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志,”上官睿被安元志氣得一個倒仰,說:“你就這麽想我大哥孤獨終老嗎?”
“當然不是,”安元志從上官睿的身邊走了過去,“這事我們其實誰說了都不算,要看你大哥怎麽想,他要是想再娶,誰也不會攔他,我姐也不會。”
上官睿撥開了一朵飛到了他眼前的柳絮,望着安元志飛快地走遠,狠狠地一跺腳,有些事注定無可奈何,如天命,如情愛。
韓約帶着一隊大内侍衛在這天的午後等在了千秋殿的門外。
等安錦繡坐着步辇從千秋殿裏出來,韓約帶着人跪地給安錦繡行禮。
“韓大人,”安錦繡的聲音聽着還是那樣,輕聲慢語地透着一股溫和。
如今韓約是不敢擡頭去看安錦繡了,垂首道:“是,娘娘。”
“平身吧,”安錦繡說:“辛苦你了。”
韓約口中說着不敢,起身後偷眼看了一眼安錦繡。這一眼就讓韓約幾乎呆住,他知道安妃娘娘是個美人,隻是完全一副宮妃打扮的安錦繡,韓約還是第一次見到,華貴卻也溫婉,牡丹若是生在水中,也許也會如同清蓮一般遺世無塵,就如安錦繡此時給韓約的感覺。
“走吧,”袁義看了韓約一眼後,開口道。
韓約飛快地低下頭,閃到了路邊。
紫鴛跟在步辇旁,從韓約身邊走過時,扭頭看着韓約,這個人的官服上如今繡着蟒了,看上去比以前更加威風了。
韓約也在看紫鴛,宮廷女官打扮的紫鴛看起來卻還是那樣,嬌小可愛,不見多少沉穩。韓約望着紫鴛一笑,得到了紫鴛瞪來一個眼神,看着厲害,其實隻是嬌憨。
中宮殿如今已經被封,但因爲安錦繡要來拜見皇後,中宮的大門特意又被吉和帶着人打開了。安錦繡到時,吉和已經在中宮的大門前等候多時了。
“娘娘,”吉和走到步辇前,将安錦繡扶下了步辇,小聲跟安錦繡道:“聖上還是想讓娘娘多歇息,讓娘娘見到皇後娘娘後,磕個頭就走。”
“臣妾遵旨,”安錦繡沖着禦書房那裏行了一個禮。
“娘娘請,”吉和讓安錦繡搭着自己半擡着的手往中宮殿走。
“皇後娘娘在哪裏?”安錦繡問吉和道。
吉和說:“皇後娘娘已經知道娘娘要過來,所以正在大殿裏等着娘娘。”
安錦繡的腳步就是一頓。
“娘娘放心,”吉和忙小聲跟安錦繡道:“大殿裏隻有皇後娘娘一人,沒有旁人在,娘娘隻需跟皇後娘娘行禮即可。”
安錦繡點了一下頭,看了看自己身在的中宮殿前院,比起千秋殿前院裏的那一片花海,中宮這裏無一花一木,青石闆鋪出的廣場,看着肅穆空曠。
“娘娘,”吉和看安錦繡看這前院,便跟安錦繡說“這裏是妃嫔娘娘們給皇後娘娘請安的地方,早些年這裏每天清晨時,可都是跪滿了妃嫔娘娘們。”
“那現在呢?”
“娘娘您看,”吉和指了指他與安錦繡前方的那一處地縫,一株雜草從那處地縫裏長了出來,這一抹綠色看着生機盎然,卻也兆示着這裏主人如今的落魄,“這裏很久沒有跪過人了,”吉和跟安錦繡小聲說道。
安錦繡嘴角揚了一下,拍了拍吉和的手。
吉和便沖安錦繡讨好地笑着,一路将安錦繡攙到了中宮的大殿前。
大殿隻開了一扇門,站在外面往裏看,裏面黑黢黢一片,無人在的樣子。
“你們在外面等我,”安錦繡跟跟在她身周的人說道:“我進去拜見皇後娘娘。”
“主子,”袁義說:“奴才陪您進去吧。”
吉和也道:“娘娘,還是讓奴才們陪着的好。
“無妨,”安錦繡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不會跟我這個小小的宮妃計較的,我帶你們進去,對皇後娘娘不恭敬。”
“聖上允了娘娘帶人進去,”吉和說:“娘娘這麽做就不算不恭敬。”
安錦繡搖了搖頭,把手從吉和的手上拿開。
袁義走到了安錦繡的跟前,耳語道:“這大殿裏隻有皇後一人,我沒感覺到有人藏在暗地裏。”
安錦繡邁步走進了大殿。
袁義後退了一步,站在了紫鴛的身旁。
“我們就在外面守着,”韓約這時輕聲道:“裏面的動靜要是不對勁,我們再進去也不遲。”
“也隻能這樣了,”吉和背對了開着的門站下了,對衆人道:“不要再沖門裏看了,都懂點規矩。”
紫鴛正掂着腳往門裏看,被袁義硬拉着轉過了身來。
大殿裏,皇後坐着看着安錦繡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嘴角挂着冷笑。
安錦繡沒有去看這座中宮殿的大殿是個什麽樣子,這不是她感興趣的東西,她隻是看着皇後。
“你怎麽還站着?”皇後問安錦繡道。
“皇後娘娘還想我跪在你的面前嗎?”安錦繡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說什麽?”皇後先是一驚,然後就冷笑道:“原來你是想向本宮來示威的。”
“談不上示威,”安錦繡說:“我隻是想來看看皇後你現在的樣子,将門之女,一朝**,如今也不過如此。”
“滾出去!”皇後厲聲對安錦繡道:“本宮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安錦繡卻在皇後的面前一彎腰,在皇後的耳旁說一串人名,然後直起腰身,後退了一步道:“皇後娘娘你還認得這些人嗎?”
皇後愣怔了好一會兒,這些人都是她爲太子備下的人手,這個女人怎麽會知道這些人的?
“信王爺死的很慘,”安錦繡說:“他與王妃的屍體被樂安侯挂在了香安城的城樓上,人死還不放過,那時的樂安侯可能還想不到他最後的下場吧?”
“你,”皇後站起了身來,“你到底是什麽人?”
“信王爺應該可以瞑目了,雖然信王府被滅,但項氏也全族被誅了,”安錦繡望着皇後笑道:“皇後娘娘,這就叫因果報應。”
“本宮在問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皇後叫了起來。
“我是誰?”安錦繡說:“我隻是伺候聖上的女人罷了。”
皇後瞪着安錦繡,“你手上有信王的東西?”
“信王留下了一本名冊,”安錦繡小聲跟皇後道:“現在那名冊就在聖上的手裏,應該說那名冊在聖上的手裏很久了。皇後娘娘,聖上一直說他與你是共患過難的夫妻,他今生不想負你,隻可惜皇後娘娘你一直在讓聖上失望。皇後娘娘,我有時都爲你着急,這個世上怎麽會有皇後娘娘這樣的女人,像你這樣一個愚不可及的女人究竟是怎麽當上皇後的?”
“你!”皇後沖着安錦繡擡起了手,就要打。
“怎麽?”安錦繡一笑,那笑靥如花,剌疼了皇後的眼,“皇後娘娘這是要打我?打我有用嗎?今天我在皇後這裏少了一根頭發,聖上會更厭皇後娘娘的,皇後娘娘還是想清楚後再動手比較好。”
皇後往後退了幾步,忘了自己的身後是坐榻,一下子跌坐在了坐榻上。
安錦繡站在那裏,面對皇後的狼狽,她還是笑得雲淡風清。
“你究竟想做什麽?“皇後手握成拳,問安錦繡道:“你想當皇後?”
“我進宮日淺,誰當皇後也輪不到我,”安錦繡說:“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不像皇後娘娘這樣,膽大妄爲地等不及盼着聖上死,您就這麽想當太後嗎?”
“胡說八道!”
“胡說?我也不是日日陪在聖上的身邊,我想我知道的事情,後宮裏的沈妃娘娘她們應該都知道了吧?皇後娘娘,你保不住項氏,也一樣保不住太子的。”
太子是如今皇後唯一在乎的人了,聽安錦繡說起了太子,皇後的神情又變得銳利起來,看着安錦繡道:“太子怎麽了?”
“我不是安書界的女兒,”安錦繡望着皇後笑道:“你說安書界爲什麽不幫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幫我這個與他出了五服的女人呢?太子無用了,皇後娘娘。”
皇後的臉色變得慘白,瞪着安錦繡。
“皇權面前父子之情算得了什麽?”安錦繡問皇後道。
“滾!”皇後沖安錦繡大叫了起來。
“太子殿下還真是倒黴,遇上了皇後你這樣的生母,”安錦繡哪有那麽容易就滾的,望着皇後笑道:“你還是努力活着吧,日後不光是項氏一族,太子也需要你在清明那天多燒點紙錢呢。”
“滾!”
“娘娘?”吉和跟韓約最先沖了進來。
安錦繡沖皇後微微地一躬身,轉身就走。
皇後冷眼看着吉和和韓約護着安錦繡走出了她的殿堂,那扇開着的門複又關上後,皇後癱軟在了坐榻上。
“娘娘與皇後娘娘說話了?”吉和像來時一樣,攙着安錦繡往中宮外走,一邊問安錦繡道:“奴才在外面真是替娘娘擔心。”
“隻不過挨一頓罵罷了,”安錦繡看着不在意地道:“皇後娘娘畢竟是一宮之主。”
吉和歎了一口氣,說:“娘娘是明理之人啊。”
安錦繡坐上步辇後,還回頭看了中宮殿一眼,傷人的理由她已經給了皇後,接下來就看皇後這個将門之女要怎麽做了。
“娘娘覺得中宮殿好?”吉和這時又低聲,意有所指地問安錦繡道。
“我住在哪裏都好,”安錦繡輕笑了一聲,說道:“隻要有聖上在就好。”
吉和忙陪着安錦繡一起笑,對擡步辇的兩個小太監道:“走吧。”
一行人剛離開中宮殿不久,就有一個禦書房的太監跑了來,跟安錦繡說世宗晚上會陪着安錦繡一起去拜見太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