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你主子說什麽了?”世宗問紫鴛道。
紫鴛當着世宗的面抹眼淚道:“我聽到她們說什麽奔者爲妾,我家主子一朝得了帝寵,奔者也不用爲妾了。還有人說主子當了貴妃娘娘還是妾,聖上,宮裏的人根本就看不起我們!”
世宗又氣得發暈,想訓紫鴛吧,想到安錦繡待這小丫鬟一向如姐妹,自己把紫鴛訓一頓,難免安錦繡又要多想。世宗看看懷裏一臉羞愧難當,默默掉着淚的安錦繡,再看看站在他跟前,哭天喊地的紫鴛,世宗的頭就是一陣發疼。
“吉和滾進來!”世宗大喊了一聲。
吉和跑了進來,也不敢擡頭,往世宗面前一站,說:“奴才在。”
“把跟紫鴛打架的那些宮人都抓起來!”世宗道:“這樣的奴婢不必再留了。”
“奴才遵旨,”吉和忙就領命道。
“好多人呢,”紫鴛這時被世宗的旨意吓倒了,她當時隻顧着打架,倒沒看清圍着她打的宮人到底有多少人,但至少不少于十人,全要殺了?
“紫鴛姑姑還是跟我走一趟吧,”吉和跟紫鴛說“我們一宮一宮地去抓人。”
“我,”紫鴛偷眼看安錦繡。
“算了,”安錦繡說:“殺了這些人有什麽用?她們不過是下人。”
“是下人就更該殺,”世宗道:“宮裏不養長舌婦。”
“走吧,”吉和催紫鴛道。
“聖上,”袁義這時站在了内室門外道:“永甯殿送來了兩個宮人的屍體。”
“屍體?”安錦繡在世宗的懷裏就是一抖。
“怎麽回事?”世宗摟緊了安錦繡,道:“袁義你進來說話。”
袁義進屋後就說:“永甯殿的人說,這是兩個今日在禦膳房冒犯了主子的人,沈妃娘娘已經将她們處死了。”
“紫鴛去看看,跟你打架的人裏有沒有這兩個,”世宗跟紫鴛說。
紫鴛搖頭,她怕看到死人。
“紫鴛!”袁義瞪了紫鴛一眼,在世宗的面前,這個丫頭還當這裏是由安錦繡作主嗎?
紫鴛被袁義瞪了,這才跟着袁義出去了。
世宗這時倒是想到了一個辦法,跟吉和道:“你也不用一宮一宮地去抓人,傳旨下去,叫宮妃們自己處理掉今日在禦膳房鬧事的人。”
“奴才遵旨,”吉和領了命也退了出去。
“打了場架就要送命嗎?”安錦繡低聲念道:“沈妃娘娘可真能下得去手。”
“宮裏的哪個女人不比你厲害?”世宗摟着安錦繡道:“錦繡,你說朕要是不護着你,你要怎麽辦?”
安錦繡低頭垂淚,心裏卻在想着,原來沈妃是什麽樣的人,世宗也不是不知道。
“朕已經讓大理寺去找那個該死的混帳去了,”世宗又道:“你不用怕,沒人會相信的。”
“衆口爍金,”安錦繡說:“臣妾不怕自己的名聲,隻怕連累了聖上。”
“好了,”世宗哄安錦繡道:“過幾天就沒人再提這事了。”
安錦繡将嘴唇都幾乎咬出了血來,六神無主地靠在世宗的懷裏。
世宗看看床榻上,叉話題道:“承意呢?”
安錦繡聽世宗提到了白承意,全身就是一顫,随後就從世宗的懷裏跌到了地上。
“你這是幹什麽?”世宗看安錦繡跪在了自己的跟前,忙伸手就要拉安錦繡起來。
“聖上!”安錦繡跪在地上不肯起來,跟世宗哭道:“臣妾不在乎自己,可是九殿下有臣妾這樣的生母,他日後該怎麽辦呢?!”
世宗說:“承意怎麽了?他是皇子,他的日後還要你擔心?”
“臣妾就是再嫁之人,不是,臣妾的确是棄夫之人啊!”安錦繡哭道:“九殿下會不會被臣妾連累?他要是日後在人前,因爲臣妾擡不起頭怎麽辦?”
世宗聽了安錦繡這話後急了,站起身硬将安錦繡從地上抱起,摟在了懷裏,說:“你說什麽傻話?朕的兒子,誰敢笑他?”
“他日後會恨臣妾的!”
“你這丫頭,”世宗頭暈了,隻得拿好話哄安錦繡。
安錦繡這一回卻像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一口咬定白承意長大後會恨她。
最後世宗急眼了,問安錦繡道:“朕跟你保證,以後沒人敢再說這事,這樣你也不信?”
安錦繡哭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問世宗道:“聖上要如何堵住天下人的嘴?”
“那你要朕怎麽做?”世宗問安錦繡道。
“聖上還是殺了臣妾吧!”安錦繡下了決心,這話說的毅然決然。
世宗摟着安錦繡坐在了床上,他有些站不住了,看着安錦繡的樣子,是真的要死。“你,你爲了承意,不要朕了?”
安錦繡猶豫了一下,說:“臣妾欠了聖上良多,來世臣妾結草銜環報答聖上。”
“來世?”世宗氣樂了,“來世朕若是遇不到你呢?”
“聖上!”安錦繡似是被世宗問住了,大哭了起來,“臣妾活着就是個拖累,臣妾活着讓所有人都難受。”
“胡說!”世宗說:“你死了,朕才會難受!”
“該怎麽辦啊,聖上?”安錦繡哭着問世宗。
世宗:“……”
這一天,宮裏死了十多個宮人,安錦繡跟世宗哭了一天,眼淚其實不多,但是聲音悲切,讓世宗感覺她現在是一心想死。等安錦繡哭累了後,才被世宗硬是喂了藥,睡了過去。
“聖上,”吉和聽着内室裏沒有動靜了,這才站在門前,小聲喊了一聲。
“說,”世宗拉開了内室的門。
“太師在禦書房外求見聖上,”吉和小聲禀道。
世宗回身看看床上的安錦繡,他這會兒能走嗎?
“聖上,”吉和忙說:“有榮太醫守着娘娘,娘娘不會出事的。”
“看好你主子,”世宗跟一旁的袁義道:“她現在心緒不甯,不能讓她一個呆着。”
袁義說了聲奴才遵旨後,就進内室守着安錦繡去了。
安錦繡聽着世宗離去的聲音後,起身就把方才服下的湯藥全嘔了出來。
袁義吓得要喊榮雙來。
“不用,”安錦繡攔着袁義道:“我沒事。”
袁義伸手扶住了安錦繡,說:“主子,您哪裏不舒服了?”
“我沒有不舒服,”安錦繡拍了一下袁義的手,一道血印就留在了袁義的手背上。
袁義翻開安錦繡的左手一看,就見安錦繡的左手手心裏有一道口子,像是用指甲掐出來的。袁義這下明白了,安錦繡怎麽會服下安神的藥後,也沒有睡過去了。“主子你這是何苦呢?”袁義問安錦繡道:“外面傳的那些話,聖上一定會壓下去的。”
“你說傳這個話的人會是誰?”安錦繡拿着手帕要包手上的傷口,一邊問袁義道。
袁義拿過手帕替安錦繡包紮着傷口,說:“一定是那些知道主子事情的人。”
“聖上不會說,我父親不會說,将軍他們更不會說,剩下的就是太子夫婦,五皇子,吉利,庵堂裏的出家人了,安錦繡在袁義紮緊手帕的時候,吃疼的皺了一下眉頭,“我想過了,做這事的人是安錦顔。”
袁義猛地一擡頭,說:“她不是要跟主子你站在一起的嗎?”
“太子妃受不了我這樣的,”安錦繡一笑,說道:“也許東宮裏又出了什麽事,我們還不知道。”
“那我去查一下?”
“不用,”安錦繡說:“時間久一點後,東宮出的事情全宮的人都會知道,我們不用費這個力氣。”
“那這事?”
“安錦顔幫了我一個大忙,”安錦繡這個時候全然沒有了面對世宗時的傷心,嘴角挂着冷笑道。
“主子這話何意?”袁義想不明白。
“我正在想着要怎麽保住将軍的命,安錦顔就幫了我的忙,”安錦繡小聲跟袁義道:“聖上要讓世人相信我不是安府那個嫁爲上官婦的二小姐,那他就不能讓将軍死,不但不能讓将軍死,他還要厚待将軍。”
袁義坐在床榻邊的圓凳上想了半天,跟安錦繡說:“聖上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有,”安錦繡說:“他還可以殺了我,一了百了。”
“聖上怎麽可能舍得殺了主子,”袁義這時候繞過彎來了,“看來主子這是因禍得福了?”
“我不要名聲,”安錦繡搖着頭道:“我隻要将軍能活着,其他的我什麽也不在乎!”
袁義将安錦繡的左手輕輕地放下。
“還有你跟紫鴛,”安錦繡看着袁義道:“跟我進了宮來,我怎樣都随意,我希望有一日,你和紫鴛可以出宮去過你們自己的日子。”
袁義擡頭望向了安錦繡,咧嘴一笑道:“我會陪着主子一起出宮的。這宮裏也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麽可怕,主子隻要不求情愛,就什麽也不必怕。”
安錦繡望着自己的這間内室,臉上的笑容苦澀,“終歸是我連累了你們,”她跟袁義說:“你應該去從軍,或者行走江湖,潇灑自在。紫鴛應該嫁人,相夫教子,安樂一生。現在你們卻跟着我在這裏,宮城如深牢啊。”
“都走到這一步了,”袁義低頭看着安錦繡的傷手,語調低沉地道:“就一直走下去好了,不管如何,我會陪着主子的。”
“多謝你了,”安錦繡眼中的淚光一閃,卻終是沖着袁義展顔一笑,少了那份刻意爲之的嬌豔後,這笑容又是袁義所熟悉的恬淡溫柔了。
等世宗回到禦書房時,安太師已經在禦書房外等了世宗整整兩個時辰了。
“這流言是從安府流出去的?”世宗坐在了禦書案後就問安太師道:“你們安家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