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認識走到了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上官睿,抱緊了自己兒子,身子往後面蹭着,不敢擡頭看上官睿。
“就是這個?”上官睿問林硯墨道。
林硯墨點了點頭。
上官睿伸手就要抱小孩。
婦人驚叫了一聲,抱着孩子往後躲。
“把孩子給二少爺,”林硯墨開口道。
婦人擡頭看着林硯墨,面色驚慌地問道:“太叔公,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你們要我的兒子做什麽?”婦人聽了林硯墨的問話之後,更是抱緊了孩子。
熟睡中的小嬰兒,被母親抱得緊了,難受得在夢中哼哼了起來。
林硯墨沖這婦人伸出了雙手,道:“你以爲待在囚帳之中,這麽小的孩子能受得住?”
衛國軍已經盡力在照顧這幫囚犯,隻是暴雨的天裏,他們沒辦法找到一處幹爽的地方安下營帳,這會兒這些林氏族人的身下,就是一片爛泥地。
婦人看林硯墨也伸手了,将信将疑地将小嬰兒交到了林硯墨的手上。
林硯墨抱了抱這孩子,随後就将這孩子交到了上官睿的手上。
上官睿抱了這孩子就走。
“寶寶!”婦人一看上官睿要抱着孩子走,忙就驚叫着要起身。
“攔下她,”林硯墨跟這婦人身邊的族人道。
幾個族人一起伸手,把這個婦人按在了地上。
“寶寶!”這婦人意識到不好,哭喊起來。
“閉嘴!”林硯墨狠狠地喝了這婦人一聲。
婦人身旁的一個老婦人在林硯墨的視意下,伸手捂住了這婦人的嘴。
“是你一人的兒子重要,還是我們這麽多人的命重要?”林硯墨故作無奈地問這婦人道。
婦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硯墨,悶哼了一聲後,便昏倒在地上。
上官睿抱着孩子出了囚帳,随即就把孩子放到了袁威手裏拎着的一個大食盒裏。
袁威說:“這要怎麽辦啊?”
“先帶回去,”上官睿說道:“你就當拎着食物好了。”
袁威說:“這孩子要是哭呢?再讓人傳出來将軍吃小孩的話?”
“你還真能想,”上官睿白了袁威一眼,“我大哥甯願讓人相信他吃人,也不想這個孩子讓人發現的。”
“誰會發現啊?”袁威看看四下裏,小聲跟上官睿說:“這裏就看守在,連隻蒼蠅都沒有。”
“滾蛋,”上官睿往前走,說:“真有蒼蠅,你能看得到?”
袁威拎着食盒,跟在上官睿的身後走,說:“少爺已經在軍裏清過一次人了,軍裏還能有外人的眼線?”
“花錢就能買到的東西,我們還是防着一點的好,”上官睿說了一句。
袁威嘟囔道:“花再多的錢,也買不到我。”
“你跟一般人一樣嗎?”上官睿回頭又白了袁威一眼,“不信你,我能喊你過來?”
“水坑,”袁威下巴往上官睿的腳前擡了擡,說:“二少爺你走路看着路。”
上官睿回過頭看路,說:“這路上全是水坑,我要小心什麽啊?”
食盒這時平白無故地晃了晃,袁威吓了一跳,忙原地站下來。
上官睿走了幾步後,看袁威沒跟上來,忙又回頭看。
“噓,”袁威讓上官睿不要說話。
上官睿也看到了食盒在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袁威用空着的左手扶住了不停晃着的食盒。
上官睿大聲說:“你别把給我大哥備下的酒菜弄翻了。”
袁威看着手中的大食盒,囚帳就靠着夥房安下了,他跟上官睿從夥房裏拎了食盒出來,應該不會再惹眼線們的懷疑了。這種軍士們的無意之舉,是不是意味着冥冥之中,老天爺也要給林家留一條根呢?
上官睿等了一會兒,聽這食盒裏的嬰兒沒有哭出聲來,這才放了心,又往前走去。
“别哭啊!”袁威沖着食盒小聲念叨了一句,跟上了上官睿。
上官睿跟袁威進了上官勇的中軍帳後,就看見袁白已經等在帳中了。
袁威把食盒放在了上官勇面前的桌案上,說:“将軍,孩子帶過來了。”
上官勇打開了盒蓋,幾個人就看見食盒中的小嬰兒,吃着自己的手指,還是在沉沉地睡着。
袁白看看這個小嬰兒,犯難道:“這麽小的孩子,我在路上要怎麽照顧?”
“讓他吃飽穿暖,”上官勇道:“不要讓他生病。”
“是,”袁白答應上官勇道。
上官睿伸手,在這小嬰兒的身上翻了起來。
袁威說:“二少爺,林家人還能在這小孩子身上藏東西嗎?”
上官睿說:“難說,最後的一個種了,總不能一點念想不留吧?”
上官勇看看這個小嬰兒身上穿的衣服,說:“這身衣服都給他換了。”
袁白說:“軍裏沒他能穿的小衣服啊。”
“去平甯那裏拿幾件衣服來,”上官勇說:“大就大點吧。”
袁威又跑了出去,
上官睿這時從小嬰兒的身上摸出了一個玉指環來,借着燭光一看,指環的内環裏刻着符鄉林家四個小字。“方才林硯墨抱過他,應該就是這個林硯墨放的了,”上官睿跟上官勇道:“他這是還不死心嗎?讓人知道這孩子的身份,這孩子還怎麽活?”
“算了,”上官勇道:“誰也不會願意看着族中香火斷絕的。”
上官睿說:“哥你不是給他們留了一個根嗎?”
“這孩子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世,”上官勇說:“你覺得林硯墨能甘心嗎?”
上官睿小聲罵了一聲,遞給袁白一封他親筆寫了,封好了口的信,跟袁白道:“我在西北乾州萍鄉有一個同窗,叫林悟,五年前科舉再敗之後,便失意歸鄉了,年過四十沒有子嗣,你把這個孩子送到他那裏去。”
袁白點頭說:“我記下了。”
“你就跟他說,我随大哥去江南,在江南的路邊撿到了這個孩子,想着學長至今無子,便命你将這孩子給他送去。”
“是。”
“我的這個同窗也姓林,”上官睿又說:“這個小子注定此生是要姓林了。”
袁白說:“我丢下孩子就能走了?”
“帶些銀子過去,”上官勇道:“既是科舉屢試不中,你的這位同窗應該家境不佳。”
上官睿挑了挑眉,這年頭就是家境好,朝中無人,科舉也是沒戲啊。“大哥放心,”上官睿跟上官勇說:“我的這個同窗家中也有不少良田,養活這個孩子不成問題。”
上官睿這麽說了,上官勇還是拿了一包銀子給袁白,說:“你路上要小心,不要讓人跟上了,有人問,你就說是我們從江南撿來的孩子。”
袁白接過了銀包,裝在了自己要帶着走的包裹裏。
袁威拿了幾件上官平甯的小衣服跑了進來,跟上官勇說:“将軍,你看看這幾件行不行?”
上官勇親手替這個小嬰兒換好了衣服,低聲說道:“我願你能平安長大吧。”
上官睿這時道:“哥,我帶着袁威去辦事了。”
上官勇點了點頭。
上官睿跟袁威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路上一定要小心,”上官勇看着袁白把孩子用繩帶綁在了懷中,叮囑道:“這孩子還太小,你不要讓他着涼,發現孩子病了,要及時帶他看醫。”
袁白說:“将軍放心,我明白,這個孩子是林家唯一的根了,我不敢大意的。”
“好,”上官勇道:“你連夜走吧。”
袁白又穿上了一件外袍,将林家的這個遺孤嚴嚴實實地掩在了自己的衣襟裏,沖上官勇行了一禮後,就轉身匆匆地走了。
上官睿與袁威又走回到了囚帳的外面,并排一共三個囚帳,燭火如豆,三個帳中都隐隐有女子的哭聲傳來出。
上官睿跟身後的軍士道:“把東西擡進去,讓他們每人喝一碗。”
幾個軍士分擡了三桶熱湯進帳。
上官睿進了林硯墨所在的囚帳裏,看着林硯墨道“軍中給你們送來了驅寒的熱湯,每個人都喝一點吧。一會兒我們還要趕路,喝了熱湯之後,身子要是再撐不住,就不要怪我們衛國軍不照顧你們了。”
林硯墨看着自己的這些族人道:“都去喝一點吧。”
林氏族人們紛紛起身,走到了軍士們的跟前,領了一碗熱湯喝。
“喂她也喝幾口,”上官睿看着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那個孩子的母親道。
一個軍士盛了一碗熱湯就要上前。
林硯墨道:“不勞軍爺們了,你們哪個去幫她一下?”
一個老婦人上前接過了軍士手中的熱湯,另一個婦人在一旁幫忙,扒開了這婦人的嘴,讓老婦人将一碗熱湯給這婦人灌了下去。
上官睿看着帳中的每個人都喝了熱湯,帶着人走了出去。
不多時,三座營帳裏都傳出了呻吟呼痛之聲,隻是在暴雨聲中,這些聲音讓帳外的人聽不分明。
林硯墨按着劇痛不已的肚子,事到如今,老人家心中已經沒有什麽念想了。白承澤不仁,上官勇兵圍林家大宅也算不上心慈,說到底,大家都是爲了争權奪利。這會兒他們死在上官勇的手上,可是真正想他們死的還是白承澤,爲了自救,這個皇子殿下不惜棄他們這一族的人如棄草芥。
“他們要殺了我們!”有林氏族人捂着肚子在泥地裏打滾。
更多的林家族人則是在大喊:“這是爲什麽啊?!”
“自取滅亡,”林硯墨像是在回這些族人的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地道:“已有富貴,卻還想登天,能怨何人?”
“裏面沒有聲音了,”半盞茶的工夫之後,袁威跟上官睿道。
“你帶人進去,”上官睿小聲道:“不管人死沒死,都将喉管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