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繡坐上了步辇,看着沈妃問世宗道:“那公主殿下與沈妃娘娘呢?”
“你回永甯殿去,”世宗對沈妃道:“至于雲妍,回海棠殿去吧。”
沈妃一聽世宗說,讓雲妍公主住回海棠殿去就急了,雲妍公主自從失身于安元志之後,就一直住在永甯殿裏,她自己原先住着的海棠殿已經荒廢了,一座荒廢了的宮殿如何再住人?就算要住,也要事先整理一下吧?
“我不回海棠殿,”雲妍公主跟世宗喊。
世宗看都不想看雲妍公主一眼,跟沈妃說:“你教不好女兒,那朕就命人去教她,你就不必管了!”
“聖上!”沈妃此刻是滿心的委屈,寵着安錦繡,就一定要這樣作踐她嗎?
世宗掉臉就沖擡步辇的太監道:“還不走?”
“父皇你處置不公,女兒不服!”雲妍公主大喊道:“她安錦繡……”
“把她的嘴給朕堵上!”世宗突然就怒吼了一聲。
在場的衆人除了安錦繡是假裝害怕之外,都被世宗這一嗓子吓得膽戰心驚。世宗自從受傷重病以來,就還沒這樣大聲吼過什麽人,讓人們幾乎都要忘了,這個皇帝原本是個什麽脾氣的人。
雲妍公主沒敢再出聲地哭了起來,世宗這會兒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殺了她一樣。
幾個在禦書房當差的嬷嬷宮人上前,将雲妍公主帶走了。
“你還不滾?!”世宗又沖沈妃道:“沈家出來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滾!”
吉和這會兒跟安錦繡看向他的眼神對上了,忙就跟擡步辇的人說:“快走啊。”
沈妃站在禦書房的高台下,看着安錦繡坐着步辇,跟在世宗身後,走向了禦書房。沈妃不是那些剛進帝宮,對于情愛還抱着期待的女孩兒了,她對世宗的心早就冷了,隻是現在看着安錦繡,沈妃卻還是嫉恨地發狂。
安錦繡沒有回身去看沈妃一眼,世宗那一句沈家出來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好東西,讓安錦繡知道,沈家殺婢的案子已經鬧到了世宗的跟前。想到這裏,安錦繡的嘴角往上挑了挑,隻是上挑的弧度太小,沒人能看出安錦繡的臉上此時有了笑意。
紫鴛抱着白承意等在禦書房的右偏殿裏,看見安錦繡跟着世宗走了進來,忙就走到了安錦繡的跟前,低低地喊了一句:“主子。”
安錦繡瞪了紫鴛一眼,把白承意抱了過來。
世宗坐下後,就道:“紫鴛出去。”
“去吧,”安錦繡跟紫鴛小聲道:“回去我再找你算帳!”
紫鴛背對着世宗,沖安錦繡吐了吐舌頭,回過身給世宗行了禮後,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
“過來,”世宗拍了拍自己坐榻的空位,對安錦繡道。
安錦繡抱着白承意坐到了世宗的身邊。
“爲了元志,你就打朕的女兒?”世宗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撇撇嘴,道:“臣妾有罪,請聖上責罰。”
“朕能罰你什麽?”世宗道:“你人都打了,朕再讓雲妍打你兩記耳光?”
安錦繡沒吱聲。
世宗說:“哪隻手打的?”
安錦繡把右手伸給了世宗。
世宗好笑道:“你倒是一點也不給她留情面。”
安錦繡腦子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世宗在說什麽。她的左膀子斷過骨,左手的力氣不大,拿右手去打雲妍公主耳光,在世宗想來,她就是要把雲妍公主打疼了。
“這手都打紅了,”世宗看着安錦繡的右手道:“你這是圖什麽?你打了雲妍,元志就能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安錦繡手一松,差點讓懷裏的白承意跌到地上去。
世宗急忙一伸手,把白承意撈到了自己懷裏,說:“你連兒子也不要了?”
“是不是江南那裏來消息了?”安錦繡青白着臉問世宗道:“元志是生是死?”
世宗看安錦繡搖搖晃晃,看着就要暈過去的樣子,隻得一手抱着白承意,一手攬過了安錦繡,說:“還沒有,他們應該還沒有找到元志。”
“元志到底去了哪裏?”安錦繡說這話時,是真急哭了,“就算掉進了江裏,這都多少天了?是生是死,總要給臣妾一個準信吧?”
“太師也命人去江南找了,”世宗說:“你這樣急出個好歹來,小九兒怎麽辦?”
安錦繡搖着頭道:“沈妃帶着公主要進靜思堂,臣妾真的不在意,佛法渡衆人,佛也不是專供臣妾一個人拜的,可是臣妾看到公主的樣子,就,就生氣!”
世宗歎了一口氣,說:“沈氏不樂意她與元志的婚事,有些事就不會教她。”
“但凡她對元志有一點心,也不會這樣,”安錦繡垂淚道:“元志沒有臣妾這麽好命,臣妾有聖上,他有誰呢?”
安錦繡爲安元志抱不平,卻又奉承了世宗的話,讓世宗很受用,把聲音放得更柔和了一些,世宗跟安錦繡道:“朕會命嬷嬷去教雲妍的,女孩兒嫁了人也就懂事了,元志是她的夫君了,你還怕她對元志不上心嗎?”
“強扭的瓜不甜,”安錦繡說:“公主本就不愁嫁,這是元志沒福氣,聖上還是随了公主的心願,再給她覓一位門當戶對的驸馬吧。”
“胡說,”世宗用頭去撞了一下安錦繡的額頭,說:“雲妍跟元志都行過周公之禮了,你讓朕再找哪個少年人來當這個驸馬?”
“臣妾就是個二嫁之婦,”安錦繡說:“臣妾這樣的聖上都不嫌棄,公主比臣妾尊貴不知道多少倍,誰敢嫌棄?”
“你怎麽說着說着,就能說到你自己身上?”世宗把白承意放在了坐榻上,雙手攬着安錦繡道:“朕待你還不夠好?”
“臣妾打了公主。”
“打就打了吧,”世宗道:“你是爲了元志,朕就容了你這一次。”
“元志與公主的婚事還是算了吧,”安錦繡還是跟世宗說道。安元志在江南遇剌落江,安錦繡直接就疑上了白承澤,除了白承澤,江南也沒人有這個膽子,殺安家的少爺。爲了罰懲上官勇的陽奉陰違,爲了興王白之桂全家的死,爲了借懲置安元志在江南**達成恩威并施的目的,也許安元志在江南已經跟白承澤對陣過了一回,安錦繡能想出很多白承澤要殺安元志的原因。白承澤都要殺安元志了,那安元志還要娶他白承澤的胞妹做什麽?
世宗還是那句話:“胡鬧!”
安錦繡說:“公主不喜歡元志啊。”
“錦繡,”世宗低頭看着安錦繡,認真道:“這事你就不問問元志的意思嗎?”
安錦繡這才不說話了,是啊,她現在替安元志Cao心這個做什麽?安元志是生是死她還不知道呢!上一世安元志的命一定比她的長,但這一世很多事都變了,安錦繡真不敢去想,萬一這一次安元志真出事了,她該怎麽辦。
“朕把沈妃禁足,”世宗哄安錦繡道:“這樣你是不是能出氣了?”安錦繡在知道安元志出事之後,就暈過去一次,然後就被榮雙診出心疾有複發的迹象,所以現在世宗對着安錦繡,多半都是用哄的。
安錦繡低低地嗯了一聲,将沈妃禁足了,沈妃娘娘也不會吃什麽苦頭。二皇子與五皇子的生母,就憑着這個名号,宮裏也沒人敢得罪這個女人。在太子失寵,諸皇子誰都有可能成爲新君的形勢下,去捧沈妃的人,隻會多不會少。
“母妃不哭,”白承意從世宗的身後爬到了安錦繡的跟前,扒着安錦繡站起來,伸出小手去摸安錦繡的臉。
世宗又是歎氣,跟白承意一起替安錦繡擦着眼淚,說:“你就不怕把眼睛哭壞掉?元志這個臭小子,他最好不要回來,不然朕一定要重罰他!”
“聖上!”安錦繡叫了一嗓子。
“聖上!”白承意跟着喊。
世宗笑了起來,道:“你們這是合起夥來欺負朕嗎?”
“臣妾現在笑不出來,”安錦繡跟世宗愁道:“臣妾現在就想着……”
“你想着那小子有什麽用?”世宗勸安錦繡道:“再等等吧。”世宗心裏對于安元志的生死也沒底,人順着江水走,不是被江裏的魚蝦吃了,就是被沖進海裏去,現在上官勇那裏沒有折子上來說安元志死了,世宗就甯願勸安錦繡說安元志還活着。
安錦繡把白承意一抱,說:“聖上還要議政,臣妾與九殿下就先回去了。”
世宗沒有留安錦繡,道:“你若是真不放心雲妍,嬷嬷們教她規矩的時候,你就去看看好了,隻是不準再跟她鬧。”
“臣妾會躲着公主走的,”安錦繡說道:“公主看着臣妾就不順眼,爲了她與元志日後的日子不要因爲臣妾過不好,臣妾一定從此以後都躲着她。”
世宗讓吉和送安錦繡回千秋殿去,雲妍公主畢竟是他的女兒,他就是再氣雲妍,也不會對自己的女兒真的無情。
吉和跟着安錦繡往千秋殿走着,小聲道:“娘娘,公主哪裏?”
“找幾個人好好教她,”安錦繡說道:“不要再讓沈妃的人見她了。”
“奴才隻怕公主會鬧啊。”
“讓她鬧,”安錦繡道:“把公主身邊的人都換了。”
“那沈妃娘娘那裏?”
安錦繡看了吉和一眼,道:“這種事還要我教你嗎?”
吉和忙說:“奴才明白了。”
安錦繡冷冷地看了吉和一眼,道:“你最好明白,沈妃娘娘不好得罪,但我已經得罪她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吉和有什麽不懂的?安妃與沈妃,他隻能爲自己選一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