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忙道:“那将軍呢?将軍怎麽說?”
袁義搖頭,說:“将軍隻是讓主子保重。”
安錦繡臉上的笑容就是一淡。
袁義說:“将軍他們應該會沒事吧?”
“不知道,”安錦繡低聲道:“人上了沙場,就隻能看命了。
袁義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了。
天黑之後,從禦書房那裏來了一個小太監,往千秋殿裏遞了一封信。
安錦繡看這信封上的筆迹,沒認出這是誰的信,打開信一看,一張信紙上隻寫了三個字,白梨園。
袁義一看這三字,就跟安錦繡說:“五殿下這個時候要見你?”
安錦繡拿着這信紙,上面的字不是白承澤親筆所寫,她就是想用這信都用不了。
袁義看安錦繡低頭不語,隻得又問道:“主子,你要去嗎?”
安錦繡擡頭看袁義道:“我應該去嗎?”
袁義說:“你與五殿下也沒什麽話可說了,就當沒看到這信吧。”
信紙被安錦繡放在了桌案上,用手指敲着。
袁義說:“這麽晚了,五殿下怎麽能到後宮裏來?”
“四殿下與魏妃道别,”安錦繡小聲道:“五殿下自然也應該與養母道一個别。”
“那個小太監還在殿門前,”袁義說:“主子要怎麽給他回話?”
安錦繡把信伸到了燭火上,看着這信燒成灰燼後,跟袁義道:“讓袁章去告訴那小太監,我知道了。”
袁義說:“主子,你要去白梨園?”
“出征之前,我還是見他一面的好,”安錦繡道:“也許從他的話裏,我能聽出些什麽來。”
袁義走出了小花廳,讓袁章去給那小太監回話後,轉身又進了小花廳,看着安錦繡說:“五殿下不會害主子吧?”
“他要不然殺了我,要不然說我與他在白梨園私會,把他自己和我一起害死,”安錦繡起身道:“除此之外,他還能怎麽害我?”
“主子!”袁義急道。
“沒事,”安錦繡說:“我要是死在了白梨園,他也逃不了,你替我殺了他好了。”
“主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袁義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望着袁義笑,說:“開玩笑。”
袁義搖頭。
“你陪我去好了,”安錦繡走到了袁義的跟前道:“這樣是不是放心了?”
袁義小聲道:“五殿下的武藝不弱,我怕我不是他的對手。”
安錦繡打量一下袁義的神情,說:“你這個也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袁義這才一笑。
“你的武藝怎麽可能不如他?”安錦繡伸拳頭在袁義的肩上輕輕地敲了一下,道:“走吧。”
袁義摸一下被安錦繡敲到的肩膀,嘴角露了一點笑意,跟在了安錦繡的身後。
等安錦繡和袁義走出小花廳之後,袁章又一陣風似地跑了回來,說:“主子,那小太監走了。”
安錦繡說:“給他賞錢了嗎?”
袁章說:“給了,他謝娘娘的賞呢。主子,你這是要出去?”
“主子要去倚闌殿一趟,”袁義低聲道:“你們不用跟着了。”
袁章看着安錦繡說:“主子,你不坐步辇過去?”
“我想走一走,”安錦繡跟袁章小聲道:“一會兒就回來了。”
袁義從一個宮人的手裏接過了照路的宮燈,說:“主子,走吧。”
安錦繡跟袁義錯開了一個肩膀的距離,看着像是散步一樣,走出了千秋殿。
袁章看着這兩位走了,回頭就又看見白承意帶着四九和七九走了過來。“九殿下,”袁章忙給白承意行禮。
白承意去小花廳找安錦繡又撲了一個空,問了宮人後追到了前院來,“我母妃呢?”白承意開口就問袁章道。
袁章說:“主子去倚闌殿了。”
“袁義陪着她去了?”白承意問道。
袁章點頭,說:“是啊九殿下。”
白承意往殿門外望了望,門外台階下的路上空無一人,“那我也去齊母妃那兒,”白承意說:“四九,七九我們走。”
四九忙道:“九殿下,沒有主子的話,你不能離開千秋殿啊。”
“我是去找我母妃啊,”白承意說:“能出什麽事?叫上人,我們去倚闌殿,”說完這話,白承意也不管左右的人是怎麽想的,邁腿就出了千秋殿。
袁章追着白承意跑,說:“九殿下,您要走去倚闌殿?”
白承意說:“我要慢慢走過去。”
袁章撓一下頭,這位小主子其實是想出殿去玩吧?
“怎,怎麽辦啊?”七九問四九。
“跟着吧,”四九說着也走出了千秋殿。
安錦繡不知道兒子已經追着自己出了千秋殿,她與袁義一路慢慢地走着。進宮有幾個年頭了,這帝宮裏的景緻,安錦繡卻極少有心情仔細看過,今天由袁義陪着,安錦繡把身邊的景色多看了幾眼,跟袁義說:“宮裏的夜景也不過如此。”
袁義看看自己的周圍,說:“是嗎?”
安錦繡說:“一定沒有江南漂亮。”
袁義笑了起來,說:“日後讓将軍帶主子去江南就是,讓主子好好看看江南的美景。”
安錦繡小聲一笑,随後卻又是愁緒上心頭,跟袁義說了一句:“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啊。”
袁義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安錦繡,不知道能說什麽讓安錦繡開心一點,伸出手想去握安錦繡的手,卻又收了回來。
安錦繡沒有再說話,也沒心情再看帝宮裏的夜景了,快步往白梨園走去。
袁義爲安錦繡打着燈籠,小心翼翼地照着亮,一直等兩個人到了白梨園的台階下後,袁義才跟安錦繡說:“主子,你要我陪着你見五殿下嗎?”
安錦繡上了台階,沒等袁義伸手,自己伸手推開了白梨園的園門,跟袁義說:“你在林外等我吧,我與他說完話就出來。”
袁義點了點頭,跟着安錦繡進了白梨園後,轉身把園門關上了。
安錦繡往前走了十幾米的路,到了梨林前後,一眼便看見林深外隐約可見的燈光。
“主子,”袁義把手裏的宮燈遞到了安錦繡的跟前,說:“我就在這裏等你。”
安錦繡接過了宮燈後,沖袁義點了一下頭,步入了入秋之後,葉漸凋零的梨林裏。
白承澤已經來了一會兒了,他在池塘旁生了一堆火,盤腿坐在火堆旁,看着火光正出神間,聽見了身後有腳步聲傳來,聽着這腳步聲,聽了一會兒後,白承澤才回頭去看。
安錦繡提着一盞宮燈走到了白承澤的身後,夜間的風大,安錦繡的裙角被風吹起,幾乎要拂到白承澤的臉上。
“你來了,”白承澤望着安錦繡露齒一笑。
安錦繡往後退了一步,舉高了宮燈看了看她與白承澤的身遭。
“我沒帶人來,”白承澤小聲道:“我還不想害死我自己。”
安錦繡又放低了宮燈,說:“五殿下有何事?”
“我就要出征了,”白承澤看着安錦繡道。
安錦繡嘴角揚了一下,道:“五殿下随駕出征的事,朝野上下還有誰不知?”
白承澤站起了身,往火堆裏又扔了一把枯枝,說:“你說我能平安歸來嗎?”
安錦繡看着火堆道:“五殿下有話不妨直說好了。”
“康Chun淺死了,你的氣消了嗎?”白承澤問道。
安錦繡道:“五殿下心疼她嗎?”
“她其實對我有用,”白承澤低聲道:“就這麽死在了千秋殿,有些可惜了。”
“是啊,”安錦繡冷笑了一聲,道:“這世上的人對五殿下來說,怕是隻有兩種吧?”
白承澤說:“哪兩種?”
安錦繡道:“有用與無用的。”
白承澤笑了起來,說:“錦繡,你怎麽能這麽看我?”
安錦繡看向了白承澤,火光照耀下,白承澤的臉半明半暗,明明一個外表溫潤如玉的人,心卻陰狠如狼,“五殿下,發生了這些事後,你還希望我如何看你?”
“錦繡,”白承澤道:“我身爲皇子,有些事我也是迫于無奈。”
“我現在隻是好奇,五殿下還要怎麽做?”安錦繡小聲道:“聖心已定,百萬軍中,五殿下還能爲自己覓得生機不成?”
“人隻要活着就有生機,”白承澤道:“我的生機我自會去找。”
“這生機在何處?”安錦繡馬上問道。
“我若是告訴了你,那這生機就成死劫了,”白承澤看着安錦繡一笑,“我知道,若能殺,你一定殺了我。”
安錦繡仍是揚一下嘴角,道:“看來我今天不必來這一趟的。”
“錦繡,”白承澤道:“我隻是不明白,你爲何想我死?你我之間,有這麽大的仇怨嗎?”
安錦繡看着白承澤的目光轉冷。
白承澤道:“如果我願意讓上官勇帶你走呢?你也還是想我死嗎?”
安錦繡眨了一下眼睛,低頭又去看腳下的火堆,道:“五殿下,你不會給我生路的。”
“錦繡!”
“我不信你,”安錦繡一字一句地道。
白承澤伸手拂開安錦繡額前的碎發,看到安錦繡冰冷的目光之後,白承澤苦笑道:“錦繡,你信過何人?我隻是不明白,你爲何偏偏對我恨之欲死?明明第一個見到你的人是我,你在那時就已經恨我了?”
居高臨下,獨坐禦座的那個年輕帝王,在安錦繡的眼前一晃而過,
“不能說?”白承澤看着安錦繡道。
安錦繡轉了身,低聲道:“此去雲霄關,五殿下好自爲之吧。”
“我一定會回來,”白承澤看着安錦繡往林外走,很大聲地說了一句。
“然後呢?”安錦繡停下腳步,背對着白承澤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