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什麽?
十歲小兒能幹什麽?
幹不了哇!
看着蔡琰那警惕戒備的模樣,劉辯暗自遺憾地想到。
此時有伺候劉辯的小宦官上前說道:“史侯,膳房已準備好了膳食,不知史侯今日可是也在房殿裏用膳?”
“唔,就在殿内吧。”
“是。”
不多時,便有三名小宦官以及四名宮女用食盒将菜飯帶到了偏殿,也就是劉辯這幾日練字的地方,足足八道菜一道羹,熱氣騰騰。
乍一看好像也并不多,但仔細想想就知道,宮内哪怕就是一道青菜,考慮到其選材以及烹制工序方面的精益求精,開銷恐怕也少不到哪裏去。
更别說靈帝、何皇後、董太後每日的膳食。
不過相較此時雒陽漢宮裏足足兩千餘名宦官、上萬宮女每日所需的花費,光是皇帝、皇後、太後、皇子每日的花費,倒也不算什麽了。
總之,奢侈!
實在是奢侈!
哪怕是劉辯都覺得,若漢高祖、光武帝等曆代漢室明君泉下有知,恐怕要氣地從陵墓裏爬出來狠狠教訓自己的不肖子孫。
若是太平盛世,皇室吃點用點自然不算什麽,可如今正值漢室衰敗的末期,靈帝、何皇後、董太後這些人依舊如此窮奢極欲,實在是讓劉辯感到匪夷所思。
待有朝一日我坐上漢室的皇位,應當設法控制一下漢宮的開銷,尤其是要設法削減漢宮内的仆役人數……
劉辯一邊暗想着,一邊笑容燦爛地招呼蔡琰:“文姬,先用飯吧。”
“……”
蔡琰猶豫稍許,低聲說道:“庶女豈敢與史侯……”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劉辯抓住手拉到了偏殿。
在随後用飯時,劉辯一個勁地給蔡琰夾菜,也是,畢竟這位不禁讓人憐憫的才女實在太瘦了。
劉辯的熱情,讓蔡琰感到壓力很大,雖然她也隐隐意識到這位史侯對她并無惡意,似乎是真的喜歡她……
好吧,這讓她壓力更大了。
一對十歲的少年與十五歲的少女,自然吃不完那八道菜與一道羹,事實連四分之一都未必有,剩下來的菜,應該會端回膳房,由宮内的宦官或宮女分食。
随着宦官與宮女們紛紛退去,偏殿内就隻剩下劉辯與蔡琰二人,這使得氣氛難免有些尴尬。
主要是蔡琰覺得不适,畢竟哪怕是一名年近十五歲的少女也察覺地到,那位史侯看她的目光實在是太具有侵略性了,仿佛恨不得将她吞下去似的,這讓她不禁聯想到了她先前所居住的那個村裏,那幾個垂涎她姿色的家夥。
“史侯……”
或者是想打破這尴尬的氣氛,或許是想要獲悉心中的疑問,她鼓起勇氣首次主動問劉辯道:“不知史侯是如何得知庶女的呢?”
“啊,因宮中皇嗣大多夭折,我自幼被養在民間,由我的老師史道人代爲撫養。當時我就是從我老師的友人口中得知了文姬的事迹,他說文姬九歲時便能清楚辨别出弦斷之音……”劉辯來了個‘無中生師友’。
蔡琰聞言恍然,旋即暗暗惱恨那位‘史道人之友’。
若非那人,她豈會被迫離别生父,跨千裏之遙被帶到雒陽漢宮,還因此被拆散了她與衛氏二公子的婚事?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再回過神來時,卻發現劉辯不知何時竟坐到了她身旁,正一眨不眨地,近距離地觀察着她。
明明知道這小色胚才十歲,應該對她做不了什麽,但她還是被看得霞飛雙頰,不适地移開了視線。
“史、史侯……”
她有些慌張地說道:“若史侯不嫌棄,庶女願意爲史侯獻上一曲。”
“好啊。”劉辯一口答應。
聽到這話,蔡琰暗自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地站起身來,到前殿搬來她帶來的那一把琴。
此時劉辯才注意到那把琴尾部似有燒焦的痕迹,心下暗道:這莫非就是傳聞中的焦尾琴?蔡邕将此琴交給了她女兒?
焦尾琴,這可是古代四大名琴之一,據說與齊桓公的‘号鍾’、楚莊王的‘繞梁’、司馬相如的‘綠绮’平分秋色,相傳是蔡邕逃難至吳會之地時所制,想不到今日居然舍得将此琴交給她女兒蔡琰帶來雒陽漢宮。
不過想想也是,女兒都被強行帶來了,一把琴又算得了什麽。
也許是注意到了劉辯的目光,蔡琰解釋了那把琴的來曆,果然就是那把焦尾琴。
見蔡琰一臉驕傲,驕傲于她父親能像伯樂相馬那般,在千鈞一發之際從竈火中救下那塊适合做琴的上好木料,制成這把焦尾琴,劉辯也樂得稱贊兩聲:“蔡郎中不愧是名滿天下的大家。”
果然蔡琰很高興,一改之前清冷孤高的模樣,稍稍露出了幾分笑容。
她問劉辯道:“不知史侯想聽哪個曲子?”
“文姬都會嗎?”劉辯故作驚訝地問道。
蔡琰仿佛已經默認了文姬的稱呼,看似謙遜實則有些驕傲地說道:“不敢說全學,十之七八應該是有的。”
這話劉辯倒不懷疑,畢竟這年代總共也就那麽些有名的琴曲,蔡文姬自幼學琴于她父親蔡邕,自然有所掌握。
不過這卻讓劉辯犯了難,畢竟他熟悉這段曆史是出于興趣,可這個年代的琴曲,卻不在他的興趣愛好範圍之内,他哪知道都有哪些曲子?
于是他說道:“那就麻煩文姬随便彈上一曲吧。”
随便彈上一曲?
“……那、那好吧。”
蔡琰一聽就猜到了幾分,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劉辯,出于對撫琴愛好而被撩起興緻,遂随着劉辯這話而淡了幾分,甚至還不自覺地噘了下嘴。
雖然模樣是很可愛,但那份仿佛要溢出來的嫌棄,也讓劉辯有點不爽,心道這個小丫頭,還是欠教訓。
片刻後,房殿内便逐漸響起了悠揚的琴聲。
不得不說,琴被譽爲天地之音,再加上又是蔡琰彈奏那把焦尾琴,樂聲确實優美,但可惜劉辯并不是欣賞這樂聲的人,對他來說,琴聲好聽歸好聽,但也就隻是那樣,遠不及他對蔡琰本人的興趣。
于是在蔡琰彈琴的時候,他就坐在她身旁,右手托腮直勾勾地看着蔡琰,從上到下仔細打量着,那隐隐帶着侵略性的目光,讓蔡琰渾身不适,不知覺就彈錯了幾個音,這讓她的面龐愈發羞紅。
一曲作罷,劉辯撫掌稱贊:“文姬彈得真好。”
“……”
蔡琰一臉心累,輕歎一聲,不禁又想到了僅見過幾面的那位河東衛氏二公子。
當時旁人都稱贊她與那位衛二公子乃天作之合,她本人也比較滿意,奈何……
看着眼前那張比她還要稚嫩的面孔,她忽然有些埋怨老天:爲何老天不能成人之美呢?
就在她自怨自艾之際,忽有一名小宦官入内禀告:“史侯,趙常侍求見。”
劉辯稍稍皺了下眉,随即點頭道:“有請。”
片刻後,中常侍趙忠匆匆走入殿内,率先向劉辯行禮問候,旋即笑着說道:“史侯,皇後娘娘得知蔡姑娘已進宮,想請史侯與蔡姑娘一同到長秋宮,好讓她瞧一瞧……”
說話間,他亦上下打量了幾眼蔡琰,見這蔡琰之女面黃肌瘦、消瘦如柴,甚至還不如一些宮内的宮女,心下暗暗嘀咕:史侯竟好這口?
不得不說,他一開始還以爲蔡邕的女兒有多麽貌似天仙呢,誰知隻是一個黃毛丫頭,更匪夷所思的是,據郭勝所言,就這黃毛丫頭,史侯居然十分滿意,依舊是百般殷勤,實在讓人不解。
在他觀察蔡琰的時候,蔡琰亦緊張地觀察着這位趙常侍,畢竟據她所知,宮内的常侍大多都是媚上欺下、十惡不赦的奸人,天下士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母後麽?”
劉辯撓撓下巴,若有所思半晌,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于是在趙忠的帶領下,劉辯帶着蔡琰來到了何皇後居住的長秋宮。
不知怎得,長秋宮外聚集了不少宮女,等劉辯與蔡琰來到時,三五成群地在遠處議論紛紛,甚至指指點點。
“那女子莫非就是蔡郎中的女兒?”
“長得也不怎麽樣嘛……”
“我還以爲長得有多好看呢……”
“她穿的是什麽呀?是史侯的衣物麽?”
“嗤——”
蔡琰耳尖,隐約聽到了遠處那些宮女的議論聲,羞地滿臉通紅,畢竟她的裝扮确實不如那些在宮内的宮女好看,甚至還穿着男式的冬衣,看上去不倫不類。
就在她羞慚之際,她忽然感覺有人攥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地轉過頭,卻見那位史侯笑容滿臉地對她說道:“文姬,莫要讓母後久等了。”
“……嗯。”
不知怎麽,蔡琰忽然感覺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這讓她首次不那麽清冷孤高地回應身旁的劉辯,甚至都沒有意識到她究竟都回應了什麽。
她隻知道,當劉辯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四周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那些此前私下議論的宮女們,通通都閉上了嘴。
他……
是在維護我麽?
在被劉辯拉着走入長秋宮的那一瞬,蔡琰注視着看着那比她還要矮一個腦袋的劉辯,心情複雜。
雖然心中仍有怨言,但她必須承認,從進宮至到此刻,這位史侯确實對她極好極好。
雖然她也不明白爲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