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胤炀腳步沉重的上了樓。
他不想跟葉開走到這一步的,二十幾年的兄弟情,哪是那麽容易就割舍掉,何況當初若沒有葉開一心營救他,他早死了,又怎麽會有如今的他。
可事到如今,再舍不得割舍,也隻能割舍了,隻希望時間長了,一切都被沖淡了,他和他還能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追憶當年的情誼吧。
施胤炀無聲的歎一口氣,走到了夏穎恩的房門前,剛要推門,門就被拉開了,紅姑滿臉的驚喜,一看見他就說:“阿炀,恩恩醒了,我正說要去叫你呢,沒想到你就上來了。”
“真的?”施胤炀滿心的沉重立刻被驚喜取代了,“我看看她去。”
繞過紅姑,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夏穎恩床前。
果然她已經醒了,雖然臉色蒼白,憔悴虛弱,但的确醒了。
施胤炀一把就握住了她的手,語氣溫柔:“恩恩,你終于醒了,渴不渴?需要點什麽不?”
夏穎恩覺得自己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她一會兒在水裏,一會兒在火裏,身心都是一刻也沒有舒服過,讓她想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了。
可她的耳邊卻一直有個聲音說個不停,她雖然聽不清那個聲音都說了什麽,卻能感受到他的哀傷和心痛,弄得她的心也跟着抽痛起來,覺得自己不能再睡下去了,還是得醒過來,替那個聲音的主人撫平哀傷與心痛才是。
然後,她就在用了好幾次力後,終于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對上了紅姑驚喜的臉。
等她喘息了一陣,覺得人又清醒了點後,紅姑的臉已經換成了施胤炀的。
夏穎恩終于想起了一切,她在地下停車場,忽然發現有人想殺施胤炀,于是想也不想的,便撲上去,替他擋了一下……她以爲,她已經對他徹底死了心,卻沒想到,在生死關頭,她的身體和本能,還是比思想更誠實,先一步做出了選擇。
這樣也好,這一槍本來就是她欠他的,如今終于還了他了,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在這一槍的份兒上,放了母親和妹妹,以後有氣隻沖着她一個人來?
施胤炀見夏穎恩人雖醒了,卻一直呆呆的什麽反應都沒有,眼珠也不動一下,聲音裏明顯帶出了幾分緊張:“恩恩,你沒事吧?是不是身體還不舒服?紅姑,紅姑,叫林醫生馬上上樓來一趟,快!”
“好,我馬上去。”紅姑答應着,轉身往外走。
夏穎恩終于回過神來了,虛弱的說道:“我沒事,紅姑,不用麻煩了……”
一句話沒有說完,已是氣喘籲籲。
施胤炀忙說:“你怎麽會沒事,傷得那麽重,流了那麽多血,何況林醫生也說了,你醒來後第一時間叫他,他要再給你檢查下,紅姑,快去吧。”
等紅姑去了,才柔聲又問夏穎恩:“渴不渴,要不要喝點兒水?”
夏穎恩搖頭。
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
有多久,他沒有這樣溫柔,這樣飽含情誼的與她說過話,沒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過她了?
她還以爲,她這輩子都隻能在夢裏,才能見到他這樣的溫柔了。
看來自己那一瞬間的本能反應,還是感動到他了。
可就算如此,他們之間仍然隔着天塹,這輩子怕是都走不到一起了,他的感動,在常年累月的刻骨仇恨之下,在肩上的責任道義和那些深厚的情誼之下,又能持續多久呢?
夏穎恩強忍心裏的酸楚與鈍痛,虛弱的開了口:“我以後一定乖乖的,什麽都聽你的,也絕不會想着逃走,你能不能,能不能看在我才替你擋了一槍的份兒上,放了我媽媽和妹妹?我真的不會逃走的……不然,讓我跟她們通個電話,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給他擋槍,她至今一點都不後悔,甚至因此死掉,她也心甘情願,可事情既然已經過了,她也沒死,還得繼續活下去,那就得趁如今于自己還算有利的形式,盡可能爲自己讨點好處了。
夏穎恩一點也不想這樣,那會讓别人,也會讓她自己覺得,她爲施胤炀擋槍,好像一開始就另有所圖似的,可……無所謂了,别人愛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以爲施胤炀就算不會像上次那樣攸地冷下臉來,一口回絕自己,也一定會不高興,就是答應了,也會答應得很勉強。
沒想到他卻一口就答應了:“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等林醫生來給你檢查過身體後,再打電話也不遲,不然明天打也是一樣,你總不想讓你媽媽和妹妹聽出來你身體正不舒服吧?”
見夏穎恩滿臉的驚訝與疑惑,自嘲的笑了一下:“你不用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我的确是這麽說的,你不但可以和你的母親妹妹通電話,等你好些後,還可以跟她們視頻,等你再好些後,我還可以帶你去見她們,以後我們去哪裏,她們就去哪裏,你們母女三人再也不用分開了。”
夏穎恩被巨大的驚喜打懵了。
他說她不但可以跟母親妹妹通電話,還可以見她們,以後母女三人再也不分離……她的耳朵真的沒有問題?還是他的腦子出問題了?
好一會兒,她才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是,爲什麽……”
那一槍,真的讓他那麽感動,感動得連刻骨銘心的仇恨都可以放下了?
施胤炀把夏穎恩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低聲說:“恩恩,你爲了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當一個女人爲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時,她心裏到底有多在乎、多愛那個男人,還用多說嗎?就算那個男人本來不愛那個女人的,也要被她感動觸動,從此對她與衆不同,何況我們本來就相愛,我現在看見你醒來了,才敢去想,若你就此一睡不起了,我該怎麽辦?這樣一想,我那些心痛與仇恨,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既然微不足道,我爲什麽還要折磨你,也折磨自己呢。”
愛憐的摸了摸夏穎恩的頭發,繼續說:“我們兩個至今都活得太苦太累了,我有那麽多人的生活與未來要擔負,你也從小爲将來要給母親和妹妹好日子過這個目标而拼命,我們兩個竟然從來沒爲自己活過,就讓我們借這個契機,從此爲自己好好的活一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