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前後受到桓帝、靈帝兩次黨锢之禍波及,逃亡長達十九年的黨人,八廚之一。
所謂廚,即家境殷富、能以财救人者,劉辯對這些人的印象大抵就是及時雨宋江那種。
中原元年黃巾之亂爆發,靈帝唯恐黨人與黃巾聯合,遂在中郎将皇甫嵩、中常侍呂強的建議下廢除黨锢,于是一大批黨人重新得到啓用。
羊續、王芬,都在此列。
在朝中士人的推薦下,王芬被任命爲冀州刺史。
不可否認,這王芬确實有能力,到任後收納流民、安撫叛亂,很快便使冀州恢複安定。
沒想到冀州當時又出現了張燕的黑山軍,王芬帶兵去征讨,反而被黑山軍擊敗,無力阻止黑山軍攻入冀州,自身也在戰事中負了傷,于是靈帝罷免王芬,改由太常劉焉代任,去收拾黑山軍導緻的爛攤子。
然而意外的是,張燕其實并不願一直做賊寇,在擊敗王芬後,他斷定漢室朝廷無力征讨他,于是主動派使者向靈帝投降,因此得到了平難中郎将的職位,至此成爲冀州一股官不官、賊不賊的勢力。
如今劉焉請求調任,朝中士人自然就想到了前刺史王芬,于是上奏推薦後者再次出任冀州刺史。
對于這個人,劉辯了解地不多,但他知道王芬在曆史曾經想做一件大事,即謀廢靈帝,立合肥侯爲帝。
結果嘛,謀劃不成、畏罪自殺。
真是巧了,劉辯在與靈帝一番長談後,才對所謂三君、八顧、八俊之類的标榜士人心生防範,這王芬說不定就立馬要送一個把柄給他。
想到這裏,劉辯就巴不得王芬立即謀劃廢黜靈帝之事……
正想着,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靈帝适才在園中池亭裏與他交談時的景象,心中不禁又有些猶豫。
平心而論,若抛開對靈帝的固有成見不談,靈帝确實對他不壞,雖說沒有冊封他爲太子,可那不是受到了董太後的壓力麽?
甚至于,靈帝能頂着董太後的壓力,默許他劉辯自由出入崇德殿,這本身就是一種支持。
在這種情況下,一心希望王芬用武力廢黜靈帝,真的合适麽?
“……那王芬又沒得逞,大不了到時候我提醒他就好了……”
在一番遲疑後,劉辯暗暗對自己說道。
五月下旬,幽州刺史劉虞、中郎将孟益的奏書,送到了雒陽,叙說張舉、張純叛亂得以平定,二張的首級也送至了雒陽。
有過上次叛臣黃衍的經驗,劉辯這次可沒再好奇張舉、張純長什麽模樣,揮揮手示意趙淳叫人将盛放二張首級的木盒挪走,旋即與同樣滿心歡喜的盧植,一同閱覽了劉虞、孟益二人的奏章。
盧植歡喜說道:“正好請孟中郎将率得勝之軍去平定葛陂黃巾……”
“……”
劉辯笑了笑,沒有說話。
葛陂黃巾,又名汝南葛陂黃巾,是繼白波黃巾之後再次出現的又一股黃巾。
當然,在劉辯看來,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黃巾,無非就是借着黃巾之名而已。
就在前幾日,尚書常侍渠穆私下将汝南太守趙謙的奏章率先送至劉辯手中,使劉辯得知了汝南葛陂黃巾起義之事。
遙想去年他接二連三得知地方叛亂,心态失橫,于崇德殿内一腳踹翻桌案洩憤,而現如今,地方奏章所言及的那一樁樁叛亂已經讓他逐漸習慣甚至麻木了。
叛亂就叛亂呗,曆史上都能撐過去的事,沒道理在他的監督下撐不過去。
先什麽都不想,撐到十幾個月後再說。
但話說回來,葛陂黃巾相較其他叛亂有所不同,因爲它是發生在汝南郡的叛亂。
提及汝南,會想到誰?
袁氏啊!汝南可是袁氏的老家。
因此在看到汝南太守趙謙的奏章時,劉辯的第一反應就是能否借機将袁紹或袁術調至汝南去平叛——你袁氏的老家鬧叛亂了,你二兄弟總不可能無動于衷吧?
正因爲如此,方才盧植提出讓中郎将孟益率凱旋之師去平汝南葛陂黃巾,劉辯心底其實是不願的。
或有人會說,難道劉辯就無視汝南郡的百姓麽?
說實話,劉辯還真不擔心,因爲葛陂黃巾既然冒以黃巾之名,就說明這股叛軍想要走甲子年黃巾的老路,吸納貧苦的百姓一同叛亂,換句話說,這支叛軍應該不會在平民階層多做搶掠、殺戮,隻會針對當地的士族、官吏。
汝南郡那可是袁氏的老家,郡内各縣大多是袁氏的父兄親朋、門生故吏,他劉辯犯得着去爲這些人擔憂麽?
于是他一笑置之,心下已做出決定,等中郎将孟益率軍回京,就将其派至河東,助河東太守丁原去圍剿白波黃巾。
說到白波黃巾,劉辯不禁有些驚訝。
他原以爲有丁原、張遼、張楊這等猛人,白波黃巾很快就能平定,但沒想到,雙方竟打了一個難分上下。
這其中固然有董卓的女婿牛輔在暗中拖丁原的後腿,但也足以證明,白波黃巾确實有能人。
看看白波黃巾的将領,楊奉、李樂、韓暹、胡才,這些人在曆史上可是護送過獻帝的。
尤其想到楊奉麾下還有徐晃,劉辯也不确定擁有張遼、張揚二将的丁原能否迅速将白波黃巾剿滅。
數日後,劉焉回到雒陽,拜爲益州刺史,準備前往益州赴任。
倘若劉辯想要阻止,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不過在深思之後,他還是放棄了,因爲他需要劉焉代他去收拾益州當前的爛攤子,等到劉焉将益州治理地恢複了舊日的殷富,介時他再出面摘桃子也不遲。
大不了就派劉備三兄弟去嘛。
相較劉焉,劉辯覺得更應該在意的其實是另一塊地方,漢中。
曆史上,劉焉入川後不就便逐步暴露野心,殺死了漢中太守蘇固,擅自舉薦張魯出任。
據野史稱,劉焉推薦張魯,是因爲與張魯那位貌美的母親有染,就這關系來看,張魯豈非劉焉的義子?
但沒想到張魯得勢後卻背叛了劉焉,截斷交通、割據一方,以至于雙方結仇。
不過失了漢中,劉焉也占到了一些便宜,即從此他就可以以‘米賊張魯截斷交通’爲由,中斷與朝廷的聯絡。
當初在看到這裏時劉辯就不禁有些疑問,懷疑張魯殺死張修,割據漢中背叛劉焉,是否是這義父子倆演的一出戲,畢竟雙方都有獲利嘛。
至于劉焉麾下别部司馬張修被殺,事實上這位才是五鬥米教的真正的祖師,再一想到後來張魯成爲五鬥米教的首領,其中真沒有什麽貓膩?
當然了,不管真相如何,隻要漢中仍在朝廷的控制範圍内,劉焉就翻騰不出什麽風浪來。
更别說劉辯阻止了廢史立牧一事,劉焉在益州的權柄遠不如曆史上那般,一旦他對漢中動手,漢中太守蘇固未必還會被劉焉、張修、張魯等人擊敗。
更别說劉辯日後準備加強三輔、長安的守備軍,馳援蘇固,綽綽有餘。
于是在劉辯并未幹涉的情況下,劉焉匆匆入京,又匆匆趕赴益州而去,跟曆史上一樣,僅帶走了三子劉瑁,與改任蜀郡屬國都尉的董扶,其長子劉範、次子劉誕、幼子劉璋,皆留在雒陽,與其說朝廷不信任劉焉,留下其幾個兒子作爲人質,倒還不如說是劉焉自己心中有鬼,留下幾個兒子表示忠心。
恐怕這會兒他也沒有想到,他這輩子就四個兒子,且他一同帶入益州的三子劉瑁,英年早逝。
換句話說,隻要劉辯叫人盯緊劉焉其餘三個兒子,莫要像曆史上那樣,在劉焉故意稱病時派劉璋前去看望結果卻被劉焉趁機留下,就能輕松拿捏劉焉。
轉眼又過數日,前南陽太守羊續入京赴職。
得知消息,其子羊秘、羊衜、羊耽一同出城迎接父親與母親,将父母請到三兄弟目前居住的府邸。
不得不說這座府邸占地不小,遠比羊續在南陽居住的太守署要大地多,于是羊續又驚又疑地質問兄弟三人:“你兄弟在鴻學任門下侍中,俸祿不過六百石,如何能購置這等府邸?”
兄弟三人對視一眼,不敢隐瞞,由長兄羊秘代爲解釋:“是城門校尉趙延爲我等安排的……”
“趙延?”
羊續曾在太尉楊賜府上任府掾,豈會不知趙延就是中常侍趙忠之兄?
他怒聲喝斥三個兒子:“趙延之弟趙忠,乃十常侍之一,你等不知?竟敢收下他家的贈予?”
三兄弟都畏懼不敢說話,羊秘的妻子在旁也不敢開口,唯獨羊衜之妻蔡貞姬開口解釋道:“阿公莫怒,此乃史侯授意。”
“……”羊續頓時啞然。
既然是與太子同等身份的史侯授意,他還有什麽好說的?
郁悶之餘,他多看了兩眼蔡貞姬。
在他的印象中,二子羊衜的續妻以往是十分低調的,沒想到今日,卻居然敢在他發火的情況下,不亢不卑地向他解釋。
這與其妹蔡琰深得史侯寵愛是否有關呢?
一想到這,羊續就有些郁悶,畢竟他是很反感裙帶關系的,可現如今,他三個兒子都因爲這種裙帶關系而獲利,說不定連他自己都是,這讓他不禁有些難以适從。
就在他氣悶之際,太中大夫楊彪前來拜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