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天日昭昭

大雪到了這天的後半夜,在狂風大作之下,更加肆無忌憚地将南疆大地冰封。白茫茫一片的大地,讓人感覺不到還有生命的氣息存在。

一匹快馬從祈順軍的連營裏沖出,直接往雲霄關下奔去。

不多時,雪夜裏的連營傳來了喊殺聲,随後就突然之間變得燈火通明。

已經跑出連營的人停下了戰馬,驚疑不定地回頭張望,不一會兒就看見一人一騎向他這裏跑了過來。還穿着囚衣的男人拔出了戰刀,沖來人喝問道:“什麽人?!”

“王将軍?是我,我是安元志,”來人大喊起來:“不要停下,快走,上官勇發現我放了你,不跑我們兩個都會沒命!”

“安五少爺?”

“是我!”

簡短的對話間,安元志已經沖到了王奇遠的馬前。安元志顯然是跑的匆忙,身上連盔甲都沒有穿,在風雪中策馬急馳之後,安元志一張俊俏的臉都凍得有些發紫。而隻着了囚衣的王奇遠同樣凍得不輕,身體都在微微發抖,不快點找個可以避寒的地方,他們兩個都會凍死在這個雪夜裏。

“我跟你回雲霄關去!”安元志跟王奇遠喊道:“上官勇要殺了我!”

王奇遠看看他們身後,隔着紛飛的大雪,他已經可以隐隐約約地看見連成一條線的燈火,追兵就在他們兩人的身後了。

“走啊,”安元志催促道:“等上官勇追過來,我們一個也逃不了。”

“安五少爺要跟末将進雲霄關?”

“不進關我還能去哪裏?”安元志說:“聖上的聖旨上官勇都敢瞞下,他還有什麽不敢的?這個上官武夫一定會殺了我!”

“走!”追兵就在身邊,這情形讓王奇遠來不及多想,再次掉轉了馬頭,面向了雲霄關的方向,跟安元志說:“隻要安五爺少爺活着,我家主公就可沉冤得雪。”

兩匹戰馬沖雲霄關下跑去,在雪地上踏出的馬蹄印轉眼間就被大雪覆蓋。

半個時辰之後,雲霄關出現在了安元志的眼前,這個時候安元志心中的不安到了頂點。他們能不能一舉拿下雲霄關,就看他能不能混進城去了。

“什麽人?”城樓上的喝問聲響起,還沒等王奇遠答話,鐵箭便從城樓上飛下來,直射在兩個人的馬前,不讓安元志和王奇遠再前行一步。

“我是王奇遠!”勒停了馬的王奇遠沖城樓上大喊道。

城樓上一時間沒了聲音,隻是燈火又燃亮了不少。

“真是王将軍,你身邊的那位是誰?”城樓上的守将在好容易看清王奇遠的臉後,又指着安元志問道。

“他是安五少爺,安元志,”王奇遠道:“是李将軍在城樓上值守嗎?我要見大公子!”

早在看到有兩匹馬朝關下跑來的時候,城樓上就已經有兵卒去通知項家大公子,項衡了。

安元志在等項衡的時候,假裝緊張地不停往他和王奇遠的身後張望。

“五少爺莫慌,”王奇遠安慰安元志道:“風雪這麽大,他們跑不快的。”

安元志說:“王将軍你的手裏還有一把戰刀可防身,我可是什麽東西也沒來得及拿,一會兒追兵到了,我要怎麽打?”

王奇遠這才注意到安元志現在是手無寸鐵,可見這位安五少爺從連營裏逃出來時,逃得有多匆忙了。

“奇遠?”這時城樓上傳來了項衡的聲音。

“大公子!”王奇遠忙就喊道:“屬下王奇遠!”

“你是浔陽安氏的五少爺?”項衡随後又問安元志道。

“是我,”安元志這會兒說話的聲音都打着哆嗦。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項衡問道。看到關下隻站着安元志和王奇遠兩個人,項衡便不怎麽緊張了,兩個人兩匹馬,再怎麽着也不可能拿下雲霄關。

“大公子,聖上的聖意有變,”王奇遠急聲道:“還請大公子先放我們進城再說。”

“你是怎麽逃出來的?”項衡問道。

“是我放他出來,想讓他給你們項氏報信的,”安元志這時開口道:“隻是我被上官勇發現了,這才不得已跟着王将軍來到關下。”

項衡說:“聖上的心意有變,聖上又想怎麽處置我們項氏了?”

“聖上如今覺得項氏有冤,”安元志大聲沖着城樓喊道:“太子殿下爲了項氏長跪在禦書房外,聖上其實已經來了……”

“大公子!”王奇遠打斷了安元志的話,跟項衡喊道::“屬下求您先放我們入關,安五少爺是太子的人!”

項衡在城樓上猶豫着,這個時候他們在跟朝廷搏命,一個大意就可能要了他們項氏全族的命。

“大公子!”站在項衡身邊的李副将這時指着安元志二人的身後,跟項衡道:“追兵過來了!”

項衡看着遠處的燈火,再看看關下惶急中的兩個人,最後還是太子這兩個字讓項衡決定相信安元志一回,更何況王奇遠這個人他信得過。

“開關,”項衡命兵卒們道。

安元志看到緩緩放下的吊橋以及洞開的城門,悄悄松了一口氣。

“五少爺你先走,”王奇遠回頭看着身後,跟安元志道:“末将給你斷後。”

安元志也不說什麽客氣話了,這個時候他就是一個慌了神的世族少爺,打馬便上了吊橋,跑過吊橋後,安元志便進了雲霄關。

安元志跑過城門之後,就有兩個項家軍的兵卒跑上來拉住了他的戰馬,說道:“安五少爺,我家大公子馬上就下城,你在這裏等他一下。”

安元志回身看王奇遠也跑進了城來,便故意着急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下城?我上去見他!”

“五少爺!”王奇遠下了馬,看見安元志往城樓上跑,忙就追在安元志的身後喊。

雲霄關的城樓高有三丈,從下往上的台階上,積雪雖然都被掃去,但結着冰的階面還是讓安元志有點寸步難行。等安元志跌跌撞撞地爬了一半的台階後,他跟下城來的項衡迎面相撞。

“你就是項大公子?”安元志看見對面這個身着銀甲,年約三十的将軍後,便大聲問道。

“我是項衡,”項衡也打量了一下安元志,此時的安元志是一副倉惶逃命之後的狼狽模樣,不過雖然臉已經凍得青紫,但還是讓項衡的眼皮跳了一下,沒想到浔陽安氏裏唯一從了軍的少爺,竟是個容貌不輸女子的少年。

“安元志見過大公子,”安元志雙手抱拳,匆匆給項衡行了一禮。

“五少爺不必多禮,”項衡也沖安元志抱了一下拳,說:“我帶你去見家父,有話你跟我家父說即可,請吧,五少爺。”

安元志就是想上城樓,至于項氏的當家人,他可沒興趣見。“大公子,上官勇追着我和王将軍過來了,”安元志跟項衡急道:“您還是請項元帥到城樓上來吧,我要當着項元帥的面,戳穿上官勇的謊言。”

“上官勇說了什麽謊?”項衡問道。

安元志言簡意赅道:“聖上來了聖旨讓他撤軍,那個混蛋竟然抗旨不遵!”

安元志此言一出,讓周圍的兵将們都瞠目結舌。

王奇遠這時走到了項衡的跟前,小聲道:“上官勇是五皇子的人。”

所以他們項氏還是做了皇子奪位的替死鬼?項衡幾乎嘔出血來,這個世道還有天理嗎?

安元志說:“上官勇今晚說不定就要攻城了,大公子,留給他上官勇的時間不多了。”

“你去請我父帥過來,”項衡回頭跟自己的一個侍衛交待了一聲後,便轉身往城樓上走去,一邊還跟安元志道:“五少爺放心,上官勇打不下我這雲霄關的!”

安元志跟在項衡的身後上了雲霄關北城的城樓,目光掃過這城樓上的個個角落,大緻上跟上官勇畫給他看的那張圖差不多。等看到那個盤着粗繩的絞盤之後,安元志便停步不走了,假裝腳下滑了一下,随後便站在了那一處的垛口上,望着城外的冰天雪地道:“大公子,你們隻要再守半月即可。”

項衡在安元志的身旁站下來說:“五少爺這話何意?”

“半個月後我父親即會來到軍中,”安元志說:“那個時候,我看上官勇還怎麽替他的主子賣命!”

項衡聽說安太師要來,面上頓時就是一喜,道:“五少爺此話當真?”

“爲着太子殿下,我們項安兩家,其實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安元志道:“我怎麽敢在這事上胡說?大公子放心,隻要我父親到了,上官勇就沒辦法在軍中狐假虎威了。”

“敵軍過來了!”城樓上這時有兵卒大聲喊道。

“都别慌!”項衡道:“他們攻不上城樓。”

一條長龍般的燈火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了雲霄關下。

“安元志!”上官勇騎在馬上大聲道:“你竟敢叛國?!你就不怕連累家人嗎?”

“上官勇,”安元志站在城樓上道:“你别跟我這兒假仁假義,天日昭昭,我倒要看看,到了最後你我二人,是誰不得好死!”

“關内的人聽着!”慶楠的聲音在安元志的話音落了後,傳了上來,“你們交出安元志!”

項衡好笑道:“我們若是不交呢?“

“你們想跟着安元志一起死嗎?!”關下又一員将官大喊道。

安元志瞄了一眼項衡斜挂在腰間的刀,再瞄一眼身旁的絞盤,估算一下自己身邊的項家軍到底有多少個,随後便深吸了一口氣。在關下的軍隊沒有殺進關内時,安元志知道自己隻能孤軍奮戰,不過安元志也不覺得害怕,既然開始的一場屠虐,讓他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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