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文之茫然而迷惑,卻在偶爾一次減壓看書的時候,無意中瞄到了一句話,從而做出了這一生最大的決定。
這一生,陪伴你一輩子的,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你的兒女孫輩,而是你的愛人。
簡文之恍然大悟,終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的。
他心裏已經下了決定,卻又不願意用這種決絕的方式傷害父母的心。
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死黨好友,策劃了這麽一場假死騙局。
與其讓爸媽知道他要背離簡家,還不如讓他們認爲他已經死了爲好。
簡文之,是這樣認爲的。
不過那時候的簡文之,不過二十多歲,又因文采斐然,家世顯赫,怎麽可能不年少輕狂,驕傲到不可一世?
隻是那種傲,并不是直接而淺顯地表露出來的,而是深藏于骨子之中。
簡文之表面上看上去和善謙遜,待人處事都是非常的溫和從容,但實際上,他骨子裏面卻已經自傲到了極點。
所以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算他的那個死黨好友,勸他再好好跟父母說說,不要貿然就做這種決定,可是他仍然沒有聽進去,一意孤行,還放言如果對方不幫他的話,那麽朋友也就到此爲止了。
那人還能怎麽辦?自然是用盡全力幫助簡文之了!
在日記本中,簡文之後來毫不保留地寫出了自己終于明白的,當時那個自己的真實想法。
說到底,他爲了愛情放棄了家庭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甯願父母家人傷心難過,以爲他已經死了,也不想破壞自己從小到大在父母家人心中那個孝子的形象,特别是父親,如果知道他竟然爲了一個女人就要放棄簡家,放棄自己的父母家人的話,肯定無法接受,到時候,他和席水漾就是真的不可能了。
那時候的他,也太過于自傲,一心想要跟席水漾在一起,完全沒有考慮到其他的事情。換一種說法的話,也就是他太過于自我。
當然,最後他的假死計謀很成功,他也成功跟席水漾遠走高飛。
可是不到十幾天,他的那位死黨朋友就給他打了電話。
直到很多年後,簡文之都能夠記得,當時他那感情深厚的鐵哥們兒發小,跟他打電話的時候,就算是隔着話筒,也能夠濃濃透露出來的失望。
"簡文之,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去參加了你的葬禮,你媽哭昏了三次,臉都白了,大家想要送她去醫院,她抱着你的遺像死活不松手,就是你爸那鐵打一般的鐵血人物,也是眼睛泛紅,神情悲恸。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爸爸那個樣子,我向來很敬佩你爸爸,他是個在戰場上身中好幾槍,都能夠咬着牙不吭出聲來的人物,他殺過那麽多人,卻從未掉過一滴眼淚,現在爲了你的假死,竟然難過到如此地步!"
"還有你的兩個哥哥,都是天之驕子的人物,卻是痛苦頹廢,你的兩個嫂嫂淚如雨下。但是你呢?你卻爲了一個女人,放棄了如此愛你的家人。你這不叫深情,你這叫絕情。"
"我今天從你的葬禮離開的時候覺得很慌亂心虛,因爲我覺得自己就好像是你父母的兒子的殺人兇手一般,事已至此...我們的朋友關系,也到此爲止了吧。"對方說完,頓了頓,"你好好想想,你的驕傲自滿,一意孤行,到底給你換來了什麽。"
對方的電話挂得很幹脆,後來也如他口中所說的,再也沒有聯系過簡文之。
不過簡文之也沒有怪過他,反而因爲他的一番話,頓時被驚醒。
之後簡文之整整迷茫了三天,思考了三天。
可是錯誤已經鑄成,他也沒有那個勇氣回去了。
簡文之的性格中,到底還是有懦弱的一部分,不敢回去面對父親母親失望的目光,不敢回去面對哥哥們的責怪。
可是很多年後他才明白——那個時候如果他選擇回去的話,父母家人的失望責怪隻會是一時。一個人無論做得再錯,他的家也會是他的港灣,他的家人也會毫不保留地接受他,容納他,諒解他。
可是那個時候,簡文之的懦弱和下意識避讓并沒有令他明白這個道理。
等到他明白的時候,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了。
簡文之在決定了要将錯就錯下去之後,心想着,既然無法好好對待父母家人了,那麽他也要好好對待妻子席水漾吧。
特别是在不久之後,席水漾懷上了簡素,欣喜若狂的簡文之,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起來,變得成熟多了。
後來簡素面對的那個對她來說無比偉大、仿若神人的父親,就是從當年那個年少輕狂、少不更事的青年,一步一步成長起來的。
生活的艱難讓簡文之明白了很多,而他也堅定,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麽他也要好好走到底!
在簡文之的日記中寫道——
"在素素出生的那天晚上,水漾陣痛了很久,我在産房外面,焦急地等待,覺得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長而艱辛。終于,當那聲啼哭響徹醫院,護士抱着素素走出來的時候,我看到那張小臉,頓時明白了很多東西。"
"什麽叫做父親的責任,什麽叫做一個男人的擔當,什麽叫做家庭。"
看到這一點,簡素心裏一動,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眼中卻泛起點點淚光。
她擡手撫摸上那行字,簡文之蒼勁犀利的筆鋒,勾勒出來的"父親"二字,鐵劃金鈎,好似要劃破紙面一般的用力!
簡素看着它,似乎明白了當時簡文之的心情。
沒有誰從一開始就是完美無缺的,更何況人無完人金無赤金!
人的一生就是一場漫長的旅行,在這場旅行中,你會前往不同的地方,面臨不同的東西,也會領悟到不同的道理。
人也因此在這個過程中,一點一點成長了起來。
簡文之正是如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