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韶華空負

祈順宣宗朝的這場逐鹿之戰,戰火一燃便是五年。

宣宗白承英在這五年間一路敗退,最後占據南疆之地,這才算有了立足之地,讓王師有了喘息之機。

安元志也沒有急着将白承英趕盡殺絕,拿下江南富庶之地後,轉頭又征戰中原,五年之間,中原之地,盡數被衛國軍橫掃。

聽到安元志在中原最後的一個對手,自封爲江川王的諸銘兵敗被殺的消息後,白承英囤重兵于向南河北岸,以逸待勞地等着安元志前來。

安元志在斬殺諸銘後,命大将軍雲蘇之子雲洛爲先鋒,衛國軍再次南下。

十一月初冬,連日的大雨之後,向南河河水暴漲,王師與衛國軍隔向南河對峙。

安元志站在向南河邊,看着波濤洶湧的向南河水,跟身旁的上官平安說起了,當年他們跟随世宗皇帝前往雲霄關,路過向南河時發生的事。

上官平安聽了安元志斷斷續續的回憶後,說道:“救了舅舅的,就是阿煥的父親?”

安元志點點頭,低聲道:“雲霄關那一戰,衛國軍中死了很多人。”

“我,”上官平安剛說了一個我字,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回頭看見老六子腳踩在了一根枯枝上。

“何事?”安元志看一眼被老六子踩斷的枯枝,問道。

老六子說:“爺,風家帶兵過來了。”

上官平安說:“帶兵的是風四小姐的那個入贅夫君?”

老六子點點頭,說:“是啊,平安少爺,鄭将軍和風四小姐一起帶兵來的。”

安元志轉過身,面對了老六子道:“我去見他們,他們這次帶了多少風家軍來?”

老六子站着沒動,小聲道:“還,還有一個人跟,跟着來了。”

安元志看着老六子奇怪道:“你怎麽結巴了?還有誰來了?風大将軍不是傷了嗎?”

老六子說:“是風五小姐。”

“是她?”安元志很意外。

老六子說:“爺,風五小姐就等在後面,說有話要跟爺說。”

“她要見我舅舅?”上官平安說道:“她還沒有嫁人吧?”

老六子撓頭看着安元志。

安元志說:“讓她過來吧。”

“是,”老六子忙就往回跑了。

“你跟她?”上官平安饒有興趣地看着安元志。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問,”安元志沖上官平安揮了揮手,道:“你先回營吧。”

上官平安笑道:“舅舅,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安元志說:“在我面前,你就是個小孩子,趕緊回營去,先替我看看風家軍這次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聽安元志給自己派了差事,上官平安這才安生了,跟安元志說了一聲是後,跑走了。

老六子不多時,帶着風玲走到了這處河岸。

安元志這個時候面向着河水站着。

“五小姐,”老六子小聲跟風玲道:“您請吧。”

風玲跟老六子說了一聲多謝,邁步往前走去。

“都退下,”安元志聽到身後的腿步聲後,命左右道。

護衛在安元志左右的侍衛們,忙都跟老六子一起退了下去。

安元志轉身看向了風玲。

風玲在安元志轉身之後,就停下了腳步。

“好久不見了,”安元志看着風玲一笑,說道。

風玲愣怔地望着安元志,人還是那個人,隻是當年見到這人時的心動,好像真的是沒有了。風玲低下了頭,在等待的日子裏,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再見安元志時的情景,嬉笑怒罵,幾乎每一種心情風五小姐都想像過,隻是沒想到,真正再見面時,她會心如止水一般,平靜地讓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安元志沖風玲招了招手,道:“到我這裏來吧。”

風玲沒有往前走,又擡頭看向了安元志,說:“現在,我,我應該喊你什麽?”

早就沒有人再喊安元志一聲五少爺,或者少爺了,如今的人們都習慣喊安元志爲爺,或者主子了。

安元志說:“你喊我的名字就是。”

風玲搖了搖頭,低聲跟安元志說:“我等了你五年。”

安元志說:“忙着打仗,失約是我不好。”

風玲從袖中拿出了當年安元志給她的雙魚紋玉佩。

安元志看一眼這玉佩,似乎有幾年沒有被人配戴,以身養玉,這玉佩的光澤暗淡了不少。

風玲說:“當年的話,我還記得。”

當年許下的承諾,安元志其實已經不大記得了,站在那裏等着風玲說話。

風玲将玉佩遞給了安元志,用一種義無反顧地語氣跟安元志道:“我今天把它還給你。”

安元志往風玲的跟前走來。

風玲突然就有些退縮,今時不同于往日,當年她喜歡安元志,可是如今她知道安元志會是他們風家效忠的主子,她怕這個人。

安元志伸手,從風玲的手上拿過玉佩,很随意地道:“那個人待你好嗎?”

風玲擡頭看了安元志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恭喜,”安元志跟風玲說了一句。

風玲聽了安元志這一聲恭喜,突然就有一種想痛哭的沖動,面前這個人是她情窦初開時愛上的人,數年的苦等,最後卻是這樣的一個結局。

安元志看看風玲,擡手想拭去風玲眼中的淚水,但手指都要碰到風玲的眼角了,安元志又停了動作,看着風玲抱歉地一笑,道:“我不是想唐突你。”

“你,”風玲聲音低不可聞地問安元志道:“其實你沒有喜歡過我,對吧?”

風玲的這個問題,讓安元志一愣。

“我四姐和姐夫還擔心,你會生氣,”風玲勉強沖安元志笑道:“我就說他們想太多,我若是不出現,你一定都不記得我了。”

安元志沉默了一下,說道:“如果你未嫁,那我一定會信守約定。”

“我要嫁的那個人對我很好,”風玲小聲道:“他不如你,隻是他對我好。”

“這樣就好,”安元志笑道:“放心,雲霄關日後還是你們風家駐守。”

風玲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跟安元志說一聲謝謝,可話到了嘴邊,卻沒有說出口。

“去吧,”安元志道:“我一會兒就回營去見你四姐和姐夫。”

風玲後退了幾步,沖安元志曲膝行了一禮,然後再退三步才轉身離去。負了韶華,等了這麽一個人,如今他要成皇,她要另嫁,風玲走到半途回頭又看了安元志一眼,她不後悔等這人一場,隻是從此陌路,她也不後悔。到底是誰負了誰,這筆賬風玲算不清,她想安元志也不屑于去算。

安元志看着風玲遠去,轉身走到了河岸上,将手裏的玉佩往水裏一扔。

河水呼嘯着往南翻湧而去,一塊玉佩入水,眨眼間就沒入水中,不見了蹤影。

老六子看着風玲走了,跑來見安元志。

“人走了?”安元志背對着老六子問道。

老六子說:“走了,爺,風五小姐她?”

“沒什麽,”安元志說:“風五小姐找到了良人,很快就要出嫁了。”

“啊?”老六子驚道:“那爺你呢?”

安元志跟風玲的事,死士侍衛們都知道,老六子就不明白了,風玲嫁人了,那這位爺怎麽辦?

“我與她說好了五年,”安元志說:“五年之期早就過了,我還叫人家再等下去嗎?”

老六子說:“那她要嫁誰啊?”

“不知道,”安元志說:“這跟我有關系嗎?”

老六子說:“那這事就這麽算了?”

安元志轉身往軍營走去,覺得老六子的問題有些好笑,說:“不這麽算了,我要怎麽辦?把人搶過來?”

老六子悄悄翻了一個白眼,安元志不缺女人,這位爺光這張臉就招女人待見,隻是老六子就是沒見這位爺待見過哪個女人。“風五小姐不是爺的一個念想嗎?”老六子嘀咕道:“她怎麽能這樣呢?”

安元志說:“我沒什麽感覺。”

“什麽?”老六子不明白。

“她說她要嫁人,”安元志說:“我心裏一點想法也沒有。”

“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老六子問道。

“别胡說,”安元志把臉一沉,道:“那是風家五小姐,怎麽能這麽不敬。”

老六子看安元志沉了臉,不吱聲了。

安元志走着走着,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老六子跟着安元志停步往前望去,就看見風玲跟一個個頭挺高的男子并肩走在他們的前面,盯一眼那男子空蕩蕩的左臂,老六子小聲跟安元志說:“殘的?”

安元志也沒想到,風玲最後看上的會是一個失了左臂的殘廢,神情一時間有些莫名了。

老六子爲安元志不值了,他家爺再不濟,也不至于比不上一個殘廢吧?風五小姐的眼瞎了?

“走吧,”安元志要接着往前走。

老六子說:“你要去見他們啊?”

安元志說:“他們擋着路,我就不回營了?”

“可以換條路啊,”老六子說,這事不關他的事,可老六子就是覺得尴尬。

安元志沒理老六子,照樣往前走。

風玲和跟她走在一起的男子看見安元志後,兩個人似乎都是一呆,然後退到了路邊站下。

安元志從風玲身邊走的時候,沖風玲和那男子笑了一下,神情溫和,卻又帶着一種上位者的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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