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雲臉色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到了這會兒，他哪怕咳也咳不出多少血，胸口起伏越來越小，眼神開始渙散，意識越發模糊。
不過柳子雲還是聽到了巷口的動靜，腦袋微微偏了一下。
唐九憫過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頓時，唐九憫心裏湧起一股惡心的感覺，并不是對眼前場景感到惡心，而是對剛才逃似的那群人感到惡心。
扪心自問，唐九憫覺得自己的确讨厭柳子雲，對，他讨厭柳子雲這種天真到可笑的人，但是，他卻也對這種純正的人有着稍許敬意。
“真是……惡心的要死。”
唐九憫快步走到柳子雲身前，半蹲下去，看了看對方傷口。
“柳警官，現在情況怎麽樣，我想不用我多說了，有什麽想詛咒的，趁早。”
充滿無奈的打趣，然而面前柳子雲卻是費力的咧嘴一笑。
顯然對方也明白現在的處境。
啧，真慘。
唐九憫看向柳子雲的傷口，發現對方身上有三處槍傷，胸口、小腹、腰側，除了這些，還有狼人造成的咬傷，足夠一個正常人死兩三次了。
而後，唐九憫也看到了柳子雲旁邊的狼人屍體。他走過去檢查狼人的屍體，發現狼人不是被柳子雲手裏的匕首殺死，而是死于子彈。
緻命的兩槍，一槍打穿了狼人的脖頸，另一槍打中了狼人的心髒。
發現狼人的死因後，唐九憫眼裏浮現出一抹興味，露出笑容。
“和善”的笑容。
因爲唐九憫知道，狼人肯定不是柳子雲殺死的，而是剛才慌張逃離的那幾個廢物殺死的，這代表狼人之血不在柳子雲身上，而是離開的那幾個廢物身上。
看陳旻急不可耐逃離的模樣，唐九憫可以确定狼人之血就在他身上。
狹窄的巷子裏，突然響起短暫愉悅的口哨聲，而後又重新回歸平靜。
唐九憫心情好了很多，這時候他才看向另一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建築工人，他記得這個人叫葛倫。
對方雙眼瞪大，但是眼睛裏面已經沒有任何神采。
唐九憫上前探了探對方的呼吸，确定這人已經死了，本着逝者安息的想法，還是将其眼睛合上。
就在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咦？
唐九憫回頭一看，看到柳子雲嘴唇不斷閉合。
“來晚了……”
“不然救得下……”
唐九憫先是一愣，緊接着感覺有些可悲的好笑。
“我讓你趁現在詛咒詛咒那些廢物，沒讓你把那顆聖母心掏出來遛遛？”
然而柳子雲卻不斷重複的說着這句話。
偏執而悲慘的模樣，看的唐九憫皺緊眉頭，很是煩躁。
“你沒有來晚，就算你早點來，救下他，那又能怎樣？之後他還是會死。”
“面對一個受重傷的狼人，他們都不敢攻擊，失去了你，他們能活多久？”
“我是警察……他們是平民……”柳子雲微微張口。
“我知道。”
這一次，唐九憫難得沒有再次出聲嘲笑柳子雲，而是有些沉默的搖搖頭。
自己也是瘋了，和一個快死的人争什麽.
“你真是愚蠢到了一種境界。”
言罷，唐九憫直接起身，往巷子外面走去，頭也不回。
“柳警官，我不知道你現在看到他們對你做的這一切，會不會後悔最開始自己做的決定。”
但你的下場，卻讓我感到惡心.
這世界上不是沒有好人，他們通常被現實打擊後，都會轉變。
也許其中有人會繼續保持好的一面，但難免會有保留。
可面前這個人，一次打擊，兩次打擊，三次打擊.
換來的是什麽，完全沒有保留的熱枕，完全沒有保留的奉獻。
直到現在，直到死亡.
真是極度愚蠢的一個人。
沒法溝通。
唐九憫心裏越發煩躁，他這樣想着，還沒走到巷口，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我宣誓.”
唐九憫頓時停下，無言的回頭看了一眼柳子雲，發現對方此刻看起來已經快沒有呼吸了，連剛才還在起伏的胸膛都已經趨于平靜。
隻不過，對方的聲音卻依舊倔強。
“我志願成爲一名.”
“一名.”
唐九憫定定的看着柳子雲，發現對微弱的呼吸起伏在說完最後兩個字後，逐漸散去。
“我知道，警察。”
皺着眉，唐九憫毫不猶豫的回頭，繼續往巷子外面離開。
不過這時候他的心情卻是糟的要死。
心裏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憤怒，就像看到一個美好的物品在自己面前被人刻意毀壞。
他自認不是個好人，如果遇到危險也會抛棄掉柳子雲，可這與尊敬并不沖突。
伴随着煩躁的心情，唐九憫快步走出巷子，他不想看到後面那個愚蠢警察最後的死相。
而走着走着，唐九憫的眼底浮現出一抹怒意。
那群人不配活着離開這裏，不應該活着離開這個試煉場景。
就在唐九憫升起一抹瘋狂的想法時，突然腦海裏傳來系統的提示。
“檢測當前場景有玩家心境突破，執念吻合，激活傳承。”
當前場景，突破心境，傳承？
聽到系統提示，唐九憫再度停下腳步，萬分驚訝的看向身後，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警察慘兮兮的躺在地上，而是那邊閃耀着異常明亮的光芒。
同時，伴随着這道明亮的光芒，唐九憫感覺包括自己在内，周圍所有一切都停滞了。
明明自己還有清晰的意識，但是卻動都動不了。
不過，唐九憫清楚的看到，裏面一股白光正在閃耀，那道白光卻沒有任何停滞的迹象，光芒越來越亮。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十有八九是系統搞了什麽，而來源就是柳子雲。
而他也猜得不錯，異變就是來自柳子雲。
原本柳子雲說完最後一句話，就已經停止呼吸了。
徹底死亡前的最後幾秒，那短短的時間裏，柳子雲不禁回憶起生前的一切。
如走馬燈一樣。
但是突然間，他卻是來到一片白茫茫的陌生空間裏。
這是……？
柳子雲愣了愣，有些不确定的活動一下手腳，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沒了，自己有着剛才戰鬥的記憶，一切的記憶，唯獨受的傷不在了。
他不由打量周圍，發現這裏全是白茫茫的一片，霧氣充斥着這片空間，他隻能看見面前的一點點距離。
奇怪的是，明明視野隻有這幾米，但他卻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外面，有着一張桌子，桌子前坐着一個人。
除了周圍白茫茫的一片，柳子雲剛才也發覺自己身上的變化，除了傷口不見了，他身上的武器也不見了，而且穿着的衣服也不再是那身賞金獵人的裝束，而是生前的警服。
完全陌生的地方。
遠遠看着前面，柳子雲考慮了好一會兒，他決定過去探探情況，畢竟除了那邊有人，其他地方根本看不清楚。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柳子雲終于看清楚桌子那邊坐的是什麽人，而當他看清楚後，整個人不由停下來。
因爲桌子對面坐的哪裏是一個人，那根本就是一個狼人，并且是他從未見過的一種狼人。
全身皮毛都是白色的狼人。
這隻狼人和其他狼人存在很大的不同，對方沒有進行攻擊，正叼着一根雪茄抽着，狼頭上帶着一頂牛仔帽，身上穿着特别大号的警服。
在白狼人警服上衣胸口處，居然挂着一個特别顯眼的警徽。
雖然狼人身上的警服和警徽都不是柳子雲生前見過的款式，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沒有什麽比他眼前這一幕更加詭異的了。
一隻狼人，身穿警服，難不成狼人裏面也還有警察？
開什麽玩笑！
柳子雲差點覺得自己在做夢。
如此怪異的一幕，令柳子雲下意識停下腳步。
他緊張的盯着面前白狼人，不清楚情況的前提下，不敢貿然靠近，同時，他雙手下意識摸向腰間。
柳子雲不由臉色一僵。
沒有武器，他正準備舉起拳頭，這時對面的狼人卻開口了。
“人類，别傻站着了，坐下吧。”
“别緊張，把你的拳頭收一收，我還不是你遭遇的那些野獸。”
柳子雲面色有些尴尬，被對方一下子戳破心裏的想法，但是他還是有些警惕。
他仔細的觀察眼前的白狼人。
結果他發現，對方是狼人，可眼睛和其他狼人不同，那些狼人的眼神中雖然有理智，但那是極度冷酷的理智，是狩獵時的理智，那些狼人眼神裏透露出的更多是野性。
而這隻狼人不一樣。
他的眼神也充滿着理智，同時也透露出溫和，和人類一樣充滿情感的眼神。
如同一名智者。
發現這一點後，柳子雲不由皺了皺眉，而後慢慢上前，坐在桌子對面的位置上，和白狼人對視起來。
“這裏是哪裏？你又是誰？我怎麽會在這裏？”
其實柳子雲更想問的是，他不是已經快死了麽，怎麽突然完好無損的活了過來。
“哦，是了，跟完全不了解這裏的人溝通起來，的确有點麻煩，讓我想想該怎麽解釋……”
面前這隻純白色狼人聽到柳子雲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他頗爲苦惱的揉揉自己腦袋，自言自語。
“這麽說吧，我算是一縷殘留的執念，一直等待一個合适的傳承者。按照你們目前已知的東西，我也是那個狗屁系統中的一部分。”
“當然，我和你不同，我并不是所謂的試煉者。”
“我是意識體，存在的意義隻有一個，就是将我的傳承交給我認可的人。”
白狼人露出一抹人性化的笑容，溫和的看着柳子雲。
對方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柳子雲自然聽明白狼人的意思。
不過他卻皺起眉頭，非常不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認可我？可你是一個狼人，爲什麽會認可一個人類？”
柳子雲質疑的看着白狼人。
顯然不相信對方的這番解釋。
“哈哈哈哈……”
誰知，白狼人聽後突然笑起來，他指着柳子雲，神秘的一笑。
“你覺得你現在真的還是人類嗎？”
“什麽意思？”
“在你第二天與狼人戰鬥的時候，就已經中了狼人的毒素，隻不過這些毒素并不多，可惜你一直都在戰鬥，高強度的戰鬥加速你體内血液循環，導緻狼人的毒素在你身體内快速蔓延。”
“當然，如果僅是這樣，還不至于讓你脫離人的範疇，可是你第三天晚上進行了更爲激烈的戰鬥，狼人在你身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傷口，并且就在剛剛不久前，你又被狼人咬到肩膀。”
“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狼人毒素便在你的身體内逐漸累積，而這些毒素足以讓你從人類轉化爲狼人。”
白狼人意味深長的看着柳子雲，敲了敲面前桌子，繼續解釋。
“當然，如果不是我橫插一腳，你現在已經死了，畢竟你身上的傷口是緻命的，你甚至來不及轉化成雜種怪物，就應該死了。”
柳子雲突然站起來。
從白狼人的話裏，柳子雲知道自己爲什麽沒死，但是這對于他來說談不上任何高興。
“那你存在的意義是什麽？把我拉進這裏，讓我成功變成一個狼人？抱歉，我是人，絕對不會像那些家夥一樣變成殘暴的狼人。”
“我無法接受，我不會爲了活着而做這種事情。”
當柳子雲說完心裏話，他已經做好戰鬥準備，以爲面前的白狼人會憤怒。
然而，白狼人隻是再度拍了拍腦袋，語氣頗爲無奈。
“啊，你這種固執的人，真是太讓人無語了，我看你那個朋友也是被你氣得要死，真是，我怎麽就看中你這麽固執的傳承者……”
白狼人再度指向自己：“你看我現在像是失去理智的樣子？你看我的眼裏隻剩下殺戮，隻有獸性？”
“你見過一個狼人能夠坐在這裏和你心平氣和的好好說話嗎？”
“在你看來，狼人都應該是這樣吧.”
結果，當白狼人說完最後一句，整個氣勢突然間改變。
雖然白狼人依舊好好坐在那裏，但是眼神裏卻充滿死寂，充滿殘暴的殺意。
站在桌子對面，柳子雲隻覺自己渾身冰冷。
他面對的不再是剛剛那個溫文爾雅的白狼人，而是一隻饕餮巨獸，光是充滿殘暴殺意的眼神，似乎就能将他粉碎。
柳子雲死死握緊雙拳，杵在原地。
咔嚓。
輕微的骨頭聲響。
柳子雲不僅沒有退縮，反而略微擡起頭，直視面前突然大變的白狼人，緊緊盯着對方的眼睛。
在還未結束的試煉場景裏面，遭遇一隻又一隻狼人，讓柳子雲明白，面對這些狼人，恐懼隻會激發他們的獸性。
很快，對方這股殺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僅僅片刻，對面的白狼人就收回這種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殺氣。
而柳子雲額頭上滿是冷汗，連後背也被汗水浸濕。
天知道他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甚至就像一眨眼的功夫，到底經曆了怎樣漫長的對抗。
白狼人看着柳子雲，卻露出滿意的神色，并且暗自點點頭。
“很不錯，很少有人能面對這種殺氣而保持堅定，更不用說你隻是一個新人，一個非正式試煉者。”
“小子，有興趣當一個特殊的警長嗎？”
嘭——
白狼人說着，取下胸前顯眼的警徽，一下拍到桌子上，看着柳子雲。
“變成你這樣？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狼人？”柳子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對方。
結果白狼人對着柳子雲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狼人怎麽了，誰規定狼人就不能當警長了？”
“關鍵并不在于你要不要成爲一隻狼人，而是你要不要成爲一個可以幫助他人的警長。”
“一隻瘦弱受傷的狼人就可以讓你狼狽不已，七隻狼人就能讓你陷入死地，這樣的你，能夠救誰？”
“就像你同伴之前罵你的一樣，你誰都救不了，自身難保，而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選擇獲得更多力量來幫助你想幫助的人。”
“狼人還是警長，完全靠的是自己的意志！”白狼人說到這裏，再度問：“問題是，你需要這種力量嗎？”
【解釋：這裏沒有bug，而是觸發了戰鬥體系中的一環，詳情可以看作品相關。而且這種觸發不是随随便便的，得是一個人完完全全得到了一個傳承的認可才有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