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老夫人一提,一旁的黃大夫也注意到了沐書瑤的手法,不由得問道:“二小姐會醫?”
沐書瑤羞澀地笑了:“黃大夫說笑了,我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又怎麽會醫。這些不過從前機緣巧合跟人學的一點皮毛罷了,也隻是緩解,主要還要靠黃大夫爲祖母診治。”
“才不吃他的藥呢,苦死了。”老夫人像個小孩子一樣的抱怨:“治了那麽多年,也不見有起色,還不如你高打有這幾下有用呢。”
沐書瑤溫和地笑道:“祖母有舊疾,怎麽可以不吃藥呢,書瑤現在也隻是暫時緩解您的痛楚,還治标都談不上,所以啊,祖母這腿疾還是要靠黃大夫治本的。”
“二小姐過獎了。”作爲大夫,沒有一個人不喜歡别人恭維自己的醫術的,何況黃大夫這個半吊子,嘴上雖然說的謙遜,眼裏臉上卻是滿滿的得意。
老夫人煩躁地揮了揮手,孫嬷嬷立即領着黃大夫出去了。
沐書瑤幹脆坐到床邊的踏腳上,細心地爲老夫人捶腿。
老夫人看着沐書瑤低垂着的側臉,突然歎了口氣道:“書瑤啊,我知道你表面上不怪你父親,心裏還是怪他的是不是?”
沐書瑤沒想到老夫人有此一問,手上的動作微頓,馬上又恢複正常,柔聲道:“書瑤不敢。”
“呵呵,是不敢還是不會。”老夫人輕笑,“今兒就當是咱們祖孫談心,你不必有所顧及,實話實說便是。”
“書瑤真的是不敢也不會。”沐書瑤半仰起頭,認真地看着老夫人,“當初在外面,養我的嬷嬷也沒告訴我什麽,而我從小在鄉間長大,自然也就認爲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直到父親派周嬷嬷去接我,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沐書瑤睜着一雙小白兔般的眼晴,誠摯地望向沐老夫人道:“那時,我才知道的我親生父親一直沒有停止過找我,我心中隻有感動,感激老天讓我有那麽一個重情重義的父親,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老夫人看了沐書瑤老半天,一比略顯渾濁的老眼裏閃過一絲精光,看着沐書瑤。
可是她眼底除了一片坦然的澄澈,其他的什麽也沒有,她幾乎從沒見過那麽幹淨的眼睛,哪怕是她最疼愛的孫女沐嫣然的眼底也會藏着一抹精光。
看了半天,老夫人笑了,回身叫孫嬷嬷,“把我那妝盒子拿過來。”
當孫嬷嬷捧了妝盒子過來,老夫人叫沐書瑤拿着,才道:“這些東西原本說好了,在你大姐姐及笄之日前就給你的,可是人老了就是見忘,害得你那天隻能穿舊衣,戴那幾樣僅有的首飾,倒是委屈你了。”
“祖母說笑了,哪裏就委屈了,那天本是大姐姐的好日子,隻要大姐姐穿得鮮亮就行了,我們怎麽能搶了她的風頭呢。”沐書瑤回答得仍舊很誠懇,“何況那些衣服也是母親新幫書瑤置辦的,也不算是舊衣,母親當天晚上還讓人送了根金钗給我呢。”
說着指了指頭上唯一的金钗,嬌憨地問:“祖母,您瞧好看嗎?”
老夫人一看沐書瑤頭上的金钗,臉色微微一變,那是一根成色極差的鎏金钗子,上面也沒有過多的花紋,就這樣的钗子,府裏各位主子身邊的大丫頭都不會戴,而沐書瑤這個正經主子去當寶貝一樣,王氏是欺負這孩子沒見過大世面嗎?
沒有得到老夫人的回話,沐書瑤偷眼瞟了一下她的臉色,心裏不動聲色的笑了,自古婆媳就是天敵,自她第一日進府就看出,這對婆媳也是面合心不合,那麽自己不介意在上面多加把火。
老夫人見屋中氣氛随着她的沉默,沉悶下去,隻得開口道:“這支钗太素了,你這個年紀正是該打扮的年紀,以後就不要用了,實在覺得浪費,就賞給下人吧。”
“還有你身上的衣服也太……”說到這裏,老夫人竟不知說什麽好了,老氣嗎?還是過時?這樣說就等于一點面子也不給王夫人留了,畢竟她現在是當家主母,也不好讓她太在庶女面前沒面子了。
想了想,終究還是用了那比較萬金油的理由——太素淨了。
沐書瑤心裏暗自冷笑,這還真是個哪裏都可以用的理由,今日自己的衣服是紫色的,這也叫素淨?那如何才叫鮮亮?大紅大綠嗎?
“你母親這兩天事情挺忙的,你拿着我的名貼到華服軒去做兩身合适一點的秋裝吧,現在已經入了秋了,别看白日裏日頭足,跟夏天似的,早晚還是挺涼的,你身上的夏裝也該換了。”
“多謝祖母挂心,書瑤不勝感激。”沐書瑤停下手,端端正正地給老夫人磕了個頭。
祖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沐書瑤幾次要告退,都被老夫人留了直來,天色很快暗下來。
“孫嬷嬷,讓人把二小姐的晚膳領到我這兒來,現在我覺得身子松快多了,一會兒跟二小姐一起用膳。”老夫人吩咐。
沐書瑤一聽“臉色變了變”忙攔住孫嬷嬷,朝老夫人道:“祖母,書瑤已經擾了祖母一下午的清靜了,怎麽敢繼續打擾下去,書瑤還是回自己院子去用晚膳吧。”
“說什麽渾話呢,今兒下午要不是你來,老婆子我不知要多受多少罪呢,你可是大大的功臣,怎麽說是擾了我的清靜,什麽話都不必說了,難道你嫌棄我這個老太婆太多話了?”
“書瑤不敢。”沐書瑤忙行禮,眼裏似有難言之隐,但還是忍着沒說話。
“不敢就不要推辭。”老夫人現在的心情很好,拍了拍沐書起作用的手道。
可是當她看到多出來的那份晚膳時,臉上立馬變了神色,指着桌上的膳食問:“這就是你每日所用的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