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盛自打進入太子府之後便一直陰沉着臉色,昨晚夜淩旭出手幫助蘇卿陽之事他到現在還耿耿于懷,要不是和毓秀已經商量好了,今天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站在他的府内。
方楚楚在倚蘭的攙扶下姗姗來遲,看着衆人已經入座,莞爾一笑表示禮貌後在夜淩旭身邊的位置上坐下。整個大廳中人已經聚齊,除了還在西苑的毓秀沒有來到。
“楚楚這幾日嗓子不好,今天我代替她說話。”夜淩旭扶着座椅扶手,沉穩有力的嗓音穿破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想必大家都知道,毓秀今天之所以安然無恙全靠楚楚,所以之前毓秀約定在母子平安後将自己的一塊封地贈送給楚楚。今天請大家來便是做一個見證人,遼國國舅爺,齊國慕家安居候,本王,三人一起見證。”
慕裴當然是站在方楚楚這一邊的,朝方楚楚微微點頭示意她放心,自己一定會幫她。
雲盛卻另有心思,“太子此話差異,不見毓秀,老夫怎麽知道毓秀是否受了你們威脅。”
方楚楚聞言,雙眸瞪大看着雲盛,若不是自己此時口不能言,非要和雲盛争個高低不可。明明就是她将毓秀從夜臨風的手中救了出來,人人都知道,雖然晚了幾個月,但還是保證了她們母女的平安。
現在毓秀平安了,雲盛就在這裏翻臉不認人,聯想起剛才倚蘭說看見的黑衣人,方楚楚眼眸微垂。提筆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字,将紙交給夜淩旭。
“國舅爺既然擔心毓秀公主是受了我們的威脅,不如這樣,請毓秀出來一問便知道了。”夜淩旭看了一眼宣紙上的幾個字,揮揮手,立即有家丁去請毓秀了。
衆人等了一會兒,隻見毓秀在一左一右兩名家丁的攙扶下虛弱而來,隻是再虛弱,她還是堅持自己抱着自己的女兒。“舅舅。”一見到雲盛,毓秀忍不住的流下了淚,終于見到至親之人,毓秀一下子撲在雲盛懷中痛哭起來。
雲盛見往日活潑開朗的毓秀,現在臉色蒼白,整個人失魂落魄,也不由得老淚縱橫,“傻孩子,當初都說讓你跟我走,你不走,現在好了……”
大家都不忍心打擾兩人親人相見的喜悅,隻是毓秀懷中的孩子卻大哭起來。
“哇”的一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舅舅,這是我的女兒,我叫她小寶兒,你看看,她長得像小時候的我嗎?”毓秀聽聞孩子的哭聲清醒過來,将小寶兒抱到雲盛面前,擦掉臉上的淚不願讓孩子看見。
雲盛微楞,沒想到自己已經有小外孫了,親切的抱着她搖呀搖,“像,像極了你小時候,一樣可愛。”
方楚楚見狀微不可見的笑了,一個眼神,夜淩旭再次開口,“國舅爺說毓秀是被威脅的,既然如此,毓秀現在就站在你面前,是不是被威脅的,你一問便知。”
“舅舅,我沒有被太子妃威脅,是她救了我和小寶兒。”毓秀得知雲盛懷疑方楚楚後,立即對方楚楚表示愧疚。
雲盛見狀,也不再冷眉冷眼,收斂了神态,“你當真答應将封地送給她了?你可要知道,那是你父皇在你出生時給你的封地,那塊地價值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那是你最後的依仗呀!”
毓秀點頭,她何嘗不知,正是因爲知道,所以才……
舅舅你别說了,在我眼裏小寶兒的安危比封地更重要,對了,我的地契還在風王府呢!”忽然想到這件事,毓秀轉身看着方楚楚,“太子妃,您可否派人去取一下,就在我曾經待過的那間暗室裏,我怕夜臨風找到,就把地契藏在了磚縫之中。”
方楚楚聞言低頭一笑,提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既然是在磚縫之中,其他人去想必也找不到,不如你親自走一趟吧。
“好勒。”毓秀看見方楚楚寫出來的幾行字,雙眸一亮,随後發現自己有些興奮過頭了,又收斂了笑。“楚楚你不會擔心我逃跑嗎?”
方楚楚勾唇,寫下這樣幾個字:我相信你不會逃走,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不如這樣,你将小寶兒留在府中你獨自去取如何?
正中毓秀下懷,隻見方楚楚寫完這些字之後,毓秀連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就這樣答應了方楚楚的條件。将小寶兒往她懷中一放,“那勞煩太子妃先幫我看着寶兒了,我去去就回。”
說着起身走出大廳,走到一半又忽然回頭,“舅舅,你陪我去吧,我實在不敢一個人面對那個可怕的地方。”
“那老夫便先告辭,等會兒見。”雲盛聞言起身,朝方楚楚稍稍行了一禮後,大步随着毓秀離開。
從毓秀提出要回風王府取地契的時候夜淩旭便覺得不正常,等兩人一走,夜淩旭立即道:“派人跟上他們。”
方楚楚輕輕拉了拉夜淩旭的衣袖,搖頭示意他不用了,毓秀和雲盛,再也不會回來了。
駕!話說毓秀和雲盛出了太子府,轉了兩條街發現身後沒人跟蹤,便快步朝着城外十裏亭沖去。早在昨晚,她便将自己的孩子掉包送走了,今天押在方楚楚那裏的,不過是個假的罷了。
“還是毓秀你聰明。”雲盛抱着‘真正’的小寶兒開懷大笑,“夜淩旭那個傻子,中了我們的計還不知道,當真以爲他是天底下第一聰明人,呵,真是糊塗。”
毓秀得意一笑,那塊封地可是她最後的王牌,怎麽可能輕易交給方楚楚呢?從雲盛手中接過小寶兒,看了看遠處,“舅舅,馬車怎麽還不來?路途遙遠,我能吃苦小寶兒可不能,馬車你确定都安排好了嗎?”
“沒錯呀。”雲盛點頭,他這段時日可是花了重金安排好的,不可能會出錯的。“或許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再等等吧。”
太子府,夜淩旭在得知毓秀和雲盛已經逃跑之後,不敢置信的看着方楚楚,“那你就這樣放了她?”
方楚楚眼眸低垂,毓秀利用完她之後跟左相一樣過河拆橋,她自然是不可能會放過她。隻是她現在說不出話來,有些計劃隻能自己一個人知道了,但是,還是有别的事可以跟大家分享的。
鼓鼓掌,倚蘭從屏風後抱着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出現在衆人眼前。
衆人看看倚蘭懷裏的孩子,又看看方楚楚懷中的孩子,“兩個孩子,怎麽回事?”
“恐怕不止兩個,該是三個才對。”倚蘭捂嘴偷笑,将昨天的事情告訴了衆人。
原來昨天将毓秀救回府中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之中,倚蘭和方楚楚負責照顧她和孩子,可是倚蘭卻發現遠處似乎有人一直盯着毓秀的房間。這人若是殿下的人她肯定會知道,但不是。
稍微一思量,倚蘭看着床上的毓秀便知道暗處的人是那邊的人了,看了看懷中熟睡的孩子,悄悄留了個心眼。趁着晚上黑夜風高的時候,征得府中一對小包衣奴才的同意,用他家剛出世的孩子和毓秀的孩子做了掉包。
“哈哈!”燕墨聞言不顧形象的捂着肚子大笑起來,“那毓秀現在帶走的,豈不是那包衣奴才的孩子了?”
“沒錯,可是我怕殿下知道會責怪我,所以……”倚蘭眼眸一轉,視死如歸道:“所以我已經派人去攔住雲盛雇傭的馬車,将車夫全部換成了我們的人。”
夜淩旭聞言,雙眸深邃看着倚蘭,看不出情緒。
方楚楚卻揚唇笑了,朝倚蘭豎了一個大拇指示意她做得好。昨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她都無暇顧及毓秀這邊,若不是倚蘭,隻怕毓秀的詭計就要得逞了。
“現在估摸着我們的人已經和毓秀接上頭 ,晚上他們會趁雲盛和毓秀睡着,悄悄将孩子帶回來。天下父母心,奴才也是人,我借了人家的孩子必須還回去。”倚蘭低聲道,“還請殿下原諒屬下自作主張了。”
“做得很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這一招偷梁換柱用的不錯。”夜淩旭難得誇獎,倚蘭聞言雙眸大睜,不敢置信道:“殿下剛才誇我了……”
燕墨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咬牙切齒道:“有什麽厲害的,不過是讓你僥幸得逞罷了,那我問你,孩子我們是扣押住了,可是地契呢,毓秀答應太子妃的地契可還沒落實呢。”
方楚楚聞言眼中的笑意漸漸收斂,既然毓秀先不仁在先,就别怪她不義了。唰唰唰在紙上寫下自己心中的想法:把孩子抱回來之後,将毓秀孩子在我手裏的消息散播出去,告訴她,想要孩子,拿地契來換。
“小寶兒真的要還給她,不給她一點教訓?”倚蘭着急了,毓秀如此忘恩負義,怎可就這樣白白便宜了她。
方楚楚割下毛筆,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目光悠然望着府外人來人往的街道,眸中殺意迸發。
可是讓衆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傳回的消息并不是孩子抱回來了,而是——毓秀死了。
方楚楚得知消息,一個翻身從床榻上起來,震驚的看着前來禀告消息的倚蘭。想要問個清楚,又礙于現在說不了話,急得手忙腳亂的比劃着。
夜淩旭住在書房,得知這個消息匆忙趕到方楚楚的殿宇,看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二話不說上前擁住她,揮揮手示意倚蘭退下。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這不是你的錯,毓秀與人結怨才導緻了今天的慘死,不怪你。”
方楚楚搖頭,怪她,是她孩子了包衣奴才的孩子,想到又一個剛出世的孩子慘死刀下,方楚楚便臉色發白渾身哆嗦。
這一夜,夜淩旭不知給方楚楚蓋了多少層被子,可她始終瑟瑟發抖,隻能用力的抱住她,直到天亮,她才在陽光的照耀下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