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二點頭,“屬下這就吩咐玄五代我走這趟。”
昨夜玄二和玄六跟随薛珩出了任務,玄五留守在永安城。薛珩和玄二以及玄六幾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些傷,唯有玄五是毫發無傷,讓他進宮去辦差,效率自然會高得多。
永安皇城,紫宸殿。
今日一早宣德帝便接到消息,說是派去查探太廟失竊之事的玄衣衛于昨夜遇襲,死傷慘重,而對玄衣衛動手的正是此次因看守不力導緻太廟失竊的齊王。
宣德帝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怒不可遏,氣得臉都發青了,而後想起溫琅的囑咐,才不得已将自己内心翻湧的情緒克制下來,等到靜下心來之後,他漸漸覺得此事疑點衆多。
齊王是他的兒子,此人的爲人行事的風格,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齊王萬不可能在這般敏感之際,公然對抗他此番派去查明此事的玄衣衛。
除非他是活得不耐煩了。
若對抗玄衣衛真是齊王所謂,那麽僅有一個理由可以解釋得通,齊王或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想要銷毀,不願意讓玄衣衛發現所以才千方百計的拖住他們。
正做此想,宣德帝便聽外面玄五求見。
玄五進屋後,将玄二方才吩咐他的事情禀報給宣德帝。
宣德帝道:“眼下你們主上身體可有礙?”
玄五回道:“多謝陛下關心!主上昨夜被三批人馬圍攻,好在他反應及時,逃了出來。不過,此次的确折了玄衣衛不少精銳。”頓了頓又道,“最後主上讓屬下告知陛下,說是此事疑點重重,望陛下仔細查明。”
薛珩想的同他一樣,此次的事情的确有些蹊跷。
宣德帝剛想讓玄五退下,就見最近幾日忙着負責陳全一事的一名玄衣衛進來,那名玄衣衛對他恭敬一禮,然後道:“啓禀聖上,屬下搜索數日,終于在陳全居所的牆縫裏發現了一物。”
那玄衣衛将東西呈上,宣德帝瞧見托盤裏頭放着的是一張隻有一個邊角的信紙,信紙上還有些殘留的筆迹。
宣德帝凝神一觀,見那筆迹不是出自旁人之手,而是他十分熟悉的齊王的筆迹。
幾乎是瞬間,他的臉便沉了下來,他看過之後,牙齒緊緊咬在一起,五指收攏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若是陳全是齊王的人馬的話,那麽齊王膽敢對抗玄衣衛的行爲也說得通了。
齊王讓陳全在他的身邊對他下藥,想幹什麽自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他連膽敢對下下藥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公然對抗玄衣衛又算得了什麽?
思及此,宣德帝臉色更黑。
總之,齊王心思叵測,還需快速捉拿回京才是。
宣德帝當機立斷道:“傳令下去,速将抗旨不遵的齊王捉拿進京,朕要親自審問他!”
宣德帝派去捉拿齊王的人,除了王四郎領着的一衆金吾衛外,玄衣衛也在其列。
玄六得知這個消息後,第一件時間便回了楚王府将此事回禀薛珩。
聞言,薛珩眉目之間滿是思索,然後揮手道:“先按聖上的意思行事,與你親自出面與王四郎一道去捉拿齊王歸京。”
端王既然想玩,那就陪他玩個徹底,最後必要狠狠的将他揪出來,讓其暴露在日光之下。
那夜在永樂觀帶人強行闖入的那個方臉漢子,在當日便遭到了甯玖父親的彈劾。
最後被扣上個藐視皇家,擅自闖入皇家道觀的罪名被仗刑了二十大闆,罷黜了官職。
同日,永安城出現了一件大稀奇的事情,那便是如今的新科狀元孫琰,竟是淮陽侯府當年那個被休棄的嫡妻孫氏的兒子。
此消息一出,無疑是爲永安城的人們又添了一個笑料。這個淮陽侯府不愧是個破落戶,當初寵妾滅妻,連嫡子都不要,将一個小妾生的兒子捧的那麽高,生生敗壞了門風。
俗話說得好,龍生龍鳳生鳳,小妾的兒子便是小妾的兒子,終究是上不了台面,瞧瞧那柳二郎的德性便知。
淮陽侯臉皮素來厚,他查明此事之後便上門去尋找孫琰,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對方見都不見他,并稱自己的父親已經死了。淮陽侯無可奈何,又礙于旁人圍觀,隻好灰溜溜的走了。
此事算起來也算是淮陽侯自作孽,當初鬼迷心竅寵妾滅妻,如今自己的親子當上狀元,淮陽侯才想着上趕着巴結,誰知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是認都不肯認他,實在是好笑的緊。
世間種種,冥冥自有定數,這淮陽侯也算今日得了這麽個果,也算是應了他當初種下的因了。
*
昨夜,端王在永樂觀外呆了一段時間便徑直入城,于晨鍾響起,天色大亮的時候,回到了端王府。
結果他一回到府中,便正好撞上了在正院裏前來堵人的崔婉。
崔婉穿着一身碧色對襟繡寶相花齊胸襦裙,頭梳高髻,上面簪着珠翠步搖,渾身的氣度很是不凡,見端王回來,她忙迎上前道:“殿下昨夜去了何處?怎的現在才回來?”
她的表情看似無常,唇畔也是笑着的,話中的幾分質問之意,端王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端王的眸色微沉,目光落在崔婉身上。
崔婉什麽都好,唯有一點,她太過自以爲是,太将自己當個人物。
端王不願與她多說,點頭道:“公事繁忙,在太子殿下那裏留了一留。”
崔婉聞言神色一冷,她一大早便讓人在房門處候着,分明見到端王的馬車不是從東宮的方向來的,他的車輪上還沾了泥,顯然他昨夜是出了城。
至于出城如何……崔婉不由的搖了搖頭,呼吸微緊。
自從那個甯五娘的事情之後,她便在心中對端王存了個疙瘩。在她嫁給端王之後,發現端王并非她所想象的那麽簡單,經常神出鬼沒,徹夜不歸,起先她還能相信他的說辭,将之當作公事繁忙,可越到後面,她便越覺得此事蹊跷。
崔婉懷疑端王在外頭養了外室。
若真是如此,那此事傳出去,她必将淪爲永安城的笑。
思及此,崔婉不由得收緊手,語氣帶了幾分涼,“從太子殿下那裏回來的?可我瞧王爺的車馬分明不是從東宮的方向駛回,且車輪上沾滿甚多泥痕,殿下昨夜分明是出了城。”
端王聞言神色一厲,目光如刀劍出鞘一般落在崔婉身上。
崔婉從來沒見過端王這種眼神,被這種眼神盯住的一瞬間,她的呼吸不由得一滞,下意識生出幾分退縮之意,端王定定的看着她,冷聲道:“你跟蹤我?”
崔婉有些底氣不足,但依舊強撐氣勢道:“是又怎麽樣?”
端王見狀,逼近一步,在崔婉的跟前對她笑道:“有些事情,王妃到現在怕是都沒有搞清楚狀況。”
崔婉愣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端王一笑,隻是那笑不達眼底,十分寒冷,崔婉忽然有種被冰冷的毒蛇盯住的錯覺,有些無法動彈。
端王道:“你是我的王妃。王妃,王妃,王在前妃在後,王妃莫要忘了這家中做主的人是誰。”
崔婉瞪大雙眸,她從未想過平日裏唯唯諾諾,庸碌無爲的端王竟也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莫要忘了,你若真想成事,背後自然少不得我崔家的支持。”
端王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揚眉一下,在崔婉跟前笑開,接着道:“我的确需要崔家的支持,但據我所知,崔家的女子出色的,并非你一個。”
崔婉思索到他這話中的深意,不由得于愣住,繼而勃然怒道:“你!你就不怕我将你這番言論告知我父母和祖父。”這個端王,竟然還打着這種想法?他一個卑賤的宮婢之子,他居然敢,居然敢肖想她崔氏一族的其他姊妹!
端王低低笑着,他笑的時候身上有種斯文的味道,但因他這笑顯然是假笑便讓人覺得格外的瘆得慌、
“告訴你父母?我自是不怕的,若是我怕,大可将王妃你捧着哄着,何必說這番話?”
崔婉居然敢派人查他,此事他絕不能容忍。
若是她是個安分守己的,他或許還能陪她做做戲,将她哄着捧着,玩小娘子最喜愛的郎情妾意的那一套。
但偏偏她是個不安生的,那他隻好用特殊的方法待她了。
她敢派人查他第一次,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接下來這段時間他的計劃尤爲重要,不能出一個纰漏,萬不能因爲崔婉在其中做出的一些蠢事拖了後腿!
思及此,端王揮手道:“王妃累了,你們将她帶回院中休息,好好伺候着!”端王話音一落,便有四個黑衣人上前排着。
崔婉身後的四個丫頭見狀,面色煞白,惶恐的看向她道:“王,王妃。”
崔婉難以置信,驚愕道:“你要幹什麽?你難道想囚禁我!”
端王看都不看她一眼,他一揮手,身後的幾個護衛便将崔婉,連同她的幾個丫鬟團團圍住,接着便将所有的人帶回了崔婉的院中。
侍衛将一切處理好後,到端王跟前複命道:“啓禀殿下,屬下等人已将王妃請回院子,接下來務必會好好看守!”
端王點了點頭道:“好好盯着她!切莫讓她再生出什麽事端,若是有人膽敢對外通風報信,直接弄死!”
下屬點點頭退下。
似是想起什麽似的,端王回首問道:“那個小毒仙最近如何?”
下屬道:“她最近沒有以往配合,不肯再配置新的藥引。”
端王一笑道:“是嗎?那正好本王今日得空,我就去瞧瞧她。”
很快端王便到了府中地下的一間密室,這間密室十分封閉,四面都不透風。許是因爲常年不見光,密室之内泛着一種濃濃的黴味,讓人聞着很是不舒服。此時密室之類的那個和鶴首燭台上點滿了蠟燭,将室内照得極亮。
密室裏有一道圍欄,圍欄之後設施齊全,有成床榻有桌案,若不是此處的環境太過冰冷,旁人怕是會将此處當作一件适合常人居住的屋子,屋内還有一張長桌,上面放着各種瓶瓶罐罐,各式各樣的藥物。
此時有一人正盤腿坐在密室内的蒲團上,聽到聲響,她眼睫動了動,而後便再度恢複原狀,仿佛什麽都沒有覺察到一般。
端王走到那圍欄的前頭,負手立在外頭道:“既然醒了,卻還要裝睡,未免有些太過無趣。”
烏蘭珠聞言睜眼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譏笑道:“我素來不和無恥宵小講話,恰恰不巧,你這樣的便是無恥中的無恥,我瞧着很不舒服。”言罷,烏蘭珠又将眼睛閉上,俨然一副不願搭理的樣子。
端王一笑道:“是嗎?我的确無恥,不過你小毒仙也好不到哪去。别忘了,你配出的藥,如今正在爲無恥的我收割着一條又一條的生命。”烏蘭珠聞言,緊緊的咬着牙齒,神色十分隐忍。
她修的的确是毒道,且在這上面比他師兄溫琅的造詣還要高上幾分,但由于她修的蠱和毒都太過駭人,以至于尋常人輕易都不會提起。
她修的雖是毒道,但卻謹遵師傅的教誨,從不輕易害人。她的毒隻毒窮兇惡極之人,從來不對無辜之輩下手,可……可如今她違背了師門之訓,做了端王的幫兇。
烏蘭珠咬牙,表情十分痛苦,她說端王無恥,可如今的自己又有什麽資格說這話呢!
端王道:“聽說最近小毒仙你不肯配置新的藥引?”
陳全已經死了,宣德帝便無法再接受新的藥引,如此一來,他的病症便會浮出水面,若太早讓人察覺宣德帝中了無法醫治的劇毒,這并非是端王所要的結果。
烏蘭珠像是沒聽到似的,不欲搭理。
端王見狀,忽然拍了拍手,而後便有人擡了一個擔架上來,擔架上頭躺着一個身着白袍,面容俊朗的男子,烏蘭珠看了那人的身影,神色立時一變,上前緊緊的扒住端王,咬牙切齒道:“狗賊!”
端王笑道:“你若不乖乖聽話,你這情郎,我保證他活不到明日!”
烏蘭珠咬牙道:“你還要不要臉!二郎隻是個普通的人,你爲何如此對他!”
此時擔架上躺着的郎君乃是烏蘭珠在江南的時候結識的一名郎君,這名郎君是當地有名的秦姓望族,在家中位居第二。烏蘭珠同這位郎君相知相識,漸生情愫。
可後來有一日,這秦家郎君卻突然失蹤,烏蘭珠一路找尋,最後落入端王的圈套,和情郎一道被關在了端王的暗牢之中。
端王以秦二郎的性命爲要挾,讓烏蘭珠替他配置毒藥,如若不然,便将秦家郎君的性命了結。
烏蘭珠并不知曉端王的真實身份,但他清楚的知道,他想要自己配置毒藥,絕對打的不是什麽好主意,極有可能會禍害無辜的人。
若是自己一人落入端王之手,烏蘭珠大可一死了之!可如今的情況是,落入端王之手的并非她一人,還有她的秦二郎君。
愛人的安危系于己身,烏蘭珠别無它法,最後隻好妥協。
她雖然的确是按照端王的吩咐配的方子,但也偷偷在方子中做了手腳,讓那中了毒的人不會短時間的死去,若落入他師兄或有能力的人之手,都可以得救。
若是她師兄有幸診治那中毒之人,說不定便有機會發現此毒乃是她的手筆。
端王道:“要他死還是要他活全在你一念之間。小毒仙,剩下的話不必我說,你自個兒掂量吧。”
烏蘭珠咬了咬牙,而後緊緊握住雙拳,厲聲道:“我知道了!我配便是!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得讓二郎過來,讓我探探他的脈搏。”
她必須保證秦二郎是安全的,否則說什麽她都不可能替端王賣命的。
端王淡淡一笑道:“這個簡單。”言罷,便讓人上前把秦二郎送上去。
烏蘭珠探過秦二郎的脈搏,發現他隻是被下了讓他昏睡的藥物,并不會傷及身體的時候,這才放了心。
端王從密室裏出來的時候,便有暗衛來報,“啓禀殿下,至你今日回城以後,京中的玄衣衛便很是活躍,似乎在暗自打探着什麽。”
“殿下,莫非你的蹤迹已然敗露?”
端王搖了搖頭道:“絕無可能!”他行事謹慎,自個清楚的很。
端王道:“所有的計劃按原定的進行。玄衣衛這番舉措,保不齊有些引蛇出洞的意思。你讓手下的人按捺住,切莫因此慌張,漏了底。”
末了又道:“想必西北那邊的消息就這一兩日便要抵達永安,我們的計劃也該往前推進一步了,你找準時機,待到西北的消息一道便派人去給溫琅遞消息,将他引入我們的局。”
先将溫琅擒獲,接下來的好戲能好好的登場才是。
楚王府。
溫琅這幾日都在忙着替宣德帝配制藥物。他先給宣德帝開了一副鎮定的方子,以求維持他身體的原狀,而後又差人取了宣德帝的鮮血,用蠱蟲和好幾種毒藥來查探宣德帝的身子究竟出了什麽狀況。
但這毒比他想象當中的複雜的多,複雜之餘,溫琅還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毒發的效果和症狀,倒是和他師妹配置的那些毒有些相似。
思及此,溫琅不由得心神一震,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湧入腦中,這害了宣德帝的毒,莫非乃是出自烏蘭珠之手?
若是如此……溫琅神色有些難看。
正在此時,門房遞了封帖子,上面寫着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旁人瞧不懂,他卻是知曉得清清楚楚,這種字毫無疑問乃是出自他師妹的手。
帖子上寫她犯了錯,如今藏身在永安城京郊,求溫琅庇佑。
思及此,溫琅與方才那藥聯想在一塊兒,手有些微抖,心中認定害了宣德帝的東西極有可能是出自烏蘭珠之手。
他披上衣袍,按照烏蘭珠所言前去赴約。
今日的朝會氣氛十分沉悶,整個大殿都靜悄悄的,針落于地的聲音都似能聽得清楚,朝臣們大氣都不敢出,禦案上的宣德帝面色黑得不得了。
就在此時,輔國大将軍孟善躬身上前一步道:“陛下,突厥和北方諸部實在太過猖獗,老臣願請命北上,好叫他們知曉我南秦軍隊鐵蹄的厲害!”
甯晟也出列道:“陛下,臣也願北上一戰,一解我南秦北方百姓之苦。”
今日朝會到一半,邊關便發來急報,說是北方突厥聯合北方六個部落開始公然作亂,掠奪财物。
如此舉動,分明是絲毫未将南秦放在眼底。
先前宣德帝已然派人前去警告示威,卻未能有絲毫奏效,反而讓北方的胡人變本加厲!他南秦兵強馬壯,又非那種沒有骨氣的彈丸小國,怎能容忍這些卑賤的蠻夷一次又一次的踐踏?
宣德帝也好,文武百官也罷,自是忍不下這口氣的。
甯晟和孟善二人主動請命後,朝堂中再次喧嚣起來,有人道:“這個突厥未免太不知輕重!此次作亂既是以突厥爲首,那必要好好教訓突厥一番!尤其是突厥的新可汗阿史那穆爾,好叫他知曉我南秦可以扶持他,同樣可以廢他。”
“是了,必要叫這些蠻夷知曉我南秦的勇士之威!”
“突厥真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十幾年前的敗仗還沒吃夠嗎?作爲我南秦的手下敗将,居然膽敢再次在門前叫嚣!”
西平郡公咬牙道:“此事絕不能容忍!犯我南秦者,雖遠必誅!陛下,老臣願請命上陣,親自戰退這些蠻夷!”
……
宣德帝的目光在主動請命的幾人之間來回遊移。
第一任西平郡公乃是南秦開國功臣,與孟善齊名的猛将,隻可惜早已不在人世。
不過虎父無犬子,而今的西平郡公,也就是顧修遠的父親,也是個骁勇善戰的猛将。
但這些年來,他對抗的多是南邊的一些部落,對于這西北一帶并不熟悉,貿然上前必然讨不了好。
孟善一生立下赫赫戰功,鮮有敗仗,對于突厥也是打慣了的,但他如今不比從前,年歲已高。若此次北上,打了勝仗還好,若打了敗仗,屆時恐怕軍心不穩不會,還會助長那些胡人的氣焰,突厥和北方諸部必然會更加嚣張。
最後宣德帝隻能将目光落在在西北駐守多年,前不久才剛剛回京的甯晟身上。
以往他在西北的時候,突厥安分老實,連個屁都不敢放,而今他才回永安城不過一年,這突厥便再次張牙舞爪起來。既然如此,那便讓甯晟再次一刀一刀的斬斷他們的爪牙!
思索片刻後,宣德帝沉聲道:“那好!朕思來想去,還是覺得由懷化将軍此次北上爲好。”
“甯晟聽令!朕着你率領十萬大軍北上抗擊突厥和北方諸部。若有那等靈頑不靈,執迷不悟者,一律斬殺!”
甯晟沉聲道:“臣遵旨。”
退朝回到禦書房後,宣德帝的面色極沉。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最近所有的事都湊在了一塊兒,像是事先約好了紮堆兒來似的。宣德帝神色一頓,而後神色越來越沉,最近這些時日的事情的确蹊跷。
思及此,宣德帝的神色越來越疑惑。且近來玄衣衛也有些奇怪,從陳全那地方搜出的東西,分明指明陳全與齊王有不可告人的關系,但薛珩卻讓他不要因眼前的東西迷惑,眼下突厥那邊又起了戰事……
宣德帝越想越覺得此事有些不太簡單,思忖片刻對陳德道:“你速去将楚王召來,朕有事問他。”
薛珩接到傳訊後不久便到了禦書房,向宣德帝見禮後便道:“兄長何事尋我?”
宣德帝道:“朕總覺得此次突厥和北方諸部生亂,很是有些蹊跷。”
“朕思來想去,心中總覺得不大對勁。所以朕想派你親自去前線查一查此事。”
薛珩聞言下意識蹙眉,近來端王頻頻在軍中動作,若是他貿然離京,怕是不妙,下意識便拒絕道:“兄長若生疑,我可以派玄二等人親自前去查明此事。”
言下之意,他不願親自前往。
覺察到薛珩的意思,宣德帝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存了幾分審視。若薛珩欣然應允,說不定他會就此打消在心中的念頭,但此時見薛珩态度堅決,他心中的那絲疑惑反倒是越來越大。
薛珩想要留在永安,那他偏偏不能讓他留在永安,正好可以趁着他走後的這段時間,整肅一下玄衣衛。
也好……讓他心中安甯。
宣德帝看着薛珩,面色嚴肅,語氣沉沉,“不可,此事關系重大,你若不親自前去,朕實在放不下這個心。”
宣德帝又啓唇道:“九郎,還記得你答應朕的事嗎?”
薛珩聞言面色一沉,最後點了點頭道:“既然兄長不放心,那此事便由我親自跑這一趟。”
宣德帝點了點頭道:“好。”
永樂觀。
甯玖剛剛用過午膳,便見沉香急急忙忙的進來道:“六娘子,今日早朝的時候,突然收到突厥和北方的部落在邊關作亂的事情,将軍親自請命北上鎮壓作亂的蠻夷。明日一早便要啓程。”
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甯玖十分驚訝,“突厥作亂?這消息怎麽這麽突然!”
沉香點點頭,順了幾口氣道:“确實突然,但聖上的指令已下,将軍明日便要走了!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見到,娘子還是快些收拾,回永安城與他道個别吧。”
甯玖點點頭,連忙起身道:“我正有此意。”
甯玖的眉頭緊緊鎖着,眸中滿是疑惑,突厥怎會這個時候興兵來犯?按理說上一世這個時候,無論是永安城還是邊關,都是一片平和,可這一次突厥怎的起了這麽大的變化。
甯玖一邊趕回永安,一邊理着自己的思緒。
甯玖回到東陽侯府的時候,甯晟并未在府中,他在京中的大營中處理臨走前的糧草等諸多事宜。
落日時分,甯晟終于歸來,看到府中的甯玖,很是欣喜道:“六娘怎麽回來了!”
甯玖和甯珏對視一眼,二人齊齊迎了上去。
甯晟不由笑着道:“你消息真是靈通!”
甯玖道:“自然是前來給阿爺踐行的。此次出征,阿爺務必要事事小心!六娘和兄長在永安城等你歸來。”
甯晟對他們二人點了點頭,笑道:“你們放心,這突厥和北方的那些人不足爲患,爲父之前就跟他們打過交道,這次爲父走了不過一年,那些蠻夷便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這次爲父必将他們打得個落花流水,叫他們不敢爲禍南秦!”他用一種玩笑似的輕松語氣說道。
他說的雖然輕松,但甯玖深深知曉戰場之上刀劍無眼,極有可能發生任何意外,加之這事是前世裏沒有發生過的一戰,所以她心中有些不安道:“反正阿爺當心便是,六娘還等着你到時候回來出席我的及笄禮呢。”
甯晟聞言一笑道:“好好好,阿爺一定回來。”
眼下已是四月,甯玖生在九月,短短四個月,能不能回來,還真是說不一定。
甯晟道:“今日難得相聚,臨行之前,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用個飯,一起熱鬧熱鬧。”說着他便揮手喚來管家,讓他下去準備吃食。
家宴熱鬧,氣氛十分融洽。
但甯玖的心卻始終難安,她總覺得有什麽事情在她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正在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溫琅接到烏蘭珠的消息之後便撇下了手中的事情,騎上一匹馬,徑直往京郊而去。
平常人約見大多是在鬧市和酒巷,鮮少有約在郊外的。若是換作旁人,溫琅一定不會去赴約。
但約他的人是烏蘭珠。
烏蘭珠行事素來怪異,且她最是不喜人多熱鬧之地,她會約溫琅在清靜的郊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因此溫琅不疑有他,到了與烏蘭珠約定的地點赴約。
隻是待溫琅到後才發現此處是樹木叢生,灌木茂盛得緊,連個人影都沒有。
溫琅立在馬上,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稀稀疏疏之聲,面上揚起一個笑容,啓唇道:“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還躲着幹甚?”
溫琅将馬掉頭,朝向聲音發出的那邊。
隻是下一刻,他面上的笑容便僵住了,隻見灌木叢中出現了數十個身着黑色勁裝的黑巾蒙面人,他們全都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刀上的寒光在日光的映射下顯得十分森寒。
溫琅咬牙,手扶拔出挂在右側的刀上,刀尖兒朝地,看着眼前這些人,冷冷的道:“你們是誰派來的!烏蘭珠呢?”
當先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烏蘭珠?溫神醫是說小毒仙嗎?你乖乖的同我們走一趟,自然便可見到她啦。”
溫琅厲聲質問道:“她在哪兒!”溫琅的神色陡然凝結,整個人身上散發出一種極爲威嚴的氣勢。
黑衣人的聲音陡然一變,“都說了讓你同我們走一趟,自然可以見到她。既然溫神醫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們隻好用特殊方式将你請回去了!”言罷,他一揮手,所有的黑衣人便動了起來,朝着中心的溫琅圍攻而去。
這十多個人個個都是内家功夫上的高手,身手極爲不凡。溫琅以一抵擋數十,不到一會兒便有些敗下陣來,就在他一個不察的時候,被身後的人往肩上捅了一刀,他咬牙欲擊退對手,對方雙目赤紅,用同樣不輸他的力道将他狠狠往後帶。
溫琅的腳步在地上往後滑,身上雪白的袍子從左肩爲中心開出鮮紅的花,刺目得緊。
終于,溫琅被人貫穿肩胛,抵在身後的樹上。
他的面色瞬白,額上滿是汗珠。
就在溫琅行動被封住的同時,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将他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給兜住了,溫琅握緊右手的刀,欲将那繩索劈開,卻發現那看似柔軟不經事的繩索竟堅韌似鋼,怎麽砍都砍不斷。
那黑衣人在他的跟前居高臨下的道:“省省功夫吧。這些東西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金蟬絲攢成的,刀槍不進,水火不入。”
言罷,他一揮手,這些人便将溫琅的穴道給封住塞進一個馬車的車廂下面,而後堂而皇之的換了裝扮,架着裝了溫琅的馬車駛進端王府。
溫琅就這樣被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網中,期間他無數次搗毀這張網,卻都于事無補。
黑暗之中,溫琅清楚的聽到周遭的環境漸漸變得嘈雜,他想他應當到了永安城的鬧市。
嘈雜之後,周遭很快又陷入安靜。
未過多久,他便聽到有人低聲說話的聲音。
最後他被帶到了端王府的密室之中。
忽然,溫琅的網被外面的人劃開,幾道暖黃的燭火湧入,他有些難以适應的閉了閉眼,待到睜開眼,看到眼前的場景之後,驚愕的瞪大了雙眼。
溫琅被人封了穴,無法說話,隻好震驚的看着在他面前負手,面上帶着笑意的端王,距離她不遠,扒在精鐵所制的鐵圍欄上,同樣是一臉正經的烏蘭珠。
端王給了護衛一個眼神,護衛見此立刻上前解了溫琅的穴道,溫琅冷聲道:“端王!怎麽是你?”接着他又對烏蘭珠道:“師妹,你怎麽在此?”
烏蘭珠聞言驚愕至極,而後恨恨的看着端王道:“你居然是端王?那你先前的那些藥究竟害了何人!”
溫琅一聽,心中一驚,心道,原來之前害了宣德帝的藥果然是烏蘭珠所配。
端王自然不會回答她,他嘴角含笑,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悅,“小毒仙平日裏配置方子辛苦了,你在我這府中呆了已将近一年,想必很是無聊。這不,我怕你寂寞無聊,于是便将你師兄捉來陪你。怎麽?我瞧着你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啊。”
溫琅聽着端王将她在此囚禁了将近一年,不由得咬牙,眉目極冷。
這個端王果然如薛珩所言是個心機深沉,不簡單的人,他居然膽敢膽大包天的下毒暗害宣德帝。
“端王,你将我們囚禁在此,所爲何事?我勸你還是趁早收手,要不了多久,薛珩便會發現我不在,屆時若讓他摸着藤找上來,你就不怕你的真面目被撕破?”
端王聞言,居高臨下的掃了溫琅一眼,笑道:“楚王?你是說本王那個纨绔的九叔嗎?還是說,你覺得他會以玄衣衛的首領的身份将我這端王府搜個底朝天,前來營救?”
溫琅眼中的震色更濃。
“本王早就懷疑薛珩的身份了,你不必露出這般吃驚的表情。今日之所以将你請來,是爲了方便本王接下來的行事。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師兄妹便好好的在此呆着吧。”說完端王拂袖而去,不再有絲毫停留。
若非烏蘭珠和溫琅二人擅長醫毒,興許能派上大用,端王絕會毫不猶豫的送這二人歸西。
溫琅被端王關到了另一間帶了鐵圍欄中,許是爲了避免溫琅和烏蘭珠二人有所接觸,二人中間隔了很大段距離。
見端王走後,溫琅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落入端王手中的!”
聽到烏蘭珠解釋後,溫琅面色沉沉。
“就是這樣。師兄,我之前并不知曉他的身份,隻是我爲了保住二郎的性命,便……便答應了端王的要求。師兄,方才我聽你說的話,你也似乎知曉端王用毒之事?”
溫琅沉聲道:“你想知道你的藥進了誰的口中嗎?”
烏蘭珠的心中浮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定定的看着溫琅,在她的注視中,溫琅緩緩道:“是當今聖上!”
烏蘭珠十分震驚,難以置信道:“這……”
她咬牙,“此事非我所願,我也不知他的藥竟是要對付聖上!。”言罷,她十分懊惱的抓了抓頭發,而後狠狠捶在牆上。
溫琅道:“事已至此,你也無需自責,爲今之計是要迅速的想出應對方法才是。”
烏蘭珠點頭,止住動作,對溫琅道:“對了師兄,你是怎麽落入端王的手中的?”
她的眼眸當中浮現出一絲不解之色,她這個師兄素來聰慧,怎可能輕易便落入人的圈套?
聞言,溫琅眉目一滞,落在烏蘭珠身上的目光帶了些幾分深沉。
“爲了擒我,端王以你爲誘餌引我去近郊會面。我這幾日替聖上診過脈,細查之下,發現那用藥習慣與你很是相似,正好你此時要求會面,我便不疑有他,最後遂中了端王的圈套。”
俗話說關心則亂,溫琅自然隐了擔憂烏蘭珠的安危這段。
當時他實在是太過焦急,若是稍微靜下心來細細想一想,便會發現此事的不對勁,也不至于落入端王之手。
溫琅的目光落在烏蘭珠的身上,但他并不後悔,若非如此的話,他還不知烏蘭珠竟被端王囚禁了一年多。
難怪去年薛珩說他給烏蘭珠發信之後,她隻給他回了幾封便沒了蹤迹,他原以爲她如往常那般去遊山玩水,結果卻是被端王囚禁了起來。
烏蘭珠想了想道:“用我的藥暗害聖上,莫非他是想要……”烏蘭珠給了溫琅一個隐晦的眼神,謀朝篡位這四個字已暗含在其中。
溫琅點了點頭道:“隻能是如此。”他面色更沉,“他既然敢下手将我們囚禁于此便說明他有了萬全之策,若我猜的沒錯,九郎那邊也有風險。”
烏蘭珠聞言也擔憂道:“那怎麽辦?若是九郎沒有察覺,中了端王的歹計,那……”
溫琅眉頭緊鎖,搖了搖頭道:“眼下也隻能期望九郎能夠将眼睛擦亮,切勿被端王的圈套所欺。”
至于他們二人,目前當務之急便是想個脫身的辦法,快速的離開這個鬼地方。
薛珩從宣德帝的禦書房内出來之後,并未第一時間回府,而是去尋上了顧修遠。
薛珩到的時候,顧修遠正從西平郡公府的練武場下來,他身上穿了一身薄衫,手提一根長槍,身上還帶着微微的汗,見到薛珩,他道:“你尋我何事?待我去收拾一番,再與你叙談。”
薛珩看他一眼,擺手道:“不必了。你我二人什麽關系,不需要講究這些。此處不是談話的好地,去你房間說吧。”
顧修遠見他神色鄭重,便知曉他有事要吩咐,點了點頭,遂将薛珩請入自己的房中,他随意找了個架子上的巾布,擦過汗後,便對薛珩道:“什麽事情讓你這般急躁。”
薛珩行事素來有章程,從不會露出這般急躁之色,顧修遠猜測他一定是遇到什麽難題,薛珩道:“突厥那邊的消息,想必你也知曉。聖上今日差了懷化将軍甯晟北上抗擊突厥等部,并派我暗中去前線查明此事。”
顧修遠微微驚愕道:“此事玄衣衛誰人去都可,爲何偏偏派你?”
話說到此處,顧修遠的聲音一斷,而後面上浮現出一抹了然之色,“那你如何打算的?”聖上之所以要薛珩親自前去,說不定是在測試他的忠心。
薛珩道:“我本來是回絕的,但聖上執意要如此。此事推拒不得。”末了又道:“我今日前來便是想等我去之後,你務必要看好永安城内的所有動靜,尤其是端王府,必要将其行爲掌控在我們的眼中。”
“此次突厥的事情很是突然,我心中總有種不妙的感覺。”
顧修遠點頭道:“你之所言甚是有理。你放心,既然這差事你推不掉,那你不在永安城的這段時間便由我替你将這些事情解決。”
薛珩點頭,看了顧修遠一眼,咳了聲道:“除了正事之外,我還有一件私事需要拜托你。”
顧修遠見他這神色,便有些了然,而後試探問道:“有關永樂真人?”
薛珩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道:“沒錯。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派人護她周全,務必保證她的安全。”
顧修遠眼中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顯然,此事我沒道理推辭。兄弟所托,必然不負。”他面上帶了些暧昧的笑,“不過……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裴小郎若是知曉此事,心中怕是會将你恨死。”
當初裴家小郎君曾對甯玖有些愛慕,結果這愛慕還未成長起來便被薛珩尋了個由頭,将此事告訴了魏國公,也就是薛珩的外祖。結果裴小郎君不但被好生教訓了一頓,還被人拘着在家中念書,不讓他有胡思亂想的功夫。
“據說最近魏國公府正在替裴延相看小娘子呢。”
薛珩似乎很不滿顧修遠提起這茬,冷了他一眼,而後道:“此事你以後休要再提,至于這頓酒……想也必過不了多久了。”
顧修遠有些驚愕,“你終于說動人家小娘子了?”
薛珩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甯玖那态度的确算是接受了他,但若真要談婚論嫁的程度,他少不得還要花一番功夫。
顧修遠哈哈大笑道:“那好!不若咱們打個賭。”
薛珩看了他一眼道:“賭什麽?”
顧修遠笑道:“就賭今年之内我能否喝着你的喜酒。”
薛珩聞言眉眼一揚。
顧修遠道:“我賭不能。”他顯然是沒信他已将甯玖拿下。
薛珩心中對于此事也是有些沒底的,但見顧修遠調笑他,自然不能落了自己的氣勢,面色一沉當即便回道:“那我便與你押相反的。”
顧修遠道:“哈哈,那就一言爲定!至于賭注嘛……就是輸者無條件服從赢者三個條件,可否?”
薛珩挑眉笑道:“一言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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