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追逐利潤,是商人的天性,
湯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拿到想要的茶葉、絲綢、瓷器和玻璃鏡後,
再次踏上回國的道路。
湯姆走了不久,情報組傳來消息,
潛伏在雞籠山的情報人員傳回消息,
施大瑄、施大福兄弟牽頭,拉攏了新生代中堅陳金池和顔明軒,
先是設計把鄭金秋、許茂等挺鄭派全做掉,
然後兵圍鄭府,把鄭氏一族男丁全滅了,
那些女眷,不是被是幾個實權人物瓜分,就是充當營妓,
叱咤風雲的鄭芝龍,最後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境地。
陸長樂看到這個消息,也是唏噓不已,
應了老句,好有好報,壞有壞報,
不是不報,而是時辰未到。
鄭芝龍由一個跟随的雜役,一步步成爲海上霸主,
靠的一次次出色的戰鬥,
踏着一副副屍骸成長起來的,
死在他們鄭氏兄弟手下的亡魂,估計他們也數不清,
得到這個結果,隻能算是因果報應。
劉若蘭得知道,連叫了幾聲蒼天有眼,
還主動請纓:“總督大人,趁他病,要他病,施大瑄滅了鄭氏滿門,肯定有不少人反對,說不定他們還在内鬥,狗咬狗,我們去打雞籠山,以絕後患。”
陸長樂搖搖頭說:“不急,雞籠山是一塊硬骨頭,我們剛拿下福建,很多地方需要重新整理,還有一個大行動在計劃,暫時不會去打雞籠山。”
在雞籠山打勝仗不難,難的就是把敵人全殲,
要知雞籠山面積超過三萬六千平方公裏,
那些人打不赢,往深山老林裏一鑽,
以古代那效率,就是十萬大軍撒進去,也不能短期内全剿清,
那麽大的地方,要管理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
還有兼顧那麽大一片海域的秩序,
太累了,
大戰在即,也不能有過多傷亡出現,
劉若蘭有些不甘,不過陸長樂發話,隻好放下:“倒是便宜他們了。”
“有他們在,海上貿易的秩序也有保證”陸長樂若有所思地說:“雞籠山的人,很多都是福建出去的,大部分還有家眷、親戚在這裏,要是他們不笨的話,應該不會跟本總督作對。”
海盜是一個古老又暴利的行業,
不僅大明有,像朝鮮、呂宋、暹羅、占城、交趾等地也有海盜存在,
甚至不少夷船,他們平時是彬彬有禮的商人,
一逮到機會,馬上變商爲盜,
隻是鄭芝龍的實力太雄厚,稱霸一方,他們不敢來而己,
就怕有人做得太絕,
吓得商人不敢來,直接連商路都斷了,
有人維持一下海上秩序,保持商路暢通,很有必要。
“他們不僅不會跟總督大人作對,還會很識相地上貢”劉若蘭很肯定地說:“海上也是強者爲尊,你打敗了鄭芝龍,在他們心中就是強者,除非有人把你打敗。”
不得不說,劉若蘭看得很準,
第二日,就有号稱雞籠山使者的人,
劃着一條福船主動找到水師巡邏,請求拜見陸長樂,
經過盤問和搜身後,兩艘巡邏船押送福船回閩縣碼頭,
最後,陸長樂在偏廳接見了這名使者。
“草民施顯,拜見總督大人。”
一看到陸長樂,施顯畢恭畢敬地說。
陸長樂看了看手裏的長長的禮單,點點頭說:“我這人喜歡直來直往,說吧,送上這份厚禮,你們想幹什麽?”
禮單很長,疊成折子的形式,
快成一本書了,
金銀首飾、古董珍玩應有盡有,
連美女也有二十名,
禮單的最後一項讓人毛骨悴然,是鄭氏一門男丁二十七個首級。
這是真的,
所有東西上岸前,都被仔細檢查過,
負責刑罰的木生,檢查那一箱用石灰處理過的首級,
确認是鄭芝龍的家人。
情報沒錯,雞籠山發生内鬥,
沒有鄭芝龍幾兄弟的庇護,原來飛揚撥扈的鄭氏族人,
很快受到下面的反噬。
跪在前面的施顯大約二十五左右,劍眉星目,
可能是長期在海上的緣故,皮膚有些黝黑,
不過身體很強壯,
有點像後世香江那個姓古的明星,
算起來,施顯是施琅的堂弟,
施大瑄、施大福兄弟在雞籠山也是資格很老的海盜,
這一家子人,也不知是不是有做海盜的天賦。
施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說:“總督大人英明神武、戰無不勝,我等很佩服,雞籠山很多兄弟,包括草民,都是出自福建”
“總督大人當日那句福建人不打福建人,直至現在,草民還是如雷貫耳”
“實在不願與總督大人爲敵,希望雙方能和平共處”
“隻要總督大人同意,雞籠山的兄弟,絕不動福建的一草一木”
“每年在海上所得,我們會拿出一成獻給總督大人,以作誠意。”
在登門求見前,施大瑄、陳金池、顔明軒等人早就分析過陸長樂的性格,
知道他喜歡開門見山,
所以施顯說得特别幹脆。
陸長樂沉吟一下,很快說道:“施公子快人快語,我就直說了,三個條件,若是答應,雞籠山的事,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總督大人請說,草民洗耳恭聽”
“第一,保證商路暢通,路通财通,殺雞取卵的事不能做”
“第二,還是那句話,福建人不打福建人,不能對福建籍的船隻下手,也不能到大明境内掠奪”
“第三,一成太少,我也不多要,三成吧。”
雞籠山地廣人稀,類似一個中轉站的存在,
有點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不能徹底拿下,還不如拿點實實在在的好處,
這樣一來,自己也可以專心搞發展、搶地盤,
雙方互不侵犯的前提,就是雞籠山的人不能到大明境内殺人放火,
搶自己人,不算本事,
有本事到外面搶去。
約定雞籠山不能搶福建的船,
一來不完全斷他們的财路,
二來也是變相控制海貿,
福建就在自己掌控,想哪條船下海、哪條船停泊,
對自己來說,一句話的事情。
無論什麽時候,沒什麽比壟斷更賺錢,
陸長樂絕不嫌自己錢多。
施顯有些爲難地說:“總督大人快人快語,草民也不藏着掖着”
“海貿超過六成在福建,不能動福建的船,不能到大明境内發橫财,差不多把錢袋子都捂住了”
“别說吃肉,估計湯都難喝上”
“總督大人你要三成,這也太多了,雞籠山那麽多人,分到手上的不多,再說幹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也不能分少了”
“二成,總督大人你看如何?”
陸長樂敲着桌子說:“在大明境内搶掠,那就是與本總督爲敵,施顯,你要清楚,我不是跟你商量,更不是求你,而是賞你一口飯吃”
“鄭芝龍三兄弟,合計十二萬精銳,是我打垮消滅的”
“若是你們不服,盡可以來試試”
“我可以随時拿下雞籠山,不過那裏又窮又僻,沒什麽興趣”
“你們打不過,往深山老林裏一鑽,很難全殲,勞師動衆不值得”
“這才暫時沒動你們”
“不能在大明搶,還有呂宋、日本、朝鮮、建虜、長崎、孟買、萬丹、暹羅等那麽多地方”
“有能耐,搶到荷蘭、佛郎機那裏去,這才叫真本事”
頓了一下,陸長樂看着有些不服氣地施顯,繼續說:
“作爲回報,準許爾等在福建采購、探親、修理船隻,雞籠山産出的糧食、布匹等物,皆可以輸往福建”
“當然,這些需要提前報備,得到允許才進入”
“在必要時,福建水師甚至可以庇護你們”
“條件就這樣,你好好考慮,若是拿不住主意,可以回去商量。”
隻要不搶自己人,也沒必要對他們太苛刻,
英國、荷蘭組都組建東印度公司,
用資本和政策鼓勵國人去搶掠世界的财貨,運回本國,
陸長樂自然也可以鼓勵雞籠山的那些人,把目光放長遠一些。
施顯眼前一亮,連忙說:“回總督大人的話,不用商量,小的可以拿主意,就依大人說的。”
大伯還有那些頭領,給自己心理底線是四六分成,雞籠山占大頭,
現在隻付出三成,立功了,
陸長樂成了福建總督,肯定不能再搶大明,
沒想到陸長樂給出一系列的優惠,
可以采購、探親、修理船隻、甚至還給予庇佑,
雞籠山的産出也可以賣到福建,
遠遠出乎雞籠山衆人的期待,
不誇張地說,這樣一來,
雞籠山的人馬,可以算半個官兵了。
陸長樂左右看了一下,把挂在牆上的佩劍拿下來,
親手遞給施顯:“這是我的貼身佩劍,現在送你,就當是我們合作的信物。”
施顯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謝總督大人,草民會轉交給大當家,大當家和幾位頭領的信物會随後送到。”
一個是兵,一個是賊,
陸長樂不可能會留文字類的證據,
能留貼身佩劍作信物已經很不錯了,
像契約一類,就是簽了,有人違反,也找不到第三方來主持公道,
合作的基礎是雙方的信任。
施顯走後,陸長樂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是最好的結果,
盡可能避免跟雞籠山的火拼,還可以參與分紅,
對了,還有二十名美女還沒處置。
金銀财貨肯定是入庫,
鄭氏那些首級,陸長樂沒興趣,讓人轉交給劉若蘭,
歸順大明的那些年,鄭芝龍派人殺了不少劉香佬的族親和舊部,
劉若蘭把鄭氏一家都恨入骨,交給她算是順水人情,
隻有施顯送來的那二十名美女還沒處理。
“長嚴,你嫂子呢”陸長樂左右看了一下,忍不住開口問道。
平日自己議事,林璇多會暗中陪着,
還想跟她商量怎麽處理,
人呢?
陸長嚴看着陸長樂,有些想笑又不敢笑地說:“族長,楊老丈來了,嫂子看到這裏沒事,招待楊老丈去了。”
楊老丈就是老丈人楊正保,
以前是楊氏族長,地位就不一般,
現在成了福建總督的老丈人,那更是了不得,
說話昂首,走路帶風。
“唔?有事?”陸長樂皺着眉頭問。
“沒沒有,沒有”陸長嚴連忙否認。
可惜,那漲紅的臉出賣了他。
“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說,派你去水寨做望夫石。”陸長樂威脅道。
守水寨是一個無閑的差事,
在水寨哨塔望風,是無聊中的無聊,
站在高高的哨塔上,用望遠鏡眺望海面,防止有不明船隻入侵,
由于長時間不動,被人戲稱爲“望夫石”。
陸長嚴一下慫了,連忙說:“别,族長,我說,我說。”
“快說”
“楊老丈了,給族長送了很多鹿鞭、海狗鞭,他老家人是提着進門的,很多人都看到了.”
陸長樂一陣氣結,又是郁悶又是尴尬。
難怪自己每天都有喝不完的各種壯陽湯,
這老小子,身爲戶房主事,
那麽多事要做,還閑不住他那八卦的心,
提着大搖大擺進門,這是在挑釁自己做男人的尊嚴啊。
陸長樂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長嚴,雞籠山送來那個二十個美女,挑二個偷偷給我老丈人送去,就說是你嫂子安排,孝敬他的。”
“明白了,族長。”
當晚,閩縣城西一間民宅發生激烈的争吵,
接着傳出有人暴力砸家具的聲音,
隐隐還有男子的慘叫聲,
平日裏,出現這種事情,裏正和巡邏隊第一時間趕到,
奇怪的是,鬧了大半天,他們人影都不見,
有人找到的巡邏隊的隊員,讓他們快去處理,
反而被巡邏隊的隊員警告,那是官家執行任務,
讓他們别多管閑事。
第二天,戶房的人驚奇地發現,
戶房主事楊正保回來辦公時,那張老臉上多了幾道劃痕,
衆人追問原因時的,
楊正保有些尴尬地說,後院的葡萄架倒了,自己當時正在下面讀書,
一時間,楊老丈家後院葡萄架倒了的事迹,
很快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福建。
百姓的目光的雪亮的,當晚不少百姓目睹楊家的馬車停在那間鬧事的民宅門前,
有人親眼看到楊老夫人帶着一群婢女沖進去,
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當晚楊正保叫得好像殺豬一樣慘。
陸長樂聞言,一個人樂了大半天,
老丈人什麽都好,就是對老婆又怕又敬,
聽說當年爲了抱得美人歸,指天發誓不納妾,
丈母娘出自武術世家,武藝比女兒還好,
隻是不擅教導,這才送到外面學藝,
兩夫妻打架時,可以讓老丈人楊正保一隻手,
活該,
看你還天天往家裏跑不。
楊老丈家後院的葡萄架倒了,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陸長樂的心思還是放在發展和練軍上,
三日後,施顯再次求見,
這次帶來了施大瑄、陳金池和顔明軒的血書,
三人用血把承諾陸長樂的事在紙上寫出,
在海盜裏,這叫血誓,
違者會遭到天遣,
他們有幾分是真心,有幾分是假意,陸長樂并不在意,
隻要自己足夠強大,就不怕他們反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