與此事,也不曾叫蒼龍司馬爲袁紹開門,但架不住蒼龍司馬等在兩宮把守掖門的司馬是衛尉的下屬,下屬擅自打開宮門,放出了袁紹與何進部曲,楊彪身爲上司,又如何能推卸罪責?
雖說罪不至死,但可以預見,他這個衛尉也當不成了。
于是乎,衆百官就在蒼龍門、白虎門外站了足足一個多時辰,直到天蒙蒙亮,劉辯派羽林騎傳來放百官進宮的命令,值守蒼龍門的羊續、值守白虎門的崔鈞,這才命手下打開兩處宮掖門,放百官進宮,命他們前往玉堂殿南側的嘉德殿。
片刻後,朝中百官來到嘉德殿,看到了坐在殿内的太子劉辯,還有盧植、何苗,以及臨朝聽政的董太後與何皇後。
期間,董太後暗命孫璋派人去召董重、董承。
董重原本不敢入宮,怕何進把他殺了,于是來使便将昨晚發生在宮内的騷亂告訴了董重,幸災樂禍道:“……昨夜何進與袁紹等人領兵作亂,欲趁先帝駕崩斬殺我等,幸虧太子庇護,挫敗袁紹陰謀,又将何進叫到宣德殿,罷免官職,故太後急招骠騎進宮。”
董重聽了,也被何進這一番騷操作驚得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太子劉辯繼位,他董重都沒敢率軍造反,結果何進這個太子的舅舅卻居然率兵闖宮。
相較董重的幸災樂禍與對何進的譏嘲,董承倒是冷靜許多,對族兄道:“何進惹出此禍隻是要殺宦官,又并非真的要篡位,太子未必會殺他,況且還有何皇後與何苗。”
董重雖然懦弱,色厲内荏,但人也不算愚笨,聞言笑着說道:“何進闖下大禍,縱使太子不殺他,也決計不會讓他再擔任大将軍,姑母急忙派人招我二人進宮,便是要我等趁機占取大将軍之職。”
董承又道:“雖何進闖下大禍,卻還有何苗,他與太子素來親近,也是太子娘舅,我猜太子多半會讓何苗出任大将軍。”
董重又笑道:“那也無妨,蒼龍司馬擅開宮門,必死無疑,衛尉楊彪即是不曾參與其中,也難辭其咎,有姑母爲我等暗助,縱使不能得到大将軍之位,亦可得衛尉一職。”
董承聽罷也覺得有道理,遂與董重更換衣物,興沖沖往皇宮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