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跑出賓館的大門,夏穎恩甚至連頭都不敢回一下,更不要說停下來稍微喘口氣,就怕男人追上來。
她又強撐着跑出老遠,跑到一個僻靜的小公園,直到确定男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追上她後,才似瞬間被人抽去了渾身的力氣一般,軟軟的癱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還是做不到,即便已經下了一萬次決心,即便已經抱了豁出去的心态,事到臨頭了,她還是做不到,做不到将自己出賣給那樣一個癡肥猥瑣的老男人,所以,她憑着本能逃了出來。
可是這樣一來,她就拿不到那五萬元,就不能支付蜀天律師所的定金,也就不能順利将母親給救出來了……一切,又都回到了原點。
接下來,她要怎麽辦?!
夏穎恩正六神無主,手機忽然響了,拿出來一看,是幫她介紹今晚上“生意”,也就是之前那個男人口中的‘心姐’打來的,她還是透過格蘭登一個同事,拐彎抹角才聯絡上了她的。夏穎恩猶豫了一下,按了接聽鍵:“您好……”
話沒說完,那邊已劈頭蓋臉開罵了:“好你個小丫頭片子,竟敢放我鴿子,還敢打傷我的客人,你既然不願意,當初爲什麽要找上我?我費盡心機才幫你吊上這麽一頭肥羊,爲此還得罪了手下好些姐妹,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我告訴你,這事兒沒完,我的損失你明天必須加倍賠償,否則,别怪我不客氣!”說完便不由分說挂了電話。
夏穎恩本來就已經夠害怕夠委屈了,又被對方這麽一通謾罵恐吓;再想到母親還在看守所等着她搭救,開庭的時間卻已然迫在眉睫,而就在剛才,她還一手毀了目前對于她來說惟一的希望,懊喪、後悔、慶幸、迷惘、無助、絕望……等等各式各樣的情緒,便于一瞬間齊齊湧上了她的心頭,讓她悲從中來,不堪重負,終于忍不住在那天看過母親和妹妹、離開看守所至今五天以後,第一次痛哭失聲了。
一切都太苦了,也太沉重了,她簡直不能再承受生活如此的重壓。
她從失去父親那一天開始,從她還隻是一個十五歲孩子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被迫長成了大人。她今年才二十一歲都不到,可她卻分明感到人生了無希望,很多時候都會想,造物主爲什麽一定要将她變成一個人,爲什麽不将她變成任何的飛禽或是走獸?那樣她就不用活得像現在這樣絕望了!
夏穎恩抱着身旁一顆大樹,将燙熱的臉頰帖在冰涼的樹幹上,閉上眼睛,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忘情的哭過一場之後,她的心終于壓抑得不那麽厲害了。她擦幹眼淚,握緊拳頭暗自給自己打了一回氣,随即便又變回了往常那個無堅不摧的夏穎恩。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夏穎恩就起床了,輕手輕腳的洗漱完畢之後,她給還在酣睡的于果說了一聲:“我有事先出去了啊。”也顧不得管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反正她早就給班主任請過假的,便輕輕拉開寝室的門,走了出去。
淩晨時下了一場雨,夏穎恩才走出宿舍樓的大門,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便撲面而來,遠望出去,是如琉璃一樣藍得明澄的天,而近處的樹木和花草,經過雨水的滋潤,也顯得更加翠綠繁盛。
夏穎恩深吸一口氣,沉重的心情稍微輕松了一點,這是上蒼對人們的公平之處,無論你是富貴還是貧窮,無論你是悲苦還是歡樂,每天睜開眼,迎接所有人的,一定是同一片藍天。
“加油,夏穎恩!”她揮舞着拳頭,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往食堂跑去,正所謂“人事鐵飯是鋼”,她必須得先吃飽了,才有力氣去解救母親和妹妹不是嗎?
用過簡單的早飯之後,夏穎恩坐上了去往蜀天律師事務所的公車,她打算再去求溫律師通融通融,人心都是肉長的,她不信後者真能做到見死不救,雖然她心裏對說服後者一點把握都沒有。
事實證明她錯了,溫律師一看見是她,一聽她說完自己還沒湊夠五萬元的定金,便立刻變了臉,甚至她都下跪求他了,他依然不爲所動,隻是一疊聲的讓助理“請”她出去。
悲憤兼無可奈何的被“請”出蜀天律師事務所,夏穎恩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沉重得她甚至沒辦法再往前挪動一步,于是隻能無力的靠在了就近的牆上。
手機就是在這時候響了的。
拿出來一看,是昨晚上才給她打過電話的那個所謂‘心姐’打來的,夏穎恩的心猛地一跳,想起後者昨晚上說過的那些狠話,咬了咬牙,将電話給摁斷了。
但對方很快又打了過來,夏穎恩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閉上眼睛,再次給她挂斷了。
到第三次電話再響起時,夏穎恩不想挂也沒有勇氣再挂了,她從來不是推卸責任的人,事情既然是她惹出來的,她就該承擔起相應的後果,于是她豁出般睜開眼睛,按了接聽鍵:“您好,我是夏穎恩……”
那邊卻不是那個所謂‘心姐’的聲音,而是另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夏小姐嗎,我是王利,你現在有空來一趟刑偵大隊嗎?”
夏穎恩的心一下子跳得比剛才還要快:“王隊長,是我母親出什麽事了嗎?還是……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了?”她那天臨走前,曾請求過王利,一旦得知檢察院提起公訴之後,千萬第一時間通知她,之前幾天王利都不曾給她打過電話,現在卻忽然打了過來,除了這個原因,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那邊王利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不是的。是有人想見你,……想跟你談談你母親的事。總之你過來就是了,說不定能有你意想不到的轉機。”
轉機?也許是這幾天的遭遇,已經讓夏穎恩不敢再輕易抱希望了,所以在聽完王利的話後他,她竟然一點不覺得激動,已經到了這一步,還能有什麽轉機?
但無論如何,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強,所以她依然打起精神,坐上了去往警察局的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