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拿着汗帕的手僵在半空,亦是看着夢雪,他對于這個丫頭的了解,一直就停留在“丫頭”這兩個字,腦袋簡單,想法單純而直接,沒有什麽城府,也不會算計什麽,多試探幾句,便可以對别人掏心掏肺。
在他的印象中,這樣的丫頭,一輩子都可以傻乎乎得過得很好的,所謂傻子有傻福嘛,不是嗎?
不會太計較,便不會有那麽不甘,不會有那麽煩惱了。
可是,他從來就沒有想到,她會遭受那麽大的一場災難。
兩人對視了許久許久,夢雪的眼淚還是悄無聲息地一直掉眼,鬼谷子眉頭越蹙越緊。
她剛剛說的,其實并不是無理取鬧,她要帶夢閣主的骨灰回九州安葬,這是落葉歸根,入土爲安的人之常情呀!
就對事不對人來說,他若拒絕都十分無禮,何況,還是面對這麽個小丫頭。
可是,他也有他的爲難呀!
如果之前是明白白無殇爲何将這個重任交給他,那麽現在便不單單是明白,而是深刻體會到了緣由了。
他思索了良久良久,才試探地開了口,“丫頭,現在……你恨我嗎?”
夢雪想也沒想,立馬就搖頭,這下子眼淚掉得更急了。
鬼谷子立馬就着急,顧不上那麽多,替她擦眼淚,“丫頭丫頭,你聽我說好不好,你先别哭,我答應你這件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你先不哭了好不好。”
夢雪很乖很乖地重重點頭,可是,剛剛要開口,哭腔卻濃得忍不住,又控制不住嚎啕了起來。
“你……就算我求你了,你别哭了好不好!”鬼谷子不知所措,下意識就想逃走,幸好,他的理智還是戰勝了直覺。
“嗚嗚……沉隐,你說我該怎麽辦呀?”夢雪大哭出聲,冷不防一下子朝他懷中撲了過來。
鬼谷子身子一僵,這種緊緊的擁抱,他這輩子至今爲止就隻給過白無殇的女兒小果兒呀!
他終是徹底的不知所措,最直接的直覺,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想推開,可惜,夢雪将他抱得可緊可緊了,幾乎是要嵌入他的懷抱。
他雙手張開,一身僵硬,仰頭望天,怔得怎麽都說不出話來了。
“沉隐,你說丫頭要怎麽辦呀?娘親死了,就剩下丫頭一人了。”
“嗚嗚,沉隐,丫頭好害怕,丫頭不要待在這裏,丫頭要回家!”
“嗚嗚……沉隐,你答應過無殇大人的,要保護我和娘請的……爲什麽,爲什麽呀!”
“沉隐你說呀,爲什麽她要這麽做,娘親就是說了幾句不中聽的,鈴铛她至于嗎?”
……
一聲聲質問,皆是道理,一聲聲哭聲,皆是凄慘,小小的身軀在他懷中顫抖,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僵硬的手臂終究是緩緩地,緩緩地攏下。
男人的心,本就不怎麽經不起女人淚的沖刷,何況是一個單純的小女生。
他的手臂緩緩地将她擁住,輕輕撫拍着她的後背,那麽溫柔,仿佛安哄一個小孩子一樣。
“丫頭乖……不哭了哦,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
“丫頭,你放心,你相信我,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的,我沉隐說到做到。”
他淡淡道,這份承諾,不僅僅是對她,也是對白無殇當初托付的一種交待。
這時候,夢雪的哭聲才漸漸弱去,依偎在他懷中,迷離的淚眼漸漸有了神色,不再空洞。
他輕輕放開她,看着她的眼睛,好不認真道,“夢雪,你不哭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夢雪終于是冷靜,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好,好……”
“傻丫頭,哭壞了眼睛怎麽辦,又沒人能賠你一雙眼睛,怎麽這麽笨呢?”他無奈教訓。
她吸着鼻子,呼吸不穩,那一雙大眼睛紅彤彤的,盈滿了淚,好不楚楚可憐,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疼惜,禁不住想替她擦去眼淚。
鬼谷子無奈歎息着,真的無奈無措,不知道拿她怎麽辦呀。
他頓了許久,才又開口,道,“丫頭,我一定是要等無殇大人回來的,即便他不回來,至少也要有他的消息,所以……”
說到這裏,他頓了,看夢雪眼裏的淚分明又湧了上來,萦滿眶。
可是,這丫頭還是忍住了,就是看着他,沒說話。
鬼谷子給了她很久的時間平複心情,見她真的不激動了,這才又小心翼翼開口,“如果,白無殇回來了,這件事就交給他處理,丫頭,你放心,我相信老白的爲人,你和夢老帶我們入千年夢,于我們是有恩,我們絕不是恩将仇報之人。如果,白無殇回不了了,這件事我盡我所能會處理,若到時候你不滿意,這千年一夢,你大可随便破了。”
夢雪想了許久,才點了頭,好不認真道,“沉隐,給我一個期限。”
這話一出,鬼谷子的心不由得一怔,這丫頭确實隻是單純,而不傻呀!
單純和傻從來就不是一個概念,不是嗎?
她要求期限。
鬼谷子還猶豫着,夢雪那梨花帶雨的小臉上盡是認真的表情,道,“三個月,最多就三個月。”
鬼谷子俊朗的眉頭緊鎖,遲遲都沒說話。
夢雪亦是蹙眉,正要出聲,鬼谷子立馬就點了頭,“好,就三個月!”
“沉隐,一旦毀千年之夢,我夢閣的築夢之術也會随之消失,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一句,如果你給不我一個交待,我一定不惜一切也要毀了這片洪荒!”夢雪說得好不認真,這個瞬間,鬼谷子突然覺得好陌生好陌生,是夢雪原本就是這較真的Xing子,還是這件事對她的打擊實在大呢?
他顧不上多想,隻覺得身心俱疲,恨不得倒下直接呼呼大睡一覺。
面對夢雪較真的目光,他隻得點頭,心中盼着白無殇趕緊趕緊出現。
如果白無殇再不出現,那麽讓他來給夢雪一個交待,他又會怎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