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上轎之前,擡頭看了看天,随後就遞給了跟在她身後的安錦曲一朵白花,道:“把這花戴在身上,聞着花香,這熱天就不那麽熬人了。”
安錦曲接過白花一看,原來是朵栀子花,“謝謝大舅母,”安錦曲拿着花,紅了臉跟張氏道謝。
張氏看安錦曲如今這個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裏也不是滋味,道:“你也不要緊張,不過就是去見見人,以前你母親不也帶你去過?你是安家的小姐,走出去沒幾人敢欺負的,”張氏說着,熟練地把栀子花别在了安錦曲的衣襟上。
安錦曲低着頭上了第二頂轎子。
“走吧,”張氏上了頭一頂轎子後,跟在張氏轎旁的管家婆子便喊了一聲。
龍泉寺位于京都城東,因爲一眼泉水得名龍泉,香火鼎盛,但後園卻是環境清幽,是京都城貴婦人們愛到的地方之一。
玉關楊家的二公子楊君成這個時候坐在龍泉寺的泉水池邊,一個小厮盛了新出來的泉水,拿來給楊君成喝,說:“二公子,這水喝起來還真是甜的,大公子沒騙我們,您嘗嘗。”
楊君成喝了一口泉水,說:“嗯,是有點甜味。”
小厮便道:“那我再去盛點來給二公子喝?”
楊君成看看身周,龍泉寺的後園綠樹成蔭,花卻種得不多,幾簇淡色野花點綴在綠草地裏,不顯眼,細看之下倒也有些情趣。
小厮跟楊君成道:“大公子說這裏秋天的時候賞菊最好,二公子,我們這會兒是夏天來,菊花是看不到了。”
“你去玩吧,”楊君成跟自己的這個小厮道:“你不是想爲家人上香嗎?”
小厮說:“也不知道這裏的菩薩靈不靈驗。”
楊君成說:“我看這裏有這麽多人來上香,這寺的菩薩應該能管點用。”
小厮忙沖楊君成搖手道:“二公子,不能這麽說菩薩的!”
楊君成笑着搖了搖頭。
“那我推二公子你到前面去上香?”小厮想去上香,可又不敢把楊君成一個人留在這裏,便跟楊君成道:“二公子也爲大将軍他們上個香好了。”
“我不信這個,”楊君成道:“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快去吧。”
小厮說:“那二公子你要幹什麽?”
“這裏很涼快,”楊君成說:“我坐在這裏吹吹風。”
小厮看看自己的周圍,這裏綠樹擋住了陽光,林間不時還有風吹過,是挺涼快的一地兒,便跟楊君成道:“那二公子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小虎去去就來。”
楊君成扔了一塊碎銀到小厮的手裏,道:“半個時辰。”
小厮拿着楊二公子的賞,撒腿就跑走了。
楊君成轉着輪椅的輪子往南走,他記得自己過來的時候,那裏有一個小木亭,亭外還有一個石碑,上面的字迹歲月久了後,已經看不清了,楊君成就想,反正這會兒沒事,他不如去仔細看看這石碑上的字。
等楊君成快到這木亭的時候,就聽見了木亭裏傳來了女子說話的聲音。楊君成看着綠樹掩映下的木亭一角,有些遺憾,看來今天這石碑也看不了了。等楊君成轉着輪椅想走的時候,木亭裏幾位女子說話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安妃娘娘就是安府那個庶出的二小姐,”一個女子說道:“這事我聽我爹娘說過。”
“這怎麽可能是真的呢?”馬上就有人懷疑道:“安妃娘娘要是安府的二小姐,那上官勇怎麽可能還能當上正一品的衛國将軍?聖上還不殺了他?”
“聖上爲什麽不殺上官勇我不知道,不過安妃娘娘若不是安家二小姐,安元志爲什麽能這麽得寵?雲妍公主原本是要嫁給楊大将軍的二公子的,這一回都給了安元志了。”
“你這麽說就更不對了,要是安妃娘娘是安元志的姐姐,那安元志再娶雲妍公主,這輩份上不就亂了?聖上到底是他的姐夫還是嶽父?”
“噓!”有人這時出聲提醒道:“你們這幾個丫頭是想死嗎?皇家的事也敢說?”
“這裏又沒有别人,我們說說怎麽了?”有人不屑一顧地笑道:“我們可沒說皇家什麽,我們隻是在說安家。”
“安家怎麽了?”
“安家又多了一個驸馬爺了。”
幾個女子一起笑了起來,其中一人笑完之後便道:“安家一直說自己書禮傳家,可是你們看看安家都出了些什麽人啊?”
“賣完女兒賣兒子。”
這話被一個女子說出來後,木亭裏的女子們一起大笑起來。
楊君成沒想到自己可能要娶雲妍公主的事,還是被京都城的貴族們知道了,再聽聽這些貴族女子的話越說越過分,搖了搖頭後,楊君成就想走了,就在這時,楊君成聽了一個女子的怒聲:“你們還真是一群長舌婦!”
安錦曲站在木亭下,氣得半死,怒瞪着木亭裏的幾個大家小姐。
木亭裏的小姐們先是被安錦曲吓了一跳,随後爲首的那個就站起身來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安家的三小姐,三小姐,你娘親如今身體好了,能出院門了?”
“你是蘇副相家的小姐?”安錦曲對這個小姐還有些印象。
“沒錯,是我,”蘇相家的小姐從木亭裏走了下來,站在了安錦曲的面前道:“安三小姐,今日怎麽會來?”
安錦曲看看跟着蘇小姐一起走下來的小姐們,突然就一拳打在了蘇小姐的身上,直把蘇小姐的打得坐在了地上。
小姐們被安錦曲突然動手打人弄懵了。
蘇小姐坐在了地上,也是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安家怎麽了?”安錦曲望着地上的蘇小姐道:“說我安家争權奪利,蘇小姐,你們蘇家不也有女人在宮裏嗎?怎麽,你們蘇家能送女入宮,我們安家就不可以?”
“你,”蘇小姐被同伴們從地上扶了起來,手指着安錦曲道:“你敢打我?!”
“沒錯,我就打你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氣極之下,安錦曲又變回昔日那個嬌蠻的安家三小姐了,“姓蘇的,你這麽罵我們安家,不會是在嫉妒我們安家吧?”
蘇小姐看着安錦曲虎着臉的樣子,有些害怕了,說:“我們蘇家要嫉妒你們什麽?”
“你們蘇家的那個女人在宮裏混到今天也不過是個嫔,”安錦曲說:“我安家就算賣兒賣女也能換回點利來,不像你們蘇家,賣出去的女兒連個響聲都沒有。”
蘇小姐氣得全身發抖。
“安錦曲,你等着!”這時幫蘇相家小姐的人開腔了。
“我等着,”安錦曲道:“我不像你們,隻會背後嚼人的舌根,我打也是當面打,不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
“誰做見不得人的事了?!”有貴小姐沖安錦曲叫道。
安錦曲捏着拳頭看着這幾個世族貴小姐。
“我們走!”蘇小姐到底是這群小姐裏最年長的一個,知道真得罪了安家,對她們的家裏沒有好處。
“安三小姐,”可是有姐妹不領蘇小姐的情,嘲諷安錦曲道:“你今年多大了?不會是被帶來這裏找婆家的吧?”
安錦曲說:“怎麽?你們來這裏就是專爲背後說人壞話的?都是找婆家,你要笑話我什麽?”
“我們這些人還小,也不急這一兩年,”馬上就有小姐跟安錦曲道:“不過安三小姐你怕是等不及了。”
“我嫁不嫁人跟你們有什麽關系?”安錦曲說:“我又不要你養活!”
“走,”蘇小姐說:“跟安家的人鬥嘴,我們怎麽可能鬥得赢?”
“爲什麽鬥不赢?”有姐妹問道。
“我們的臉皮哪比得過安家人的臉皮?”
安錦曲聽了蘇小姐這話,擡手竟然又是一拳打在了蘇小姐的身上,随後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腳。
蘇小姐再次被安錦曲打在了地上,想還手可她沒這個本事,隻能在地上大喊了起來。
旁邊的小姐們想幫忙,可是這幾個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安錦曲的對手。安錦曲讀書不行,女紅不行,可是打架卻是無師自通,這一點跟安元志有點像。
楊君成隔着幾排樹,看着安錦曲揮着拳頭虎虎生風的樣子,一向心思缜密,楊家門裏最面冷心冷的楊二公子愣是看傻了眼,潑婦打架楊二公子不是沒看過,可他真沒想到京都城裏的貴族小姐們,也會動手打架。
木亭這裏的叫喊聲,終于把在别處說話的大人們叫了來。
“錦曲?”張氏一看安錦曲揮着拳頭的樣子,眼前就發黑。
安錦曲臨了臨了還踹了蘇相家小姐一腳。
“這是怎麽了?!”蘇相夫人看到小女兒鼻青臉腫的樣子,差點昏過去。
安錦曲看看這些貴婦人們,心想自己這輩子嫁人是沒指望了。
“安錦曲打我們!”看到大人們來了,小姐們又有了底氣,一起指着安錦曲告狀道。
安錦曲整整自己的衣裙,道:“我安家再不好,也不用别人來罵!”
“我們,”蘇小姐這時被蘇府的兩個丫鬟從地上扶了起來,捂着臉道:“我們沒罵安家。”
安錦曲樂了,“沒錯,方才是一群狗在叫!”
“安錦曲!”張氏這時急眼了,這丫頭這樣,還怎麽嫁人?說不定連他們秦家的名聲都要受累,日後秦府的小姐們,還要不要嫁人了?
安錦曲這個時候破罐破摔道:“你們誰要跟安家鬥的,把名字報上來,我回去後跟我爹說,是敵是友,分清了最好!”
“你在胡說八道什麽啊?”張氏恨不得賞安錦曲幾記耳光了,“你是不是瘋了?”她問安錦曲道。
“這裏今天我安三小姐包下了!”安錦曲也不看自己的大舅母,跟衆人道:“你們馬上給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