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小了,找個老實的好男人嫁了,”門外有吉利的人在,安錦繡說話也不能大聲,輕聲對紫鴛道:“我給你文書,你以後不是奴了,好生過自己的日子吧。”
安錦繡嫁入上官家後,就跟紫鴛說過,等将來紫鴛嫁人時,她會給紫鴛放奴的文書,給紫鴛一個自由身。不過這時安錦繡再跟紫鴛說這個,紫鴛跟安錦繡急眼了,說:“我不嫁人,小姐這樣我怎麽走?我跟着你,哪裏我也不去!”
“你聽話,再跟着,一定沒有好下場!”安錦繡一邊捂紫鴛的嘴,一邊說道:“你讓我再看着你死嗎?”
紫鴛甩開了安錦繡的手,知道安錦繡爲什麽捂她的嘴,壓低了聲音跟安錦繡說:“小姐把我當什麽人?要死就死在一起,我不是那種不講義氣的人!”
安錦繡被紫鴛弄得哭笑不得,這丫頭還要跟她講義氣!
“你要趕我走,我就,”紫鴛在房裏四處看了看,也沒看到有什麽稱手的物件,便跟安錦繡道:“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給你看!”
安錦繡想發火,可是面對紫鴛她又發不出來,隻得拉着紫鴛坐下,好聲好氣道:“我是要進宮去了,你這個脾氣在宮裏一天都活不下來,你不想讓我急死,就乖乖聽我的話!”
“小姐能活我就能活!”紫鴛也不明白爲什麽安錦繡要進宮去,不過這會兒她也顧不上管這個了,說:“我橫豎就是一個伺候你的丫頭,去哪裏不是伺候?我不怕。”
“你是不知道怕!”安錦繡說:“将軍在香安城,你要不然去找他,伺候将軍也等于是伺候我了。”
“小姐!”紫鴛跳了起來,說:“你要把我送給将軍?”
安錦繡被紫鴛喊得一愣,她倒是沒想到這個,不過被紫鴛這一喊,她倒是有這個想法了。突然想到,日後會有另一個女人陪在上官勇的身邊,安錦繡這心裏又是被刀割了。
“我不幹,”紫鴛也不等安錦繡說話,直接跟安錦繡說道:“我就伺候小姐,我不能看着小姐一個人進宮去!”
“你知道我去幹什麽嗎?”安錦繡問紫鴛道。
“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紫鴛又坐在了安錦繡的身邊,說道:“我不知道小姐發生了什麽事,但我知道平安,二少爺,三小姐,Nai娘,還有繡姨太太都死了,小姐一定是要報仇吧?”
安錦繡沒說話,隻是眼中的目光變得狠厲。
“紫鴛也要報仇!”紫鴛跟安錦繡說:“害了平安他們的人,也是紫鴛的仇人!不報這個仇,紫鴛這輩子也活不安心!小姐,你身邊也需要一個人照應,你說宮裏有哪個人能對小姐忠心的?”
宮裏的人誰是忠心的,安錦繡自己也不知道,隻是她不想再連累紫鴛了,沖紫鴛搖了一下頭,“你在我身邊,我要擔心你,你要我怎麽專心去報仇?”
紫鴛一聽安錦繡這話,傷心了,剛止住沒一會兒的眼淚水又流了出來,跟安錦繡發狠道:“那我也不連累小姐了,我這就見平安他們去!”紫鴛話說到這裏,一頭往身側的牆上撞了過去。
“你!”安錦繡伸手就拉,隻是正生着病的人能有多大的力氣,拉是拉住了手,卻沒能拉住紫鴛不動,被紫鴛帶着跌在了地上。
吉利在外面聽見房間裏傳出桌椅倒地的聲音,忙帶着手下進屋來看,就看見房裏的主仆二人一起跌在地上。
“這是怎麽了?”吉利忙跟太監們一起上前來,他是親手扶起了安錦繡,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安錦繡指着紫鴛對吉利道:“她不聽話,你替我将她趕出去!”
被兩個太監從地上拉起來的紫鴛,嗚嗚地放聲哭了起來,“小姐不要我,我就死去!”
“放肆!”吉利突然就吼了紫鴛一聲,說:“這是你跟主子說話的态度?這要在宮裏,一定活活打死!”
紫鴛被吉利這一吼,連哭都不敢哭了。
吉利轉身又一張笑臉面對着安錦繡,将安錦繡扶坐下後,對安錦繡小聲道:“夫人,這丫頭是您用慣的人,還是帶着吧。到了宮裏是不愁沒人伺候,可是您也要有個知冷知熱的忠心人在身邊啊。”
安錦繡看着紫鴛歎氣。
“她跟您進了宮,等到年紀可以外放的時候,找的人家也比現在她能找的人家好,”吉利接着勸安錦繡道:“奴才這是爲夫人着想,也是爲這丫頭着想。”
自己進宮,還不知道能活多久,怎麽給紫鴛找個好人家?安錦繡還是搖頭。
“夫人,讓這丫頭伺候您,也是聖上的意思,”吉利這時把世宗也擡了出來,跟安錦繡說:“您看這聖旨,我們誰也不敢違啊。”
安錦繡看向了吉利。
吉利又小聲跟安錦繡耳語道:“這可是夫人身邊的人,夫人的事這世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丫頭夫人若是不要了,那她的這條命,聖上也不會再留着了!”
安錦繡倒是忘了殺人滅口這事了,安錦顔和皇後連她的家都燒了,還能再留紫鴛一條命嗎?想明白了這事,安錦繡故作驚得要跳起,被吉利在肩頭按了一下,才又坐着不動了。
“好了,”吉利看安錦繡聽明白了自己的話,有點滿意了,直起身子,對屋中的手下道:“這裏沒事了,我們出去吧。”
屋裏又隻剩下了主仆二人,紫鴛沖到了安錦繡的面前,開口還是那句話:”我不走。”
安錦繡起身走到了屋裏新置的銅鏡前,對紫鴛說:“不走就不走吧,我也不能把你打走。一會兒太師要來了,你幫我梳一個妝吧。”
紫鴛聽安錦繡不趕她走了,這才放了心,走過來替安錦繡理頭發。
安錦繡着着銅鏡中的自己,對紫鴛低聲道:“紫鴛丫頭,你跟着我,以後我們就做不得好人了。”
紫鴛說:“小姐不是壞人,我們怎麽就做不到好人了?”
這會兒身邊也沒個信得過的人能将紫鴛護送離京,安錦繡就隻能将紫鴛帶在身邊,那麽昨夜發生的事情,她就得讓紫鴛知道。
紫鴛把安錦繡的話聽了一半後,手裏的梳子就掉在了地上,驚得魂飛天外,嘴裏反反複複地念叨着:“她們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
安錦繡爲自己上着妝,等着紫鴛自己安靜下來。
紫鴛六神無主地念叨了一會兒,把安錦繡正在上妝的手一拉,說:“小姐,我們不能就這麽算了!”
“嗯,”安錦繡說:“是不能就這麽算了。把梳子拿起來,我們以後的日子不比從前了,你的Xing子也不能再毛糙了。”
紫鴛彎腰把掉在地上的梳子撿起來,拿在手上卻不知道要爲安錦繡梳頭了,說:“小姐,我們昨天就不該來這裏的。”
安錦繡苦笑一下,說:“不來,我們就跟平安他們死在一起了。事情都發生了,你說這話又有何用?别愣着了,替我把頭發梳了。”
紫鴛死死地咬着嘴唇,替安錦繡梳頭的手一直顫抖着。
安錦繡卻狠心地将發生的事情一一說給了紫鴛聽,最後問紫鴛道:“你現在還想跟我進宮去嗎?”
“去,”紫鴛抹一下眼睛,帶着哭音跟安錦繡說:“紫鴛說過要報仇的。”
主仆二人一時間都默然無語了,一個畫着妝容,一個幫忙盤着發髻,看着專心,其實都是心不在焉。
安太師是在大理寺被吉利手下的小太監找到的,一聽說要他去家庵,安太師是本能地就搖頭。
來傳人的小太監也不跟安太師廢話,隻是說:“太師大人,這是聖上的意思。”
再不想見安錦繡,安太師此時也不能說不去了。
坐在一旁的韋希聖倒是奇怪道:“聖上叫太師去你們安家自己的庵堂?”
安太師隻能對韋希聖笑道:“昨夜聖上在我安氏的庵堂裏過了一夜,想是對于我們安氏的這座庵堂有話要對老夫說。”
這種話在韋希聖聽來就是騙鬼的,聖上有什麽話不能把你宣進宮去說,非要把你宣進庵堂裏去說?“既然聖意如此,下官也不敢多留太師了,”韋希聖笑着站起身,沖太師一拱手道:“太師路上小心。”
安太師從大理寺出來,上了轎便直往家庵趕。坐在轎中,安太師就在想,他一會兒面對安錦繡時要怎麽辦?安氏選擇了安錦顔,安錦繡這個女兒其實是被他們安氏放棄了。可是當着剛剛家破人亡還喪了母的安錦繡的面說,以後家裏不會再管你的死活了?安太師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聽着轎外此起彼伏的人聲,安太師一陣心煩,幾次開口想叫轎夫回頭,可是世宗的話太師又不敢不從。如坐針氈一般地坐在轎中,安太師真恨不得這會兒有哪個宮裏來的太監能追上他,跟他說不用去庵堂了。隻是等轎子落了地,自家的庵堂就在眼前了,安太師也沒能等到這個太監。
在庵堂門前站了一會兒後,安太師才對随從道:“我進去一下,你們在這裏等着。”
安府的下人們看庵堂門前站上了帶刀的侍衛,都是暗自心驚,也不知道主人家的庵堂裏這是又出了什麽事。昨天到今天,安府出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雖說還不至于讓他們心驚肉跳,但也是頭暈目眩了。
安太師走上了台階,有一個帶刀的侍衛替他推開了門。這侍衛安太師在世宗的身邊見過,是世宗自己的近身侍衛,讓這些人來看着庵堂,是爲了保證安錦繡的安全?安太師想不出答案,也不能開口去問,隻能是滿心狐疑地進了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