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好像這世上的人除了他們其他的人都是下賤不堪的人,他這回就想用一枚小卒和容妃玩玩看。
楊榮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又看着夜淩旭那深不可測的笑容,腦子裏突然意識出了什麽。他抿唇,小心的問道,“殿下,是不是倚蘭那裏又有消息來了?”
夜淩旭邪妄的挑了挑眉,輕聲“嗯”的答道。
“那你讓屬下準備的這些東西是不是給那個人的?”楊榮又問道。
“楊榮,有些事情要是一下子就猜透了,那就不好玩了。要慢慢來,總之你先幫本王把上面的東西籌備整齊了。”
夜淩旭既然這麽說了,那他再問下去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收獲的。楊榮索Xing把那張紙對半一折,小心的往自己的衣襟裏一放。“王爺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快的把王爺要的東西都準備好的。”
“你做事,本王放心。”夜淩旭負手站在那片沙堆前,黑沉的俊顔波瀾不興,沒有人能參透他此刻心中所思。
容妃這些年一直沒有打消要除掉他這個“禍害”的想法,以前他還會有興趣跟她玩玩貓抓老鼠的遊戲,可現在,他的胃口已經撐大了,挽弓當挽強,擒賊當擒王。容妃設計謀劃了這些,爲的還不就是她的寶貝兒子夜辰朔嗎?
呵呵,既然如此,那他可不能輕易的放過夜辰朔。
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他要利用那個女人,打個漂亮的翻身仗……夜色濃重,陰翳的烏雲覆蓋了天與地。月亮孤零零地盤旋在夜空,光線暗淡,夜色下所有的東西都變的模糊,詭異。
方楚楚穿着一件單薄的外袍,雙手抱着膝蓋,披頭散發的坐在床上,神情呆滞無光。這些日子裏,夜辰朔都沒有踏足過他的院子,不但他沒有踏足過她的院子,她發現龔嬷嬷也好像不見了。現在照顧她起居的是個肥胖兇悍的丫鬟。
她的飯食從以前的一日三餐慢慢的減成一日兩餐,甚至一日一餐。吃的東西也都是廚房裏剩下的那些殘羹冷炙。白日天氣慢慢的熱了起來,可是她沒有換洗的衣服,隻依舊穿着初Chun的衣服,熱的她全身難受。晚上,風大,她又隻有一件外袍可以禦寒。
生活中的這些改變,使他對夜辰朔的恨意更是加深了一層。
他就是個紅口白牙亂許諾的男人。
這種男人就該千刀萬剮了,哦不,不能将他千刀萬剮,要讓他活着,而且是讓他活的好好的。不過要在精神上折磨她的。
房門被人從外面往裏推了進來,一個肥胖的身子從門邊擠了進來,手裏拿着一碗糊掉的幹飯便走了進來。
“喏,拿去吃吧。”那胖女人兇巴巴道。
方楚楚擡頭望了一眼碗裏的飯,那飯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已經馊了。幹飯上面又澆了些菜汁,除此之外,無他物。
方楚楚努了努嘴,伸手接過那碗飯。可是那個胖女人又嫌棄她的動作緩慢,皺着眉咋呼呼道,“作死啊!這飯你要是不吃就不要吃了。你不要還以爲自己是什麽夫人。告訴你,王爺這些日子一直在照顧表小姐,等表小姐的病好了,你以爲你得罪了表小姐還有好果子吃嗎?我要是你啊,現在能多吃一頓飯就多吃一頓飯,别老是擺着個臭臉給人看。”
方楚楚揚起自己的下巴,神情冷漠的看向那個胖女人。
那胖女人覺得她的目光有些刺眼,所以她又罵道,“你這什麽表情啊!告訴你,老娘倒黴這個時候來伺候你已經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運了,你給我識相點。要不然我也不會對你客氣的。”
方楚楚苦笑,拿起筷子,低頭,小口的往嘴裏扒了口飯,忍着作惡的味道,艱難的把那飯香進自己的肚子裏。
頭頂那女人見她吃了飯,又呵呵嘲笑了起來,“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出身,什麽身份,竟然敢得罪表小姐。表小姐那可是金枝玉葉,你這輩子隻能望其項背。”
我這輩子隻能望其項背?方楚楚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詭笑。
她柳芊芊最好祈求老天讓夜辰朔永遠的喜歡她。要不然……呵呵……指不定她最後的下場還不足她這個賤妾呢。
那胖女人估計也是罵夠了,索Xing到後來就不再罵她了。方楚楚扒了幾口飯,實在是沒有胃口,便讓她把飯菜拿下去了。
結果那個胖女人剛端過那碗轉身,便聽到一聲清脆的碗碎聲,接着便是一個咕隆咚重物砸在地面的聲音。
方楚楚驚詫的擡頭看過去,猛然一驚,驚恐的眸子對上一個蒙面黑衣人。
“别怕,是我!”夜淩旭磁Xing的聲音帶着絲絲的邪魅,帶着絲絲的蠱惑,伴着若有若無的暖意氣息在方楚楚的耳邊悶悶的作響。
方楚楚呆滞的眼神瞬間似是被點亮了一般,璀璨至極。
她下意識的就伸手抓住夜淩旭的衣服,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一樣,“你終于來了?”
夜淩旭一怔,眉心抽動了一下,低頭,殷隼的眸光盯着方楚楚抓住他的那隻手。
方楚楚卻是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目光,她隻是緊緊的抓住夜淩旭的手臂,雙眼眨巴着希翼的目光,“我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可以幫我的,我現在想要離開王府,我想讓夜辰朔也嘗嘗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求你,求你……幫幫我……隻要能讓我報了仇,哪怕是做牛做馬我都心甘情願。”
夜淩旭一把拉下自己臉上的黑布,冷酷剛硬的臉部線條稍稍放緩和了些。這一刹那,他在方楚楚的眼睛裏看到另一個他。
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清晨,冷宮的裏的花兒終于開了。鳥兒在窗前輕唱,他拿着從Ru娘那裏拿到的糕點歡快的朝自己的母後房間裏跑去。他記得他的母後已經好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他要把手裏的糕點親手留給自己的母後。
他一路“母後,母後……”的叫喚着,用力的推開房門,卻沒有聽到他母後的回答聲。大床上也不見她母後的身影,低着頭,他又往屏風的後面走去。卻發現屏風後有水浸到地面上,紅色的水漬浸染在地上,似在地上開出了猩紅妖冶的花朵。
然後他便見到他的母後躺在血泊裏,一張臉已經幾近于透明。
他哭着跑上去,撲到他母後的身上,不停的搖着晃着。很快便有太監沖進來,他們抓住他瘦小的身子,他苦苦哀求着,可是那幾個太監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他很快便被他們拉走。然後他便親眼看着自己母後的屍體被沉入了宮中的枯井中。
那一年,初Chun的雪還沒有完全化開,而他就失去了最親最愛的母後。
在那不久後,他終于從宮人的讨論中知道了他母後的死因。
容妃,容妃……小小的他懷揣着仇恨的種子卑賤的活着。宮裏随便的一個人都可以欺負他,而那些與他同胞的兄弟也把他當做玩耍逗趣的工具。他的身份有時候比一隻螞蟻還不足。
那段艱辛的生活教會了他一個道理:這個世界是殘酷的,隻有自己夠強大了,别人才不敢欺負你。
方楚楚見他隻怔站着,沒有回答她的話。她心裏有些急迫,拽住他手臂的手微微用力,又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想除掉夜辰朔的,現在我們聯合……雖然我的力量是小了些,但我的決心夠強。請你幫我,以後你肯定會知道你沒有選錯人的。”
夜淩旭盯着她,眼底有了波瀾,幽暗的眸底複雜,深鎖,“那好,你說你想怎麽報複他們?”
“我……我……”方楚楚踯躅的愣了下,又咬牙道,“你說?”
夜淩旭冷笑,嘴角有說不盡的嘲諷,黑沉的眸彷如一泓深不可見的潭水。
“現在的你,似乎并沒有報複他們的籌碼吧?”
方楚楚擡頭,凝視着面前如同鬼魅的妖魅俊顔,堅定道,“秦王殿下,可能我現在真的不具備同你結盟的條件,但是我還是剛才的那句話,我現在是什麽都沒有。隻有決心了。”
夜淩旭突然邪妄的眯起眼睛,“其實,本王今天來這裏除了跟你合作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方楚楚神情一窒。她記得上次夜淩旭這麽說時,後來她就知道了懷孕的事情。
這回,夜淩旭不會又給她帶來什麽不幸的消息吧。
夜淩旭一雙如黑潭深邃的眼瞳詭谲地微觑,修長的食指輕輕的勾起方楚楚的下巴,嘴角微微揚起。
千裏馬常有,而伯樂則不常出現。
這個女人她刁鑽了些,但隻要經過他的栽培,他相信。她肯定會一鳴驚人的。
方楚楚現在忒讨厭有男人這樣勾起自己的下巴把玩的看着,所以她一甩頭,不跟夜淩旭再有視線對接。
夜淩旭收起冽眸,緩聲道,“你大概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大婚之日**了你的那個男人是誰吧?”
方楚楚幽幽的擡頭,目光死死的盯向夜淩旭,慘白的唇瓣翕動,“那個人,不會是……”心中早就隐隐的有了那個想法,隻是她先前還不敢确定,但現在她……已經落到這般的地步,還有什麽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