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李自成和張獻忠相繼稱帝,
建虜第五次入關,途經直隸,直撲山東,
這些消息讓崇祯暴跳如雷,對剿匪不力大臣嚴加訓斥,
左良玉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力,
在崇祯許下升官封爵誘惑下,左良玉像瘋了一樣追殺張獻忠,
都成了喪家之犬了,心情還能好到哪裏。
沒喝一會,一名心腹前來禀報,
四個義子,
孫可望、劉文秀和艾能奇接受了張獻忠送的美女,
李定國去是婉拒。
“驢球蛋,給他送美女還嫌不好,老二這孩子真是倔,多少人兄弟想要,都輪不到他們呢。”張獻忠有些不高興地罵了起來。
四個義子表現越來越出色,逐漸成爲軍中的中流底柱,
張獻忠稱帝後,把四個義子都封爲王,
孫可望爲平東王,劉文秀爲撫南王,
李定國爲安西王,艾能奇爲定北王。
這次搜羅到的美女,也分給四個義子享用,
沒想到,李定國拒絕了。
新晉禦史大夫李時榮歎了一口氣說:“安西王自福建歸來後,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話音出一落,現場變得有些安靜。
張獻忠把手裏的酒杯往桌面上一放,甕聲甕氣地說:“不是不一樣,是有二心了。”
以前李定國會很積極出謀劃策,想着怎麽跟官軍周旋,
想着怎麽擴大地盤,
回來後,這方面的積極性明顯少了,
還經常勸張獻忠跟士紳搞好關系,
說什麽處理好階級矛盾,就能團結更多的人,
搶掠不好,那是竭澤而漁,
用刀去搶,還不如用心經營,
老是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張獻忠非常怒火。
吏部尚書謝鳳洲有些遲疑地說:“皇上,有些話,臣不知該不該說。”
張獻忠很粗鄙地說:“這裏又沒外人,驢球蛋的,老子朕最煩就是說半句藏半句的人,快說。”
就是稱帝了,張獻忠還是不改草莽英雄的本色,
經常出口出髒,
就是下聖旨,
有的聖旨還是用大白話、髒話。
謝鳳洲也知他的脾氣,聞言應了一聲,很快說道:“皇上,微臣得到确切消息,福建總督陸長樂,率保鄉軍從閩安出發,從建州旋城登陸,直抄建虜老巢了。”
李時榮聞言大驚,連忙問道:“什麽?他們竟敢去抄建虜的老巢?”
這些年,光聽建虜打壓大明,
多次入關搶掠,無惡不作,
有情報說他們都快搶到山東了,
那些大明将士,一個個龜縮在衛所城内,
眼睜睜地看着建虜兵大搖大擺地走過,也沒人敢出城攔截,
沒想到,陸長樂有這種勇氣。
“已經多方印證,是真的。”謝鳳洲一臉肯定地說。
李時榮還有些不信:“定西王不是說,福建内亂剛定,有待恢複元氣嗎?”
“所以才說定西王有些變了”謝鳳洲再次語出驚人地說:
“據我得到可靠情報,福建總督陸長樂,對定西王很看重”
“定西王被俘後,給他安排官職,還多次邀請他一起用餐”
“有細作打探清楚,定西王是拿着福督總督陸長樂放行條出的福建。”
謝鳳洲是一個文人,說話自帶一種文雅,
然而這些話的内容,太驚人了。
李時榮皺着眉頭說:“謝尚書,慎言,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張獻忠建立政權後,并沒有親生兒女,
有人說造反時家人受到牽連,全部處斬,
也有人說張獻忠知道風險很大,
早就讓信得過的部下,帶着他的兒女和一大筆财富隐姓埋名了,
不管怎樣,四個義子自然成了他的接班人,
其中以孫可望和李定國的呼聲最高,
謝鳳洲,就是孫可望的支持者。
李時榮是中間派,兩不相幫。
謝鳳洲一臉肯定地說:“李大夫,謝某這樣說,肯定是有足夠的依據,若是不信,你也可以派人去調查。”
“不信,老夫肯定要派人去查。”李時榮不甘示弱地說。
張獻忠瞪着眼,盯着謝鳳洲說:“謝尚書,你說的,可是真的?欺君,那可是死罪。”
“臣願以頸上人頭,保證所說句句屬實。”謝鳳洲絲毫不畏懼地說。
李時榮一聽急了:“皇上,事關重大,一定要調查清楚。”
定西王李定國,對大西來說太重要了,
現在大西政權不穩,要是再内耗惡鬥,
後果不敢想像。
“夠了”張獻忠大聲喝道:“驢球蛋的,你們不用吵了,老子試一下即可。”
第二日,張獻忠讓四個義子陪自己吃早飯,
父子幾人經常一起吃早飯,李定國也察覺有什麽異常,
吃着吃着,張獻忠突然說:“老子收到可靠情報,福建總督陸長樂,率麾下主力從海路出發,偷偷抄了建虜的老巢,現在福建防守肯定空虛,我打算揮軍南下,給他來一個黃雀在後,兒郎們,你們怎麽看?”
“太好了,義王,就打福建,聽說福建很多人靠海貿發了大财,一個個富得流油”孫可望第一個表示支持。
“義父,太妙了,陸長樂趁建虜放關,他是螳螂捕蟬,我們正好來一個黃雀在後”
“這地方沒什麽油水了,去福建好啊,兒臣聽父王的。”
劉文秀和艾能奇也紛紛表示支持。
李定國有些不敢相信地說:“義王,情報可靠嗎?他們真去抄建虜的老巢?不是船隊巡邏?”
不能吧,保鄉隊隻有一萬多人,
跟鄭氏決戰,傷亡近半,這麽快就恢複元氣?
當中會不會是陷阱?
“應該不假”張獻忠淡定地說:“那段時間,福建的關口查得很嚴,一些重要關隘,直接關閉了,看來是暗渡陳倉。”
孫可望馬上質問道:“二弟,當日我們提議攻打福建,你再三阻止,是不是知道陸長樂要抄建虜老巢,故意替他掩護?”
“大哥,這事怎麽能扯在一起呢”李定國當場反駁:
“當日我所說的,的确是我的判斷,鄭芝龍兄弟三人,超過十萬精銳,都讓他打殘打散了,就是我們去,能有多大作用?”
“是嗎,二弟,你不是足智多謀嗎,抄建虜老巢那麽大的事情,陸長樂豈能沒有準備,在福建那麽久,真沒看出來?”
“我隻是階下囚,哪能讓我知道?”
“是嗎?”孫可望冷笑地說:“二弟,是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孫可望,我敬你是兄長,這才讓着你,你别得寸進尺。”
“怎麽,讓我說中心情,李定國,你這是心虛嗎?”
眼看二人越吵越兇,快要動手了,
張獻忠猛的一拍桌子:“夠了!”
看到張獻忠發怒了,所有都噤聲。
張獻忠頭也不擡地說:“姓陸的不是帶人走了嗎,福建現在很空虛,建虜在直隸搶掠,朝廷調兵遣将,圍堵我們的人馬明顯少了,趁這個機會,我們就打福建。”
“好,聽父王的。”孫可望、劉文秀和艾能奇紛紛表态同意。
李定國連忙勸道:“父王,現在福建軍民一心,占了地利人和,我們勞師遠征,隻怕占不到便宜,就是保鄉軍主力不在,當地民團的數量很可觀,他們還有犀利的火器,請父王三思。”
大西軍看似人強馬壯、聲勢浩大,
實則虛有其表,靠的就是那幾千老兵,
其餘的多是沒受過訓練的老百姓,
打順風仗、跟在後面作作樣子還可以,
真打大仗、血仗,一觸即潰,
去打福建,那就是千裏送人頭,
李定國相信,陸長樂敢帶人去抄建虜的老巢,
肯定做了萬全之策。
張獻忠臉色一拉,突然大聲喝道:“來人,把李定國這逆子綁了。”
幾名親衛聞言,一擁而上,把李定國雙手扳在背後綁上,
李定國有些愕然,也不敢反抗,
任由人把自己捆了。
“父王,不知兒臣錯在何處?”李定國回過神,忍不住開口問道。
一句不合就把自己捆了,
自己也是說真心話啊。
張獻忠走到李定國面前,大聲喝道:“老老實實回答,不許有半句虛言,老子問你,在福建時,你是不是替陸長樂辦事?”
“.是”李定國猶豫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答。
“明明有很多機會逃跑,爲何不跑?”
“回父王的話,陸長樂提了一個條件,是替他幹活、不私自逃跑,就饒了兒臣的性命,兒臣迫于無奈,隻能答應。”
“哦,是嗎,老子再問你,陸長樂請你吃過幾次飯,以你的身手,有很大的機會拿下他要挾或殺死他,爲何不動手?”
李定國一時語塞,不知怎麽回答。
張獻忠的臉色又陰沉了二分,冷笑地說:“老子替你說吧,他饒了你的命,他的爲人還有能力讓你很佩服,對吧?”
“對”
“你這次回來,不是逃跑,是姓陸的給你放行條,你是持放行條出的福建,是不是?”
說到後面,張獻忠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用一種咆哮的聲音吼出來的。
“.是”
張獻忠問得這麽精細,肯定是有了答案,
狡辯沒有意義,不如爽快一點承認。
“好,很好,驢球蛋的,沒想到老子身邊多了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張獻忠怒不可恕地說:“把他的官服扒了,押進大牢。”
最看好的義子,竟然跟自己不是一條心,
竟敢欺騙自己,張獻忠快要氣暈了。
李定國被人拖走時,還是忍不住提醒:“義王,福建不能去,現在福建鐵闆一塊,他們還有一種叫手榴彈的犀利火器,鄭芝龍十萬精銳就是敗在火器下,千萬千萬不要去啊。”
有些事,一下子很難解釋得清,
特别在義父暴怒的時候,
李定國相信自己還有機會,第一時間不是求情,
而是提醒張獻忠不要去冒險。
“沒老子的命令,誰也不能放。”張獻忠餘怒未息地說。
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三人連忙讨好張獻忠,
讓這位易怒的父王消氣。
李定國被關在大牢的一間單人牢房裏,
幸好,那些看守的大西士兵沒有爲難他。
李定國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番肺腑之言,換來牢獄之災
沒辦法,隻能等義父的氣消了,
再慢慢跟他解釋,
李定國在牢裏苦等了一天,也沒人來提審自己,
中途有好心的士兵,偷偷把自己的飯菜分了李定國一半,
隻是,李定國吃不下。
一直等到晚上也沒人,李定國也不知等了多久,
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睡到半夜,被一陣刀劍的相撞聲還有慘叫聲驚醒,
睜眼一看,隻見心腹親衛隊長許振威,帶着幾個老部下在屠殺守獄的士兵,
“許振威、郭全,你們這是幹什麽?快住手。”李定國回過神,厲聲喝道。
殺獄兵劫獄,這是造反,
要是義父追究起來,他們肯定沒命。
許振威一刀結束守在牢門的士兵,從他腰帶扯下鑰匙,
一邊開鎖一邊說:“将軍,快逃,孫可望突然帶兵搜查将軍的住所,搜出幾封可疑書信還有一塊令牌,全是對将軍不利的東西,姓孫禀報皇上後,皇上龍顔大怒,讓姓孫的清查。”
“姓孫的公報私仇,小豆子、劉大錘子還有豁牙子,都被姓孫的殺了,幸好有人提前通風,我們不能眼睜睜看着将軍死在這裏,特地前來劫獄。”許振威補充道。
“栽贓嫁禍,肯定是姓孫的想落井下石,不行,我要見義父。”李定國一臉憤怒地說。
郭全在一旁勸道:“将軍,要是皇上相信你,就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将軍,保命要緊。”
許振威焦急地說:“肯定是姓孫妒忌将軍的才能,暗中加害,隻是現在說不清再說将軍早上說的那些話,讓皇上很是生氣,一天都殺了四個侍婢,還是走吧。”
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再看看手下身上斑斑的血迹,
李定國長歎一聲,随即當機立斷地說:“義王對我誤會太深,我還要留着性命尋找亂世中丢失的妹妹,養育之恩,他日再報,兄弟們,我們撤。”
自己不怕,可不能辜負那些舍死救自己的兄弟,
還要留着性命,尋找亂世中丢失的妹妹,
李定國向張獻忠住的地方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随手撿起一把樸刀,帶領爲數不多的心腹殺出去。
城中一處豪宅,二層高的賞月亭裏,
李時榮看着城中着火的地方,一臉恭敬地說:“柳先生,這下滿意了吧。”
半個月前,突然有一個叫柳如風的人找到自己,
還帶來自己家人的信,
爲了家人的安全,李時榮答應柳如風一個條件,
配合他,趕走李定國。
也就李時榮的配合,
謝鳳洲很幸運的得到李定國在福建的那些情報,
李時榮再利用手裏的權力,給李定國加了點“料”,
關鍵時刻調開部分守衛,讓李定國一夥人能殺出重圍。
都不用特地去打聽,
滿城都在叫“李定國跑了,快追”的聲音,
柳如風滿意地點點頭:“李大夫放心,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祝李大夫前程似錦,告辭。”
說音一落,柳如風像隻貓一樣從賞月亭跳下,
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李時榮是偷偷出來投靠張獻忠,
生怕連累家人,用的是化名,
柳如風答應他的條件是,幫李時榮徹底解決這個隐患,
簡單,找一具差不多的屍首,買通杵作和官吏,
證明死的是“李時榮”,登記入冊後,
無論李時榮幹什麽,都不會再牽連家人。
袁州城外,李定國感到已經甩掉了追兵,
示意一衆心腹放慢馬的腳步,
馬的爆發力強,但不能持久,
一口氣跑了十多裏,再不休息一下,
很傷馬,
郭全策馬跟上來,開口問道:“将軍,我們現在去哪?”
李定國看了看跟随自己一起出逃的十二人,猶豫了一下,很快有了決定:“建虜不是在直隸山東嗎,我準備去看看,你們怕不怕?”
所有人都以爲自己跟陸長樂有勾結,
這時去福建,更坐實了罪名,
李定國心中想去福建這個亂世中的世外桃源,
不過内心的驕傲,讓李定國作出一個相反的決定。
“屬下誓死追随将軍”許振威、郭全等人異口同聲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