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義這話讓安錦繡又跌坐回了坐榻上。
上官勇看着袁義道:“被滅門了?”
袁義點一下頭,
“要跟木方藝解釋一下嗎?”上官勇忙就問安錦繡道。
“不用了,”安錦繡擺了擺手,道:“将軍把木方藝拿下吧,這事解釋不清楚。”
上官勇知道事情緊急,轉身就快步走了。
“讓韓約去賢王府,”安錦繡跟袁義道:“多帶些人,讓白承澤去玄武大營。”
袁義說:“把他押去?”
“就讓他站玄武大營的外頭,”安錦繡道:“害死木方藝的,可不能隻有我這一個兇手。”
袁義也領命去了。
“袁章,”安錦繡一個人坐在小花廳裏想了想後,喊袁章。
袁章從門外跑進來,說:“主子有什麽吩咐?”
“去宣太師進宮來,”安錦繡說道。
袁章忙也領命跑走了。
京都城的這個雨天,突然之間就又是腥風血雨了,而在千秋殿小花廳的地下秘室裏,安元志拿了一塊手帕子,把白柯的嘴給堵上了。
被堵了嘴的白柯,目光兇狠地瞪着安元志,沒辦法張嘴說話了,還是能嗚嗚地叫喚。
安元志說:“這下子我耳根清靜了,小崽子你有種再罵。”
白柯掙紮着想坐起身,看樣子是想跟安元志拼命。
安元志伸手一推,就把白柯給推倒在床上了,有意無意地,還就是推在白柯身前的一道傷口上。
白柯倒在床上後,傷口處的疼痛讓小孩的眼前就是一黑。
安元志把白柯的臉扳過來,面對了自己,說:“現在能聽我說話了嗎?”
“嗚嗚嗚……”
“我姐知道你醒了,不過你也别指她現在就能過來看你,”安元志看着白柯道:“她手頭上的事多,一座江山壓她的肩頭呢。哦對了,忘了跟你說,我與你娘親是親姐弟,你娘親姓安,閨名錦繡,是安府的二小姐。”
白柯沒聲音了,聽了安元志的這席話後,小孩直接傻住了。
安元志靠在了床頭坐着,小聲道:“不是有過傳言,說安妃本是上官婦嗎?這傳言是真的,不過你娘親可不是抛夫棄子的人。”
白柯定定地看着安元志,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安元志伸手在白柯的臉上拍了兩下,說:“傻了?這事說起來話長了,你不聽也得聽。”
白柯搖了搖頭,他這個時候什麽也不想聽。
“這故事的開始,得從那年盛夏說起,安府門前的鳳凰花開了一樹,”安元志看着白柯道:“那是你娘親出嫁的時節,那一年你娘親剛剛十六歲,是我背着她出的家門,上得花轎。”
安元志的臉上出現了懷念的神情,他這才發現,這個悲傷的故事,竟然有一個歡天喜地的開頭,穿着大紅嫁衣,被他背在身後的姐姐,站在安府門外,翹首企盼的上官勇,在那個盛夏時節裏,一切都美好的如今想來,就像是一場美夢,如果可以,或許大家都不要醒來最好。
要把這個故事說完,如果要說的聲情并茂,那要用上很長的時間,可安元志不是個說話聲情并茂的人,他隻是用一種很平白的腔調,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事,一一說給了白柯聽。當然,白承意的身世,安元志并沒有提及。
“你說這事應該怪誰?”安元志最後問白柯道:“你娘親和你父親,他們做錯了什麽?”
白柯之前覺得安元志在胡說八道,所以憤怒讓他漲紅了面孔,可是當安元志問他話時,白柯已經慘白了臉色。
“你身上的胎記應該沒告訴過别人吧?”安元志又跟白柯道:“你剛生下來那會兒,我就說你這胎記将來長大了,隻能讓你媳婦看。你父親那時随周宜遠征白玉關,平安這個名字是我給你取的,是小名,你娘親說要等你父親回來後,再給你取個大名。之後他們兩個又有了平甯,爲了記着你和你小姑上官甯,所以那個小胖子就叫了上官平甯這個名字。”
安元志看白柯想要哭的樣子,把安錦繡給他的匕首拿了出來,在手上晃了晃,說:“見血封喉的毒,人沾上就死,你娘親他們都說這是白承澤給你的,不過我覺得,那個混蛋怎麽可能親手把這玩意兒給你?一定是借了什麽人的手吧?”
白柯看着安元志手上淬毒淬成碧綠色的匕首。
“就算他養大的你,”安元志說:“他讓你殺親爹,連着殺了兩回,白承澤對你到底有多好?平安,你又不是傻瓜,應該能想明白吧?”
白柯還是盯着匕首看。
安元志把塞白柯嘴裏的手帕拿了。
“這不可能!”白柯能說話之後,直接沖安元志大喊道。
安元志說:“我也覺得這事是假的最好,省得我們Cao心,你爹娘這會兒不知道該怎麽見你。”
“我父王……”
安元志又把白柯的嘴給堵了,說:“你父王個屁啊?真正的白柯早就死了。我跟你說,要不是你是我外甥,我這會兒一定弄死你。”
白柯說不出話來後,接着瞪安元志。
安元志也不在乎這小孩瞪他,說:“你父親嘴上工夫不行,你娘親受不了你罵他,所以我就把這活攬下了。平安,我這人不怕罵,也不怕挨打,再說我不想聽你罵,一點也不用費事,你爹娘舍不得堵你的嘴,我舍得。”
白柯嗚咽了一聲。
“你這會兒想哭了?”安元志說:“你娘親早就不知道爲你掉過多少回眼淚了。”
白柯不想哭,他也不想相信安元志說的是真話,世上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可是,情感代替不了理智,特别是白柯這樣情感并不豐富的小孩,腦子裏有聲音在喊不要相信,不要去想這事,可他就是情不自禁地要想,要分辨真假,這世上有多少假相是經得起推敲的?
“你娘親要不是認出你是她兒子,她會撲到你身上替你挨刀?”安元志拖過被子蒙住了白柯的頭,說:“你好好想想吧,想哭就哭,我不看你。”
被子将所有的光線都遮住了,白柯蜷縮在一片黑暗中,再小的幼獸也知道要如何舔舐傷口,可白柯不會。
安元志看着被自己用被子蒙住了的白柯,安五少爺遇事都是在人前罵兩句,自己忍過去,推己及人,所以他把這一套用在了白柯的身上,渾然沒有想到,在富貴中長大的白柯,并沒有他的心Xing。
袁義不久之後,端了碗湯藥走了進來,看見白柯被安元志用被子蒙了,馬上就跟安元志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麽?”
安元志把被子一掀,跟袁義說:“你以爲這小崽子好伺候?”
白柯看着安元志的目光還是兇狠,但滿臉的淚水。
安元志一笑,說:“我讓你哭,你還真哭了?”
白柯臉蹭着枕巾,想把眼淚水蹭幹淨。
安元志用手擦了擦白柯的臉,跟袁義說:“你喂他喝藥啊。”
袁義站在床前,看着白柯緊緊抿着的嘴唇,知道這孩子是平安後,袁義對着白柯就下不了狠手了。
安元志不耐煩了,推了推白柯說:“吃藥。”
白柯不理安元志。
安元志把白柯嘴裏的手帕子拿出來,不等白柯喊,就把白柯的嘴一掰,跟袁義說:“灌。”
袁義歎口氣,彎了腰把藥水一點一點地往白柯嘴裏灌。
安元志威脅白柯說:“你不往下咽,那我再找兩個人來,用筷子把藥水給你捅喉嚨裏去。”
藥水要怎麽捅?袁義的眼角抽了抽。
白柯沒真跟安元志犯倔,乖乖讓袁義把藥水給他“灌”進了肚子裏。
“将軍帶兵去玄武大營了,”袁義把空藥碗拿在手上後,才跟安元志說道:“太師這會兒正跟主子說話。”
安元志說:“木方藝怎麽了?”
“北孟木家被滅,”袁義說:“木方藝不能留了。”
安元志看向了白柯,說:“又是一門命債,養你的這個老子他究竟想幹什麽啊?”
白柯沒說話,除了江山,還能是爲了什麽?
韓約這時跟白承澤站在玄武大營的轅門前,轅門裏是慘烈的撕殺,
“上官勇!”
軍營裏傳來了一聲叫喊,撕心裂肺,讓人聽着心驚。
韓約卻一笑,跟白承澤說:“看來木方藝沒能在衛國公爺的手上過幾招啊。”
白承澤也是一笑,對木方藝他是有拉攏的心思,但沒抱什麽希望。木家男子在外從軍,家中族人俱是老弱婦孺,不難殺,隻是要看安錦繡能不能狠下心腸,把木方藝也給除掉。現在事實證明,要論心腸,安錦繡不比他的差。
上官勇看着木方藝的屍首,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父親!”
“叔父!”
木方藝的子侄們看木方藝被上官勇所殺,都瘋魔了一般。
“大哥?”一個将官喊了上官勇一聲。
上官勇本來還抱着爲木方藝留後的心思,現在看看這些瘋了一樣在搏命的木氏族人,上官勇下令道:“不留。”
“大人,”半刻鍾後,一個韓約的手下指着轅門裏,跟韓約說:“國公爺出來了。”
韓約順着這手下的手看過去,就看見上官勇站在了離轅門不遠的地方,面對着他們這幫人。隔着大雨,韓約也看不清上官勇此刻是個什麽樣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