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書瑤看着沐永年面色千變萬化,心中隻覺好笑。堂堂一朝右相,偏生治理不好家宅内院的事,他以爲大丈夫一心爲國便好,卻不知,家不合,萬事皆不興。
葉姨娘站在最邊上,看着與沐永年針鋒相對的沐書瑤,心中感歎,如果當年自己的小姐也有這等魄力,又怎麽會死得那麽蹊跷。
“父親。”一直坐在榻上抽泣的沐嫣然終于開口說話了,一張俏臉黑妝褪盡,隻剩蒼白,“如今母親已被貶爲妾室,嫣然自然也不是這沐府的嫡女,請父親把這嫡女的位置給二妹妹吧,嫣然……嫣然不争。”
她說這話時,兩行淚如玉珠般滾落臉頰,垂到錦鍛棉被上,看得沐永年陣陣心疼。
老夫人也唉聲歎氣地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嫡女就是嫡女,你二妹妹也不算是庶女。”
這話一出口老夫人就後悔了,就知道自己說錯了,再看在屋衆人,除了沐嫣然和沐永年之外,無一不詫異地看向她,眼神裏傳遞出來的訊息赫然就是:是誰一會兒承認沐書瑤是嫡女,一會兒又說她是庶女?
老夫人别過頭去不看衆人,沐嫣然頓了一會兒,抽泣聲又揚了起來:“父親,母親如今已被貶爲妾室,嫣然還算什麽嫡女。”
對嘛,這才是症結所在好嗎?所有人腦子裏都閃過這句話,親娘是姨娘,你還當個屁的嫡女。
而沐永年卻是不管不顧地大怒道:“胡說!你是沐家嫡女,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可是……”
“沒有可是!”沐永年告誡沐嫣然,“你什麽都沒有失去,記住,從前如何,今後依然如何。所有你失去的,終究都要還回來。”
沐嫣然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期盼地看着沐永年問道:“那鳳頭金钗……”
“哼!”沐書瑤一點都沒客氣地發出一聲冷笑,原來在這等着呢。
沐嫣然的話還在繼續,說得像是句句在理:“人人皆知鳳頭金钗代表着什麽,那钗在宮裏還好,可如今已到宮外,這……這讓二皇子怎麽想?”
她這麽一說,沐永年也不禁思考起來。
沐嫣然說得沒錯啊,鳳頭金钗代表着什麽人人皆知,自己已站到二皇子的陣營當中,這也不是什麽秘密,雖說沒有完全公開,但小範圍内還是有不少人都心知肚明的。
如今鳳頭金钗問世,卻落到沐書瑤的手裏,這讓沐家全力支持的二皇子怎麽想?
沐永年下意識的看向沐書瑤,正對上沐書瑤那種帶着嘲諷的目光也向他看來。
還不等他開口,沐書瑤就主動道:“父親該不會是想讓我将那鳳頭金钗送給大姐姐吧?”
?葉氏實在看不下去了,開口道:“那是皇上欽賜之物,怎可轉送他人?”
沐永年不敢瞪沐書瑤,卻敢瞪葉氏:“婦道人家,你懂得什麽?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本公主和沐家長女也都是小女子,父親忘了麽?”沐書瑤面上那層陰森又覆了上來。
沐永年不敢看她,但心裏卻憋着氣,不由得嘟嚷了一句:“那不一樣。”
“是麽?”沐書瑤氣樂了,卻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把這兩個字的尾音拖得老長老長的,讓人聽了心顫。
“瑤丫頭。”老夫人看不下去了,“别跟你父親置氣。”聲音不大,明顯沒什麽底氣。
沐書瑤沖着老夫人笑了笑,“那祖母就給評評理吧。”
“評什麽理?”沐永年坐在沐嫣然床榻邊,一邊安慰沐嫣然一邊自顧地道:“東西在你手裏那就是你的,你自然可以轉送旁人!”
“父親這是要來搶了?”沐書瑤上前兩步看着沐永年,就覺得這事兒特别好笑,“爹搶女兒的東西,真是千古奇聞啊!”
“這麽着,本公主手裏全是别人送的東西,就連住的公主府都是别人送的。父親您要是好這口兒,幹脆都搶去吧!”
一邊說一邊又看向沐嫣然道:“大姐姐光要個鳳頭钗沒意思,我那公主府可比你這院子氣派多了,還有這公主頭銜和那塊封地,可比沐家嫡女的身份尊貴多了,要不你也一同搶了呗?”
“放肆!”沐永年氣得肺都要炸了,“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女兒?”
“那這事兒您可怪不着我。”沐書瑤挑唇冷笑,笑得沐永年臉漲得通紅,“您當初生我下來的時候都沒與我打商量,如今後悔了,能怪誰呢?”
沐永年别過頭去,想斥沐書瑤什麽話都說,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實在沒有勇氣再跟這個女兒說話,有的時候真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他記得自己的原配也沒這個脾氣啊。
他轉而安慰沐書瑤道:“别與她計較,你放心,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沐嫣然抹着眼淚點頭,卻聽到沐書瑤又道:“是麽?父親你不要後悔。”
她說完,轉回身來,沖着老太太俯了俯身:“本公主在這兒不讨喜,就先回去了。祖母有事,就派人到公主府去說一聲。”
可還不等她走多遠,就聽到外頭有一聲大喊傳了來——“聖旨到!”
沐家衆人大驚,沐永年首先站了起來,緊張地看了一眼沐嫣然。
沐嫣然也害怕,她在宮門外跪了一夜,天知道皇上皇後是不是覺得不解氣,又要下一道聖旨來處罰她。
“父親……”她戰戰兢兢地開口,輕扯沐永年的衣袖,一張蒼白的臉楚楚可憐。
沐永年拍拍她的手背,“女兒放心,爲父是當朝右相,皇上說什麽也不會太過嚴苛。你且在屋裏坐着,爲父出去看看。”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他這個右相如今也隻是暫居的,實際上不過是個三品官。
在沐永年的帶領下,除去沐嫣然和王氏之外,沐府衆人都去了前院兒。
他們出去得晚,到時,沐書瑤已經在跟那傳旨的大太監攀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