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之敢發誓,他聽出了對方的咬牙切齒。
他不由得好笑又心疼。眼下對方奈何不得他們,皆歸于道一的清醒。若是她不能再約束對方,在此的幾人,都将有生命危險,他也必須破此局。
道一背着雙手,站在洛水河邊,瞭望着上空,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她迫不及待的和王玄之分享着快樂,“安道你在聽嗎,沒想到此地的主人,還真能弄來吃的,待會兒若是不夠吃,你們也别客氣,盡管要求便是,我想主人家很樂意效勞的。”
洛水河上方的天空,白雲像是被人用墨汁噴灑,染得漆黑一片,許久才變回原來的顔色,“小丫頭還不趕緊過來,等着老夫過去請你麽。”
道一僵在原地沒動,“怎麽過去。”
老者靜默片刻,“方才不是才走過麽。”
道一這回是真窘迫,她咳了咳,“你得讓這位小娘子替我帶路,沿途沒有美景,隻能欣賞佳人,才能讓我興緻參加你的宴請。”
老者吞吐數息,遲疑的問道:“你該不會是不識路罷,就這麽小段路,這些年我也聽過不少事,像你這樣的大有人在,”他越說越肯定,竟是‘哈哈’笑了起來,“竟被你這樣的小丫頭找到了——”
道一面黑如鍋底,氣呼呼的跟着尋人的小娘子,她再不識路,腦子還是好使的,看着兩岸截然不同的景緻,路根本就不用換,景緻亦是,此人竟以嘲笑她爲取樂。
她恨不得立刻揍對方一頓,飯有什麽好吃的,打哭對方才快樂。
她們很快又到了空谷中音,小娘子扔下兩人,自顧自的上二樓。
“不!”又是一陣凄厲的慘叫,小娘子原路還回,頃刻間便消失不見了,無須再跟着過去看,道一都知曉,人已然到了洛水,在船上癡癡的等人。
道一皺眉落座,對面是一位平平無奇,意識清醒的老者,“她這般模樣與你,與你有無關系?”
老者倒上一杯煮好的茶,遞了過去,“我見着她時,便是這番模樣。”
道一摩挲着茶盞,瞥了眼仍在夢呓的人,确定兩人都還活着,她放了一半的心,細嗅了一口,“這味兒與我師父的同樣難聞,沒什麽胃口了。”
老者面皮一抽。她又說:“可你卻利用了她,不是嗎。”
道一端過大茶壺,自已倒着玩兒,“沒什麽奇怪的不是嗎,方才你利用她的美貌,企圖留下我們,若是此時的她,見着來人,也是視若無物的。”
王玄之驚訝的看着茶盞,原本就有七分滿,她拎着茶壺倒了許久,亦是不見溢出來半分。
道一在此時誇起了老者,“老人家你的修爲真不錯,能施如此厲害的障眼法,”她用手指沾了一滴水,點在桌子上,“這水竟是真的,你将水藏在了哪裏?”
王玄之的疑問得到了解決,他雖不能控制自已,但能靜下心來觀察周圍。
道一和老者說話的功夫,尋人的小娘子,已經回來了數次,凄厲的慘叫,回回叫人心驚。
但那慘叫聲下的真情實感,王玄之認爲一定是存在過的,便是旁邊看着,他雖不曾經大過,亦能感受到那份痛楚,更何況置身其中的人。
此女尋人,與這位老者,又有何關系?
那些失蹤的人,又是因何而身故?
老者被他看破也不急,反而慢悠悠的問她,“你的修爲倒是不淺,竟能看出我的障眼法。”
道一當然不會告訴她,是眼睛特殊的緣故,“修爲倒是一般般,不過能看出來你是個妖怪,也就足夠了,你這模樣,又是借了什麽人的皮囊,倒不如攤開真身來,與我暢聊一番。”
老者這回是真的吃驚了,“小丫頭的眼光确實不錯,但老夫可不是什麽山精妖怪,吾乃此地的仙人,按禮數你應對我行叩拜的大禮才對。”他自得的說道:“況且老夫的真身,此地根本容納不下,若是就此現出來,怕吓壞了你,找誰說理去,你身邊的三個癡人麽。”
道一毫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兒,“我說老頭兒給你臉面,你還真就踩上來跳舞呀。”
見他還裝傻棄愣,她直接戳破了眼前的局面,“眼下你我誰也奈何不了誰,誰先動手誰就露了後背,想必你打着主意,拖着我們幾人,沒吃沒喝的地方,過一段日子,死了你也能達到目的,不是麽。”
道一随手指了個骷髅,“這些人中最早也就是前朝的,我看過他們的死亡日期,大概在十七年前,但他們如今的模樣,更像死了幾十年的人。”
老者掀了掀嘴皮子,“竟不知你對死人,研究得這般透徹。”
道一得意的笑笑,“你不知道的東西多得很。”
老者佩服她的厚臉皮,神情淡淡的問她,“既如此你說說看,他們又是怎麽死的。”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有時人活得太明白,又有什麽意義,糊塗的死去還不會痛苦,清醒的知曉死因,豈不是每時每刻,都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道一擡起與她左手相握的右手,十指修長骨節分明,仔細端詳,總算明白那些玩物喪志的由來了,漫不經心的說着話,“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呢。你看到旁邊那個,長得好看的小郎君了嗎,興許是我未來的姐夫,他喜食我獵下的妖怪肉。”
她将王玄之的手放下,對着老者一字一頓,認真的問道:“老人家真身有多大,不知一鍋可能炖下。”
趴在一張桌上的兩人,身體同時抖了一下。
王玄之更是想掩面,替老者憂心不已,再這麽聊下去,興許對方直接就被氣死了。
果不其然,老者猛的拍桌,桌子應聲而裂,“你!”
道一笑呵呵的指着自已,“我?你想我說找死嘛,但方才不是說了,你與我互相奈何不了對方。而且老人家一把年紀了,怎的氣性還那麽大,氣大傷肝,作爲主人家,怎麽能和客人置氣呢。”
老者能忍下來才怪,可正如她所言,眼下不是冒動的時候,他複又落座,兩人之間,又重新聚了一張桌子,他不屑的說道:“你說不出他們的死因,故意激怒我的?”
“所有死者,死因隻有一個。”
道一:我得意兒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