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鴛眼巴巴地看着袁義走遠,才回到了庵堂裏。
“紫鴛姑娘,”有個禦林軍的小頭目問紫鴛道:“那個王大哥叫什麽名字?”
“王大生,”紫鴛說:“他是安府的老人了。”安府是有個叫王大生的仆人,也是管送貨的,所以紫鴛這會兒還不怕自己的謊話被戳穿。
“知道了,”這小頭目記下這個名字後,跟紫鴛說:“謝謝紫鴛姑娘了。”
紫鴛往安錦繡住着的東北角院落跑去,一邊還不忘跟這個小頭目說:“廚房那裏着火了,我要看看我家小姐去。”
禦林軍們沒去管紫鴛,心都還挂在這場火上,但願這隻是庵堂裏的人不小心點着的火,要是再是外面潛進去的人放火,那他們的麻煩就大了。
紫鴛一路跑回到安錦繡的房門前,來不及緩一口氣,就敲門道:“小姐,紫鴛回來了,你有沒有事?”
安錦繡很快就拉開了房門,看看紫鴛的身後,說:“我一個人在房裏能出什麽事?”
紫鴛踮着腳往房裏看看,沒看到上官勇,驚慌地小聲道:“姑爺已經來了半天了,他沒來?”
安錦繡搖了搖頭,她也是等上官勇等得心急,說:“你确定他知道我在這裏?”
紫鴛狂點頭,“說了啊,這是出意外了?”
安錦繡走出了房間,看看院中說:“别怕,火燒不到我們這裏。”
紫鴛跟在安錦繡身後,兩隻眼睛眼淚汪汪的,眼看着就要哭了。
“你這丫頭,”安錦繡擡手碰了一下紫鴛的眼睛,說:“怎麽就哭了?這裏有人護着我們,你還怕什麽?”
紫鴛望着安錦繡眨一下眼睛,突然就明白過來安錦繡的意思,說:“小姐,這裏哪裏有人啊?就我們兩個人。”
安錦繡無奈道:“怎麽我的話你也不信了?”
紫鴛說:“小姐說的人在哪裏?怎麽紫鴛就是看不到?”
“韓大人,”安錦繡似是沒辦法了,沖着院子裏喊道:“韓大人在嗎?”
韓約帶着人跑到廚房看了,廚房的火勢不小,但是還不至于燒了整座庵堂,便又帶着人跑了回來。剛在暗處呆了沒多久,就聽見安錦繡叫他,隻得又現身在安錦繡的面前,喊了安錦繡一聲:“夫人。”
“看見了嗎?”安錦繡沖韓約點了一下頭後,問紫鴛道:“這位大人不就在這裏?”
紫鴛縮着身子說:“就這位大人一個人?”
安錦繡隻得又神情無奈地看向了韓約,說:“韓大人,你把侍衛們都叫出來,讓這個沒膽子的丫頭看一眼吧。”
紫鴛就又眼巴巴地看着韓約,一副受驚後的慌張模樣。
把人叫出來讓小丫鬟看一眼,這對韓約來說不是難事,當下就把手擡起揮了一下。
七個侍衛眨眼間就站在了安錦繡和紫鴛的面前,下跪行禮道:“小人見過夫人。”
紫鴛張大了嘴,說:“院子裏有這麽多人?我怎麽一點也不知道?”
安錦繡說:“也許還有在暗處沒出來的呢。”
“是嗎?”紫鴛問韓約。
韓約拱手跟安錦繡禀道:“夫人,今天這裏小人安排了七人,若是夫人不滿意,小人可以再安排人手。”
安錦繡忙一笑,說:“這院子這麽小,七個人都多了。”
韓約低頭嘴角彎一下,覺得在他伺候過的主子裏,安錦繡是最好說話的一個了。
紫鴛拉着安錦繡演戲道:“小姐,這下我就放心了,可是侍衛大哥們都躲在什麽地方?指給我看看好不好?”
“别鬧,”安錦繡把臉一沉,對紫鴛說:“沒大沒小。”
紫鴛被安錦繡這一說,往後退了兩步,不吱聲了。
韓約問安錦繡道:“夫人還有吩咐嗎?”
安錦繡看了看院中的這幾個人,問韓約說:“是廚房起火嗎?”
韓約說:“是,是廚房起火。”
安錦繡又問:“火勢大嗎?怎麽會失火的?”
韓約說:“回夫人的話,廚房的火勢不算太大,火是從廚房的竈台燒起來的,也許是庵堂裏的人不小心弄起的火。”
安錦繡長出了一口氣,對韓約說:“不是外面進來的人就好,我就放心了。”
韓約也不能确定這是意外,還是外面進來的人放的火,但爲着那麽多兄弟的Xing命考慮,他甯願安錦繡相信這隻是一場意外。就這麽騙了安錦繡,韓約又覺得内疚,便鄭重其事地跟安錦繡道:“夫人放心,小人一定保護夫人周全。”
安錦繡知道韓約的心思,也不說破,隻是說了一句:“多謝你。”
紫鴛站在安錦繡身後,低着頭,眼珠卻到處亂轉,就想看上官勇要從哪裏進來。
韓約這裏看安錦繡沒話要說了,便跟安錦繡說:“夫人若是無事,小人們便退下了。”
安錦繡客氣道:“好,勞煩各位了。”
韓約嘴裏說着不敢當,手擡起再揮一下,他跟七名侍衛又分散到了院中的各處,不露一點行蹤了。
“在門外看着一點,”安錦繡回身小聲對紫鴛道:“有人過來,記得大聲說話讓我知道。”
“嗯,”紫鴛答應道。
“在門外好好想自己錯在哪裏了,”安錦繡在門外給紫鴛指了一個地方後,轉身就進屋了。
一個雙手伸過來,将安錦繡牢牢地擁在了懷裏。
這個懷抱安錦繡隻享受過幾次,但她知道擁抱着她的人是上官勇。
“我從窗戶那裏進來的,”上官勇跟安錦繡耳語道:“這裏的暗衛太多,他們不出來,我進不來。”
安錦繡輕輕嗯了一聲,說:“我也想着你是進不來了。”
上官勇擁抱了安錦繡一會兒後,走到門前将門鎖上,轉身再看安錦繡時,就看見安錦繡在一扇窗一扇窗地關着窗。
此時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但陰天的天氣,天色不好,這時候的房間裏已經光線暗淡,看着像是天要黑的樣子。
安錦繡走到了床前坐下。
上官勇躇躊了一下,走上前,緊挨着安錦繡也坐在了床邊上。
“他小叔沒死,”安錦繡最先就跟上官勇說起了上官睿,“我讓他去香安城找你去了。”
“小睿子沒死?”上官勇馬上就道:“這是真的?”
“真的,隻是甯兒還有平安就,”安錦繡說到這裏,捂着發悶的胸口就緊鎖了眉頭,“他們沒能逃出來,是我害的。”
上官勇将安錦繡攬在了懷裏,沉聲道:“錦繡,你怎麽會到庵堂這裏來的?”
安錦繡靠在上官勇的懷裏,把庵堂的事說了,隻是向上官勇隐瞞了繡姨娘的事情,隻跟上官勇說:“我醒來的時候,母親就在我身邊,她說皇帝自己解決了身上的火,到底是怎樣的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是安錦顔和秦氏害的我。”
上官勇默默地聽完了安錦繡的叙述,羞惱忿恨到幾乎發瘋,但還是忍了下來。
“我不能讓平安他們白死,”安錦繡在丈夫的懷裏喃喃道:“我不能讓安錦顔她們得償所願的活着!我安錦繡就是死,也要拉她們墊背!”
在這一刻,安錦繡身上的殺氣遠遠甚于上官勇身上的。
上官勇把安錦繡更緊地摟住了,說:“錦繡,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信王,香安城,名冊,項氏,皇後,太子,從上官勇嘴裏說出來的話,最後在安錦繡的腦子裏成了幾個詞。安錦繡想起來了,信王的叛亂,前世裏白承澤成皇後,爲信王白永信平反時,說的就是太子叛逆不道反污信王謀反。
“這是信王爺給我的名冊,”上官勇從懷裏拿出信王的名冊給安錦繡看,說:“我不知道要拿這名冊怎麽辦。”
安錦繡看着名冊,突然就小聲地,帶着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錦繡?”上官勇忙喊安錦繡:“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要吓我!”
安錦繡笑着笑着,就埋首在上官勇的懷裏痛哭了起來,平安和上官甯,還有Nai娘,農人們,在城南舊巷大火裏死去的這些人都太冤了。安錦顔爲了替太子邀寵,害了她和母親,皇後爲了殺人滅口,下令殺他們全家,兩件事趕在了同一天裏發生,讓所有的人都逃不掉。
“是我的錯,”上官勇悔恨道:“這座江山到底關我什麽事?!”
“平安長的像我,”安錦繡卻在上官勇的懷裏自語一般地道:“可是個頭很大,這一點像你。我以爲他長大後會跟你一樣成爲将軍,我想等他長大一點,我教他讀書,你教他練武。平安的**有一小塊圓形的胎記,元志還開玩笑說,以後隻有他的妻子可以看這胎記,這小子連生胎記都這麽小氣,隻讓一個人看。我給他打了一塊長命鎖,喊人刻上了平安兩個字,我不求他有大出息,我隻求他能平安長大,我……”安錦繡說到這裏,又哭得說不下去了。
聽着妻子說着兒子的點滴,上官勇的心頭滴血,這個兒子他連一面都沒有見過,就這麽沒了。“沒有緣分,”上官勇跟安錦繡小聲道:“這小子跟我的父子緣淺。”
“那些人該死!”安錦繡跟上官勇哭道:“害我們的人都該死!”
“所以你不準備逃了?”上官勇問自己的小妻子。
“這些人不死,我們逃去哪裏也沒有用,”安錦繡跟上官勇哭道:“皇帝跟皇後,太子跟太子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可以逃去哪裏?出關嗎?”
上官勇痛苦地閉一下眼睛,逃到關外他們也不可能此生無憂。關外飛雪連天,苦寒之地生存不易不說,關外的人看見他們這些祈順人一定是殺,他們不但要逃避皇朝的追殺,還要逃避關外異族的殺戮,他們如何有生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