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她就在周嬷嬷的帶領下鑽進馬車,直往京城而去。
因爲前一天晚上,周嬷嬷覺得沐書瑤下了自己的面子,這一日在馬車上就闆着張老臉,滿臉不耐,連帶着看花蕊和小芳也十分的不順眼,時不時就要訓上幾句。
這天晚上她們借宿在一個京效的農家小院,倒也相安無事,第二天,京城城門一天,他們就進了城。
終于站到沐府大門前,沐書瑤望着眼前匾額上中規中矩書寫着“尚書沐府”四個大字,心中有諷刺的笑聲蕩起。
堂堂吏部尚書竟在十幾年前想親手掐死自己的女兒,現在卻又假惺惺地把她接回府中,卻又顯得那麽草率,連最基本的驗明證身都沒有,他就不怕自己是冒充的。
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這個被接回來的女孩是什麽人,隻需要她頂着沐書瑤的名字,消除自己在外的那個不慈的名聲。
周嬷嬷看沐書瑤站在門口,看着那扇朱漆大門發愣,眼底湧起濃濃的鄙視:倒底是鄉下野丫頭,一個氣派的大門就把她震住了,等她看到裏面的氣勢,不定要失态成什麽樣呢!
“二小姐,這是大門,平時不開的。”周嬷嬷堆起一臉假笑:“請二小姐随奴婢來。”
花蕊在一邊想要開口,被沐書瑤眼疾手快地按住,笑問:“嬷嬷,我第一次回府,不知道規矩,你給我說說,這大門什麽時候,或者是什麽人才可以走?”
“當然是老爺,還有那些門戶相當的客人。”周嬷嬷驕傲地說:“當然,老夫人,夫人出門也可以走正門,隻不過,老夫人這些年虔誠理佛,夫人打理内宅諸事,都顯少出門。”
邊說邊帶着沐書瑤來到一旁的側門,讓她們等着,自己先去扣門。
門房的人将門打開,見是周嬷嬷,一張臉都笑開了花:“嬷嬷回來啦?嬷嬷一路辛苦。”緊接着又撇了後面三個女子一眼,低聲問道:“不是說嬷嬷去接二小姐了嗎?怎麽帶回三個?”
周嬷嬷回頭也看了沐書瑤三人一眼,下巴往沐書瑤方向擡了擡,“中間那位是二小姐,她邊上的是鄉下的好姐妹,這次自願陪她進京,反正咱府裏也不多兩張嘴,夫人說了,全當是給她做伴了。”
“夫人真是菩薩心腸。”門房接了一句,才沖着沐書瑤等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二小姐快請進,老夫人,夫人都念叨好幾天了。”
“二小姐,咱們進去吧。”說着領着三個人進了門。
進了府門,正碰上一個穿着體面的下人,帶着兩個普通的下人迎了上來。
周嬷嬷壓低聲音爲沐書瑤介紹:“中間那位是府裏的大管家,因着是夫人奶娘的兒子被老爺賜姓沐。”
沐書瑤不甚在意地點頭,卻不動聲钯地給花蕊和小芳遞了個眼色,讓她們記住此人。
沐康看了周嬷嬷一眼,經她示意,上來草草地給沐書瑤行了個禮:“奴才沐康見過二小姐。”雖然自稱奴才,可臉上并無半點謙卑之色。
沐書瑤無意與一個管家多計較,反正都已經到這裏了,斷沒有因爲一個奴才就生出退縮之意的理。
沐康将人往正堂領,繞過影壁牆,走過好幾條走廊,穿過一個姹紫嫣紅的大花園,經過一個條養着紅色錦锂的人工湖。
一路上,每隔三五步就站着一個穿着湖青色丫鬟服的小丫鬟。
這些丫鬟見着沐書瑤等人進來,齊齊的屈膝行禮,周嬷嬷一直偷偷注意着沐書瑤臉上的表情,卻失望地沒有從她臉上看到預想當中的驚慌失措,反而是氣質從容淡定,倒是她身旁的兩個小丫頭,雖然低垂着頭,卻拿眼角餘光掃視着周圍的一切,滿臉皆是新奇與震驚。
周嬷嬷看到此,心裏的石頭落地了,她就說嘛,哪裏會有鄉下丫頭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還能鎮定自若的,那沐書瑤一定是強裝的,其實心裏不定怎麽緊張呢!
能夠震懾住她就好,就怕她油鹽不進!
不過也太不中用了一點吧,這點小陣仗才哪兒到哪兒啊,一會進了正堂,才是真正的開始震攝。
沐書瑤如果知道周嬷嬷自動腦補了那麽多,肯定會拎着她的衣領吼:“你個死老太婆,臉上兩個眼睛是畫着的嗎?你從哪裏看出本姑娘緊張了?”
一路走到明輝堂門口,早有穿着體面的丫鬟殷勤地撩了簾子,滿面是笑地喚了聲:“二小姐。”隻是這笑怎麽看怎麽生硬。
花蕊和小芳一路跟進去,就見地上的漢白玉地磚被擦得一塵不染,屋頂上吊着華麗的宮燈,屋子裏家具雕工精美,令人歎爲觀止。
正堂首座坐着一位老太太,說是老太太,其實年紀看上去也不大,頭發都沒有全白呢,卻因爲長年端着長輩的架子,有些顯得老氣橫秋,尤其是她手裏早早地握上了一根紅木手杖,杖首繁複的花紋沒顯出端莊,倒讓人看得有些老氣。
坐在老太太下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身形颀長,表情卻有些刻闆,一身墨青色家居長袍,領口和袖口用金線繡了祥雲圖案,腰間挂着的碧色玉佩。
不用問也知道,這便是一家之主沐永年了,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
在沐永年下首坐着一位身穿蜜合色大袖圓領湘綢裙子,發上是點金鳳簪,身材有些發福的婦人,這應該就是沐永年現在的正室夫人王氏了吧!
沐書瑤輕輕走上去,對着首座的老太太行禮道:“書瑤見過祖母,父親,母親。”
“書瑤?”沐永年不解地開口:“你說你叫書瑤,誰給你取的名字?”
“回父親的話,當年父親将書瑤送至小麻村時,張嬷嬷覺得女兒沒名字,叫起來多有不便,便請了村裏一個老秀才取了這名字,若有不妥,還請父親見諒!”沐書瑤嘴角微勾,一臉恭順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