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軍們都極有默契地沒去管玉關鐵騎的事,他們成隊的就地休息,屁股下的沙子被陽光曬得滾燙,可沒人願意站起身來。一口氣跑了快四百多裏的地,不光是人,連戰馬都得停下來喘口氣了。
楊君威挨了打,沒吱聲,眼神卻還是倔強。
“你還覺得自己沒錯?”楊君成這會兒氣急敗壞,上官勇雖然是什麽話也沒說,可楊二公子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再去見上官勇和衛國軍中的将官們了。
楊君威嘀咕了一句:“我不能不管老三和小四啊。”
楊君義和楊君偉受傷很重,這會兒還是昏迷不醒,軍醫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兩位楊家公子自己的命道了。
楊君成這會兒很無措,論軍法,上官勇就應該宰了他大哥,這要是換了他們的父親,楊君威一定沒命。
楊君威這時說:“我們怎麽跑這兒來了?”
“閉嘴,”楊君成斥道。
楊君威說:“侯爺現在在哪兒?”
“我要你閉嘴,你沒聽到?”楊君成說話的聲音突然就大了起來。
楊君威面色讪讪地閉了嘴。
這場仗該怎麽辦?楊君成在想着他大哥這條命的同時,還想着這場仗。上官勇命大軍往西北跑,北蠻軍在西北方的布防最弱,這可能是上官勇下這個命令的原因。可是,楊君成頭疼得想着,這樣他們離白玉關就越來越遠了,隻要北蠻軍固守在靈石山,那他們就被困在漠北的沙漠荒原裏了。
“侯爺,”就在楊君成苦思冥想的時候,守在他身邊的将官喊了一聲。
楊君成忙就擡頭,就看見上官勇帶着幾個親兵往自己這裏走了來,楊君成不自覺得就在輪椅上坐正了身體。
玉關鐵騎的衆将官看見上官勇過來,都很緊張。
軍中鳴金就必須回撤,昨天晚上,他們都是違抗了軍令之人,誰也不知道上官勇會怎麽懲治他們。
上官勇徑直走到了楊君成的跟前,開口就道:“三公子和四公子怎麽樣了?”
楊君成說:“軍醫給他們看過了,隻要人能醒過來就沒事了。”
上官勇點一下頭,說:“若是少了什麽藥,二公子可以命人去我那裏取。”
楊君成忙就點頭。
楊君威看見上官勇後,感覺心虛,身上冒汗。
上官勇與楊君成說完了話後,看向了楊君威。
楊君威被上官勇看了後,破罐破摔道:“侯爺,這次是我一個人的錯,你要殺要剮都随你。”
上官勇看着楊君威說:“現在我們不說這個。”
光看上官勇這會兒的神情,連楊君成都看不出上官勇這會兒的心情是好是壞來,楊君威就更看不出來了。
“你們都退下,”楊君成跟圍在他們兄弟和上官勇周圍的玉關鐵騎衆将官道:“都去休息一下吧,我與侯爺說說話。”
衆将四散退下了。
楊君成在衆将退下之後,小聲問上官勇道:“侯爺,我們退到這沙漠裏,侯爺下面要怎麽辦?”
上官勇一撩戰袍,盤腿坐在了楊君成的跟前。
楊君威沒敢坐,還是站在楊君成的左手邊。
上官勇小聲說道:“蒼狼王現在追在我們的身後,我們離白玉關越遠,白玉關就越安全。”
楊君威說:“蒼狗不會回頭去攻打白玉關嗎?”
上官勇說:“那就換做我們追在他的身後了,這樣一來,他被我們與白玉關的兵馬包在中間,那他的處境就不利了,殺了我們之後,蒼狼王才會去攻打白玉關。”
楊君成點一下頭,眉頭卻還是緊鎖着,看着上官勇道:“侯爺,話是這麽說沒錯,可是我們就是把蒼狼王包了餃子,白玉關那裏兵力不足,我們未必就能包住他啊。”
“想在這裏活下去不容易,”上官勇說道:“蒼狼王如今追在我們的身後,這就說明他認爲殺了我們是件不難的事,那我們能拖他一時是一時。等我們深入大漠之後,他再想回兵去打白玉關……”
“就難免投鼠忌器了,”楊君成打斷了上官勇的話,小聲道。
上官勇說:“你們手裏的水和糧草都要省着點用。”
“我們不可能一直跟蒼狼王在沙漠裏糾纏下去啊,”楊君成說道:“侯爺有把握在大漠裏跟蒼狼王決出高下?”
“我們的兵力不夠,”上官勇直言不諱道:“蒼狼王會再調兵的。”
楊君成苦了臉,“現在正是北蠻人日子最好過的時候,這個人真要讓所有的北蠻部落來跟我們打仗?北蠻人的死活,他一點也不乎?”
上官勇搖一下頭,直接就下了判詞道:“他不在乎。”
楊君成不自不覺間就又歪坐在了輪椅上,說:“戚将軍帶兵很輕易就沖進他們的營盤,老人孩子殺了不少,這個人爲了誘我們過靈石山,把那些婦孺當成了誘餌。”
楊君威插話道:“他連他老子都殺了,你還把他當人看?”
楊君成斜了自己的大哥一眼。
楊君威又讪讪地閉了嘴。
“我讓我身邊的親信回去報信了,”上官勇在這時小聲道:“是生是死,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關中能派出的援兵很少,”楊君成跟上官勇道:“侯爺要是指望我父親再派兵出關,那……”
“我的人會回京求援的,”上官勇起身道:“楊大将軍他們好好守住城關就行。”
“回京,”楊君成歎氣道:“我們能堅持這麽久的時間嗎?”
“想活着,你就能堅持下去,”上官勇看着楊君成道:“我們得想辦法守住一個水源地,這樣我們就不至于活活渴死在大漠裏。”
楊君成沖上官勇一抱拳,道:“君成聽從侯爺的将令。”
上官勇看楊君威。
楊君威嘴巴張合了兩下,才跟上官勇道::“侯爺,我若是再違一次将令,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了結。”
“三公子和四公子也不可能再讓北蠻人抓了,”上官勇說道:“從楊大将軍遇剌,到現在我們遇上的事,都是蒼狼王的連環計。”
楊君成看自家大哥又要開口說話,馬上就道:“你要是想罵人,就找個沒人的地方罵去,我與侯爺沒心情聽你罵街。”
楊君威癟了嘴,罵蒼狼王的話又被他咽回肚子裏去了。
“休息一下,”上官勇跟楊君成道:“北蠻軍很快就會追過來了。”
楊君威看着上官勇走遠了,才跟楊君成道:“朝廷的援軍就是來了,會深入大漠嗎?”
楊君成沒搭理楊君威,事情上官勇一定已經安排好了,現在不與他們說,可能還不到說的時候吧?楊君成拍一下腦門,可能是沙漠正午的陽光太過強烈,他這會兒就感覺頭暈。
上官勇從楊氏兄弟那裏回到衛國軍中後,就又去看了傷兵們。
上官睿找到了傷兵的營地裏,才找到了自己的大哥。
上官勇從上官睿的手裏接過了水囊,沒敢大口喝水,隻抿了幾口,潤了潤嘴唇。
“哥,”上官睿看着上官勇小聲道:“你讓朝廷拿出個寶貝來,朝廷能拿出一個什麽樣的寶貝來啊?”
上官勇搖了搖頭,他這會兒跟上官睿站在一個沙丘上,眼前是一望無垠的黃沙地。
“你不知道?”
“不知道,”上官勇歎了一口氣,将水囊還給了上官睿,小聲道:“我人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了。”
“我們這是用命在保着白玉關呢!”上官睿恨道:“楊家的錯,到了最後是我們在兜着!”
“這種事你就不要計較了,”上官勇在這時反而笑了一下,說:“又不是女人,這麽斤斤計較做什麽?狀元郎什麽時候成賬房先生了?”
上官睿氣結,這是他在斤斤計較嗎?
“國不國,君不君,臣不臣,”上官勇臉上的笑容昙花一現,低聲道:“這就是現在的祈順。”
上官睿聽了上官勇的這句話後,站在沙丘上久久無言。
遠遠的,北蠻人的軍旗出現在了地平線上,又一場厮殺近在眼前了。
袁玖帶傷單人獨騎地沖回了白玉關。
這時榮雙和向遠清還在忙活着解藥,楊銳依舊卧床昏迷,掙紮在生死關口。
袁玖帶回來的消息,讓楊老夫人呆坐了半晌,看着袁玖,她想問些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先問袁玖什麽。
袁玖沒好氣地道:“不過還是有好消息的,楊三公子和楊四公子在北蠻人的軍中,這會兒應該被楊大公子救出來了。”
楊老夫人臉漲得通紅。
袁玖看自己把這老太太氣成這樣了,心裏也沒有解氣的感覺,給楊老夫人行了一禮之後,袁玖就說:“老夫人,小的話已傳到,小的這就告辭了。”
楊老夫人說:“你還要去哪裏?”
袁玖說:“小的奉我家侯爺的命令,要趕回京去。”
“我不是……”楊老夫人想說,我馬上就派人去京城求援,可是這話到了嘴邊,楊老夫人突然想起上官勇是安錦繡那邊的人,面前這個上官勇的親信一定是要回京去面見安錦繡。
“老夫人?”袁玖看着楊夫老人,等着這老太太示下。
楊老夫人說:“你讓大夫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再上京吧,你若是在路上病倒了,反而誤了侯爺的事。”
袁玖把頭搖了搖,說:“都是皮肉傷,小的自己上點傷藥就好了。老夫人,若是沒有吩咐,那小的就告辭了。”
楊老夫人沖袁玖揮一下手。
袁玖快步退了出去。
“母親,”陪坐在旁的楊夫人說:“衛國侯怎麽還要讓人單獨上京呢?他這是,這是不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