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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梁國夫人,借機敲打

宣德帝解除太子與甯玖婚約,将甯玖封爲永樂真人,送她入永樂觀出家爲女冠的消息一出,便在永安城内十分轟動,朝野上下都在議論此事。

孟嘉隐去甯玖和楚王的事情,已向輔國大将軍和梁國夫人解釋過此事,可梁國夫人人仍然不放心。

輔國大将軍孟善還揚言要向聖上奏請此事,表達對此事的不滿,孟嘉費了好大力氣才終于說服他。可梁國夫人那邊,孟嘉是無論如何也說不聽,無奈之下,用過午膳後隻好陪着梁國夫人一同到達了東陽侯府。

梁國夫人早上的時候便遞了帖子,甯晟等人早知她要來,早早地候在了前廳。

李十娘今日覺得無聊便出了自己的院在府中的園子裏遊走。

從東陽侯府的前院到達正廳需經過一處回廊,恰好此時李十娘在廊上歇息,遠遠地便見手持蛇形紫檀木杖,一頭花白青絲梳着高髻,身着茶褐色半臂襦裙,十分威嚴的婦人朝這邊她這邊走近,她的身後跟着一個英俊的年輕郎君,仆婦成群,陣勢極大。

見此,李十娘心知這是個自己惹不起的人物,忙側過身子避讓。

先前距離的遠,梁國夫人的注意力便沒怎麽放在李十娘的身上,可當她走近,目光落在李十娘身上的時候,便不由呆在了原地,呼吸也重了幾分,一個名字從口中脫口而出,“婉娘?”

李十娘聞言感到莫名,擡頭對梁國夫人一笑,屈膝見禮道:“妾乃是老夫人娘家兄弟的女兒,在李家族中行十,這位夫人若不介意,便喚我一聲十娘吧。”

梁國夫人起先神色還有幾分動容,聽到李十娘報名身份之後,心中便冷了幾分。

李十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了幾分審視。這麽說來,眼前這個小娘子是李氏娘家的人。

李十娘清楚地感受到眼前這個老婦的目光再度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隻是她的目光已不複先前那般的柔和,反倒帶了一分審視和警覺。

這種猶如事實的李十娘身上的目光,讓李十娘渾身不适,隻覺沉重無比。

永安城的貴婦,氣勢都是這般的壓人嗎……

漸漸的,梁國夫人的面色凝了起來,唇角揚開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李家的親戚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甯晟歸來之後來到東陽侯府,且此女的長相與他的婉娘有三分相似……

梁國夫人直覺李氏沒安好心!

且眼前的這個李十娘頭上梳着的是少女的發髻,這說明她尚未成婚。

呵呵,安平公主才去多久?李氏便迫不及待的要将手伸到甯晟的房裏來了。

思及此,梁國夫人眼底的冷色更濃。是也好,不是也罷,本着甯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的原則,她搖頭輕笑出聲,“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就你這般顔色方才竟叫我看花了眼。”

李十娘一聽她這話,立時僵在當場,面上浮出一抹屈辱之色。她不明白這個瞧着威嚴無比,滿身派頭的夫人,爲何一見面便對她惡言相向,百般羞辱。

甯晟等人見梁國夫人到約定的時辰久久未至,于是便想出門瞧瞧,恰好瞧見了在長廊上看似在攀談的李十娘和梁國夫人。

李十娘眼角餘光見甯晟等人靠近,忙低首,泫然欲泣,“十娘自知顔容粗鄙,不堪入夫人的眼,可是夫人也不能這樣羞辱十娘至此。”

孟嘉聞言眉頭一皺,雖然他從梁國夫人的語氣裏聽出了她對此女的不喜,可此女眼下的這番做派,倒像是他祖母欺負了她似的。

孟嘉出聲道:“這位小娘子何處此言,羞辱二字怕是太過了些。”

梁國夫人揮手,阻止孟嘉繼續再說話。

這種腌臜把戲由她來處理便是,犯不着污了三郎的眼。

梁國夫人餘光見朝這邊來的甯晟等人,心中門兒清,落在李十娘身上的目光更冷。

看來她的直覺果然沒錯,這李十娘還真不是個什麽好玩意兒。

梁國夫人當即笑道:“十娘子說的什麽話,方才老身不過說了一句自己老眼昏花,何至于侮辱你?”

梁國夫人旁邊的孟妪也開口說話道:“梁國夫人說的是,方才奴婢也是瞧着這個十娘子與婉娘有幾分相似,很是震驚。可眼下她這般哭哭涕涕的小家子氣做派,當真是一點兒也不像。”

幾人說話間甯晟等人已然近前,見梁國夫人面色不善,甯晟下意識問道:“嶽母,此處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梁國夫人神色略有些冷淡,本想駁回甯晟的稱呼,讓他喚她梁國夫人的,可見甯玖還在旁邊,隻好給了甯晟一分面子,她道:“無事,不過是方才瞧見李家的這位十娘,覺得有些親切罷了。”

說着,梁國夫人看了看李十娘,又看了一眼甯晟道:“說起來,這天仙似的娘子,可有許了人家?若是沒許配,這永安城中的青年才俊,老身也是知曉一二的,或許可以幫着打聽打聽。”

李十娘對于梁國夫人的轉變瞠目結舌,這個老婦先前還一臉跋扈,可轉眼間竟在甯晟的面前說說笑笑起來,這簡直……

可梁國夫人既然問起,加之她又是長輩,李十娘不好不答,隻好微垂着頭,狀似羞怯道:“勞梁國夫人記挂十娘,十娘現尚未婚配。”

梁國夫人聞言‘啊呀’一聲,便拉過她的手道:“我瞧着十娘的模樣怕也有十七八歲了,當年我家婉娘可是十五歲及笈後便嫁到了東陽侯府。你這樣子可不成,等一會兒我事情談完,便與親家母好好的說說,務必要爲你結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

李十娘面色尴尬,甯晟自然也聽得懂梁國夫人話中的深意。但眼下梁國夫人既然要借此敲打李十娘,他便隻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任由梁國夫人在此說道。

梁國夫人見甯晟不爲所動,神色鎮定,不由滿意了幾分,随後目光落在甯晟旁邊的甯玖身上,歎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還是先進去吧!”言罷,她又拍了拍李十娘的手,笑道:“十娘,這事兒老身便放在心上了,你也莫與我見外,若有需要幫助的,隻管知會我便是。”

李十娘面上尴尬之色更濃,但對于梁國夫人的一臉笑意,她隻好硬着頭皮應聲。

衆人進了正殿之後,梁國夫人便問起了此次甯玖出家爲女道士的緣由,大有他們不說清楚此事,她便不依不休之勢。

梁國夫人年歲大了,平日裏又極是疼寵甯玖,若讓她知道甘泉行宮秋狩時發生的事,萬一氣出個好歹,那便麻煩了。所以對于這事兒,對于梁國夫人并不能說實話。

甯玖将事先編好的一番說辭說與了梁國夫人聽。

甯玖說自己并不中意太子,之前之所以答應太子求婚,乃是聖上下旨迫不得已的事情。

如今聖上身子出了問題,正好有這樣一個可以解除婚約的機會,她自是求之不得。

甯玖又向梁國夫人言明如今朝中局勢動蕩,十分不明,她并不想讓東陽侯府和輔國大将軍府,因爲她的關系而過早站隊。東陽侯府和輔國大将軍府世代忠良,一心爲天子效力,屆時誰登上帝位便效忠于誰。

梁國夫人心中雖仍有疑慮,但甯玖的這番解釋卻讓她的心安穩了許多。見甯玖神色無異,她終是打消了心頭的懷疑。

此事解決完畢,梁國夫人便将甯玖拉到一邊,說是有話單獨與她相商。

甯玖答應,向甯晟等點了點頭,去梁國夫人去了偏殿。

梁國夫人坐在一張鋪了簟席上設錦繡褥子的坐塌上,甯玖則是坐在她的身側。她雙手拉過甯玖的手,看着她道:“六娘,以前你還小,有些事情我不便與你說。再過不久你便要及笄。你從小沒有娘親,很多事情也隻好由外祖母與你說說了。方才廊下的那個李十娘,想必你也看到了,她與你母親婉娘有三分相似……”

方才甯玖隔得遠,并沒有聽清楚梁國夫人與李十娘的談話,但她梁國夫人對李十娘的不喜态度也讓她有些不解。

眼下聽梁國夫人這樣一說,心中頓時了然。

原來如此,這李氏兄妹二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加之這李十娘的長相……

甯玖想不以惡意揣度李氏與鄭氏的心思都難。

甯玖啓唇道:“外祖母的意思是這李十娘沒安好心。”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梁國夫人面露欣慰,她就知道六娘能夠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而後又搖頭道:“那李十娘,方才外祖母已然試探過,的确是個不安好心的。不過她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若是背後沒人撐腰,哪裏敢起這份心思?”

梁國夫人眸光一沉,淺褐色的眸中綻放出絲絲利芒。

甯玖點頭道:“外祖母,我知道了。李十娘這事兒必然是李氏與鄭氏在背後指使的。”

梁國夫人點了點甯玖的鼻頭,笑道:“聰明!”

然後又道:“六娘,當年我一直都以爲是你阿爺負了婉娘,所以這麽多年來都對此事耿耿于懷,直到安平郡主的醜事抖了出來,我才知……他也是個憋屈的,這麽多年來我們全都被安平蒙在了鼓裏。當年你阿爺也是……被陷害的。”

甯晟早年在輔國大将軍府學藝,年輕時生得俊美風流,梁國夫人也曾很是喜愛他的,但後來孟婉屍骨未寒甯晟便與安平郡主發生了那事,此事對她的打擊太深,她由此便對甯晟心中存了厭惡。如今事情真相大白後,想起以往種種,她倒是覺得心中生出幾分愧疚。

甯玖拍了拍梁國夫人的手道:“外祖母不必介懷,阿爺并未怪過你什麽。”

梁國夫人聞言握住甯玖的手道:“你阿爺若要續弦,我們也不會說什麽,不過唯有一點。”她神色微凝,語氣堅定,“那個李十娘,絕對不能讓她得逞!”

梁國夫人一想到李十娘挂着那張與她小女兒有三分相似的臉坐上将軍夫人的位置,便沒由來一陣惡心。

甯玖點頭,“外祖母放心,六娘知曉的,這事兒必然不會讓李氏與鄭氏得逞。”

梁國夫人點頭,拉着甯玖又道了些家常話,直到天色漸變,梁國夫人才動身回府。

甯玖将梁國夫人送出東陽侯府後,神色立時一變,唇角勾出了一抹冷笑。

她對沉香道:“那個李十娘,你務必要盯緊一些,切莫讓她做出什麽上不得台面的事來。”而後想到什麽似的,又道:“還有李氏與鄭氏那邊,也通通盯緊。”

這婆媳二人的如意算盤打得還真是好,想借機到她阿爺的院子裏頭,做夢吧。

将梁國夫人送走,甯玖回瓊華院的時候遇見了甯晟。

甯晟見此對甯玖笑道:“方才你與你外祖母都說了些什麽?”

甯玖一笑道:“方才外祖母讓我告訴阿爺你,她不怨你了。早年的事情,要怪便怪那個盧氏沒安好心。”

對于梁國夫人這麽多年來的怨恨,甯晟并未覺得委屈或是不甘。事實上,當初那事情發生之後,他自己也很是唾棄自己,心中滿滿都是對亡妻的愧疚。梁國夫人當時對他的态度讓他心中也好受得多。

眼下聽到梁國夫人原諒了他,心中說不感動是假的,畢竟在與孟婉成親之前,梁國夫人也很是看重他,他也曾一口一口的“師母”叫着。那幾年的情分,不是假的。

甯晟歎道,“她不怨我就好。”如此,等她百年之後與孟婉想見,也好對她有一份交代。

甯玖想起方才與梁國夫人的談話,啓唇道:“阿爺覺得那個十娘子如何?”

甯晟一聽面色立時一變,沉聲道:“六娘說什麽胡話!”

甯晟露出這樣的神色,已足以說明他的立場,甯玖聞言笑笑,快速将這個話題揭開,與甯晟談論其他事情。

李十娘從回廊回了自己的院子後,便覺心中氣憤難當,一下午心中都不舒坦。

從外頭回府的李七郎聽聞此事後,心中也氣憤不已,當即便來到了李十娘院子爲她打抱不平。

李七郎關切道:“十娘,下午的事情怎麽回事?我聽說輔國将軍府的那個什麽梁國夫人到府中當着大表兄的面羞辱你,這事可是真的?”

李十娘點頭道:“羞辱是真,但梁國夫人到底家大勢大,豈是我們惹得起的?”

李七郎聞言一拳重砸在桌上,咬咬牙道:“豈有此理!虧她還是什麽權貴之家,連欺負一個孤女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真是可惡!”想了想李七郎忿忿道:“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

李十娘聞言揉了揉額頭,有些頭疼,她這兄長樣樣都好,就是行事太過魯莽。

她勸道:“阿兄,這事兒沒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我們現在的處境不比往日,如今又是寄人籬下,這點委屈十娘還是受得的。”

“可是他們欺人太甚啊!”李七郎依然憤憤不平。

“不然阿兄你想怎麽辦?将此事捅到姑母跟前,讓她替我們打抱不平?”

李七郎聞言眼睛一亮。

李十娘見此不由得搖了搖頭道:“阿兄,那是梁國夫人!梁國夫人可是聖上親封的诰命夫人,姑母雖貴爲侯夫人,身上卻連半點的诰命也無。這樣的她,就算你将此事告訴姑母也是沒用的。”

李七郎道:“那這事兒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李十娘搖了搖頭道:“阿兄稍安勿躁。你也應當知曉我的性子,我是個素來不吃虧的人,如今我們雖沒辦法與之抗衡,不代表日後我們沒有與這些人匹敵的能力。”

“爲今之計,我們須得迅速在永安城站穩腳跟才是。”

李七郎聽後覺得很是有理,連忙點頭道:“十娘說的對!兄長聽你的。”

李十娘不由一笑,有些時候她不由想,到底她是他的妹妹還是他的阿姊,他的兄長與她比起來,實在是太過冒進了。

兄妹二人又談了會兒話,李七郎便告退了。他退下之後,李十娘招了招手,對香荷道:“你去想辦法打聽打聽那個梁國夫人的行事作風以及爲人,還有那個什麽孟婉娘,事無巨細,我都要知道。”

香荷聞言點頭,想起今日自家娘子受的,便氣不打一處來道:“這個梁國夫人真是好生霸道!也好不曉事。如今懷化将軍已然不是她的女婿,她卻還要在他面前擺那套嶽母的做派。她今日借機敲打娘子,不就是怕娘子與将軍成事嗎?”

聽着香荷的抱怨,李十娘眉頭微蹙道:“這些話你在我屋裏說說便是,在外頭務必要注意。”

香荷道:“十娘子放心,奴婢自有分寸的。”

*

甯玖被封爲永樂真人的旨意下達後,薛珩便忙着清掃永樂觀的勢力,好讓甯玖到時候能有個清淨自得的環境,免得被一些莫名的人叨擾。薛珩忙了一日,确定永樂觀中沒有一些居心否測的人之後,天色擦黑之際才離開了永樂觀。

入夜時分,薛珩才回到楚王府中,不待他詢問,玄二便将今日發生在東陽侯府的事情與薛珩一一道來。

“啓禀主上,今日梁國夫人聽到聖旨下達後,便去了東陽侯府。而後似乎與近日來東陽侯府投親的李十娘發生了些口角。”

“李十娘?”

薛珩之前便覺這個李十娘有些奇怪,眼下聽玄二這樣說,心中那絲懷疑更濃,于是便道:“你派些人去清河好好的查查那對李氏兄妹的底細。”

若這對李氏兄妹居心叵測,來路不明,那他就提前替甯玖将這根刺拔了,免得她勞心勞神。

昨夜薛珩之所以會如此匆忙的離開皇宮,一是爲了盡早将永樂觀清掃,二則确實是有幾分躲避甯玖的意思。

他知曉甯玖的性子,若是她知曉此事是他所爲,短時間内怕是會很是生氣,所以這個時候他自然不會自讨沒趣,上去觸甯玖的黴頭。

薛珩想等甯玖氣消了他再去見她也不遲,至于在二人再次相見之前,他便花些功夫替甯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吧。

端王回到永安城的時候,已經是甯玖被封爲永樂真人的第三日。

前幾日太子的手下出了些事情,他便奉命去了永安城周邊的城池,待他把事情都處理完回來之後,才發現永安城已變了天。

由于此次辦事的地方離永安城隻有幾日的功夫,是以端王并未怎麽放在心上,而他的暗衛傳來的消息也并無異常,可誰知……

誰知竟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他卻此事發生的三日後才得知此事,若是他沒有回永安城,豈不是要被一直蒙在鼓裏?

思來想去,端王得出一個結論,此次的事情必然是有人有意将他支開。爲的便是不讓他參與此事,好讓甯玖如願得與太子解除婚約,出家爲道。

而且此人竟還封住了他暗地裏的消息,這般滔天手段,究竟是誰?

太子?端王下意識搖了搖頭,此次甯玖出家爲女冠,對太子乃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做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宣德帝?宣德帝雖懷疑過他,但并不知曉他暗地裏的一些線,所以這背後之人也不會是宣德帝。

讓太子與甯玖解除婚約,并讓其出家爲冠,此事對誰最有利,誰便極有可能是這次的操局之人。

端王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笑容桀骜,肆意張狂的身影。

是了!此次嫌疑最大的便是楚王。

越想,端王便覺楚王的嫌疑越大,而心中的震撼也越濃。若此事真是楚王所爲,那楚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深不可測得多。

按照這樣推斷的話,那麽楚王的張狂肆意,纨绔放蕩,極有可能是一個表象。

端王的手心漸漸溢出細汗,心中煩悶不已,在煩悶的同時,他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威脅感,這種威脅便是在太子,齊王和晉王身上都不曾感受過的。

是的,若真是楚王的話,那麽楚王極有可能和自己是同一類人,他們都善于僞裝,善于蟄伏,隐匿于暗處。

唯一不同的是,他戴上的是一張庸碌無爲,懦弱不堪的假面,而楚王帶的則是纨绔放蕩,百無是處的假面。

“楚往,楚王……”,端王把這個名字在口中呢喃出聲,随後擡頭招來自己的暗衛道:“速去查一查楚王的底細。”

暗衛應聲就要離去,端王卻突然叫住他道:“記住,務必要小心,切莫留下任何蛛絲馬迹。”

暗衛點頭。

*

自那日梁國夫人來東陽侯府敲打以過了幾日,這幾日,李十娘思來想去仍是覺得有些不甘心,所以她打算今夜先去試探試探甯晟的反應。

若是甯晟對她一絲興趣也無,那她還是及早收手爲好。

今天白日的時候,香荷打聽多日的消息,終于送了回來,雖然有些地方并不詳盡,但對她而言已然足夠,從香荷打聽的消息中可以知道這個梁國夫人是個狠角色。

是了,光從數十年前安平郡主的那個婢女沖出來稱安平郡主與甯晟是天作之合,就被梁國夫人一氣之下一劍刺死,便足以證明此人的兇狠程度。

據聞此人是上過戰場帶過兵的,難怪那日在回廊上遇見,她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李十娘便覺氣都喘不出來。

若是跟同樣一個内宅夫人鬥法,李十娘并不畏懼,可像梁國夫人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她卻是半分也摸不準的。

但甯晟的誘惑力實在太大,所以她必須試探一番,看看成事的幾率如何,若成事幾率極大,或許她可以考慮考慮這事。

富貴險中求,這話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是夜,湛藍的天空上懸挂一輪明月,時隐時現的星子閃着柔和的光。

李十娘剛剛沐浴完畢,頭發半幹,以一支木钗簡單的束在身後,身上披了一個鬥篷。

當初鄭氏替他們兄妹二人安排院子的時候,必然是刻意的。李十娘所在的這間院子和甯晟的那間院子距離不遠,中間就隔了個花園。通過這幾日的觀察,李十娘發現每晚晚上過後的半個時辰,甯晟都會在花園前面的空地裏面舞劍。

今日李十娘便想故意借此機會,好與甯晟來個夜中偶遇。

明月繁星,繁花擁簇,在這樣的景緻中再邂逅一個與自己心上人相似的人,是極容易激起心中的情意的。

畢竟夜晚的本身便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魅力。

李十娘披着鬥篷,由香荷提着一盞燈,行到了花園裏的一個涼亭坐下。

時值深秋,夜裏已然帶了絲絲涼意,李十娘爲了好看,身上穿得單薄,在涼亭裏吹了一會兒冷風,手腳便凍得發麻。

奇怪的是,等了半晌也未見甯晟的蹤影。

李十娘心中不由詫異,以往每日無論刮風下雨,他都會在此練武,怎麽今晚卻……李十娘心想,莫不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這樣一想,她便穩了穩心神,打算繼續在此等候。

可等了大半個時辰,天色更黑,月亮也升高了許多,卻仍是不見甯晟的蹤迹。

一旁的香荷早已凍得手腳麻木,她搓了搓手,喝了幾口氣,竟冒出幾分白煙兒,香荷道:“十娘子,這天色已晚,要不咱們就回去吧?”

李十娘想了想道:“再等等吧。”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打算今夜守候在此,怎能說回就回呢?

又等了半個時辰,遲遲未出現甯晟的蹤迹。

就在李十娘心灰意冷之際,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擺出一個自以爲端莊好看的儀态,可誰知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一名小厮,那小厮道:“夜寒天涼,十娘子還是快些回去吧,今夜我們家将軍身子不爽,早已歇下了。”

李十娘面如火燒,羞憤得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世上最令人難堪的事情莫過于此,你想要勾引人家,以爲人家不知,誰知對方早已看穿你的手段,隻是未說破罷了。

雖然眼前這個小厮的話說的極爲隐晦,但李十娘仍是感覺羞愧難當,她點了點頭,兜上兜帽,慌慌張張的離去了。

此時此刻,甯玖的房中還點着一盞燈,她還未睡下。

未過多久,一陣腳步聲響起,沉香将門關上,對甯玖道:“六娘子,那李十娘今晚在涼亭裏吹了兩個時辰的涼風。”

“奴婢也真是佩服,這麽冷的天,她就穿了一件薄薄的襦裙,裝模作樣的披了件鬥篷,今日她若是不着涼,我都要說一句佩服。”

甯玖聞言一笑道:“你管她着不着涼,衣服是她自己這樣穿的,怨得了旁人嗎?接下來繼續盯着她,有什麽事情,及時向我彙報。”

沉香點點頭。

楚王府。

燭火抖動,燈花爆開時而發出‘哔剝’聲在夜中顯得尤爲突兀。暖黃的等黃将屋内的一切都放大數倍,薛珩埋頭處理公文的影子也被投在了窗上。

此時他正在處理桌上的信函,忽然瞥見其中有一封寫着李氏兄妹的信件,他将手中的事情放下,将那信函展開,一一讀過。

看罷,薛珩面上揚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正好,他可以借這東西爲由去看一看甯玖,畢竟他有好些日子未曾見過她了。

據聞永樂觀也已快修葺完畢,再過一兩日,甯玖便要搬進去了,在她搬進去前,他應該親自送她一個黃冠才是。

這樣一想,薛珩整了整衣袍,想起上次在她房中差點被拆穿身份,心中便覺一陣後怕。他垂首看了一下自己,确定沒有與玄衣衛相關之物後,這才放下心來。

自從甯玖的房間屢次三番的被薛珩半夜翻窗而入後,甯玖便下令讓人将門窗加固。

面對沉香等人的不解,甯玖隻一笑,說是防賊。

可不是嗎?防的便是那個無恥的小賊。

今夜,薛珩打算如往常一般翻窗而入,誰知他摸出匕首,對着窗縫劃了半天都劃不開。

他眼眸微微一眯,而後輕笑,心中瞬間了然。

甯玖躺在床榻上,本有些迷迷糊糊,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猛然驚醒,目光直直落向門窗,眉眼一厲。

不待薛珩故意學貓叫聲引起甯玖的注意,便見眼前的窗戶‘哐’的一聲打開,甯玖站在屋内,雙手抱臂,下巴微擡,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薛珩。

“無恥小賊,半夜擅闖,就不怕我一個法術,給你滅了?”

薛珩先是微微一愣,而後以唇抵唇,溢出一絲輕笑。

甯玖見到她便火大得很,眼下見他居然敢在自己面前笑,這樣的他落入她的眼中愈發不順眼,當即扯了扯嘴角,便要将窗戶關上。

薛珩眼疾手快,一手落在甯玖身上,輕而易舉地止住她的動作。

甯玖的眼風落在薛珩手上道:“放手。”言罷,定定的看着薛珩,啓唇道:“我已如你所願,不日便要前往永樂觀裏做女冠,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這話落在薛珩耳中,竟有了一絲賭氣和質問的成分在裏頭,甯玖卻渾然不知。

他忙道:“六娘莫氣。我行事之前已事先知會過你,說是陛下已然答應了取消你和太子的婚約,隻是你自己不信罷了。”

甯玖聞言一愣,想了想,他這話确實沒錯。之前,他的确在自己的跟前提過此事,隻是她沒想到,他竟是以這樣的手段……

其實要對付端王,她并非隻有太子這一條路可走,隻是若走太子這條路,她會便捷得多。

這也是之前爲何她想趁機接近玄衣衛的原因。

眼下宣德帝解除了她和太子的婚約,她沒什麽别的感受,不過是覺得有些可惜,錯失了一個對付端王的機會罷了。

但她對于薛珩這般不聲不響,就将自己的後路決定的行爲,很是不愉。這種自己的前路被旁人掌控在旁人手中的滋味,讓她沒由來的心生出一種不安。

薛珩見她神色微塵不由道:“你莫不是在責怪我讓你與太子的婚約黃了?”語氣帶了一絲怒。

甯玖忽略了他這話,咬了咬牙,然後道:“你爲何要到我父兄面前胡言亂語?”

薛珩品了品甯玖這話,回過神來道,“什麽胡言亂語?我在你父兄面前說的話句句發自内心,出于肺腑,何來胡言亂語之說?”

他用一種嚴肅的語氣,鄭重的神色看着甯玖,讓甯玖心中愈加煩躁。

她本不想在此事,但實際上自己的心裏卻又在意的不得了,終于,甯玖忍無可忍問出聲來,“你究竟在他們跟前說了什麽?”

薛珩聞言,看着他目光灼灼,笑道:“說了什麽?”他看了一眼屋後道:“若你想知曉我對他們說了什麽,你讓我進去,我便告訴你如何?”

甯玖神色冷沉,掙紮着便要将窗戶關上。

薛珩見她如此決絕,隻好拿出今晚的絕招道:“你先别急着關窗,今夜我前來是有正事。”

甯玖顯然不信。

“有關李氏兄妹。”他的神色,忽而變得十分嚴肅。

甯玖看着他,與她對視片刻,思忖片刻,而後道:“進來吧。”

“若你敢有任何不安分的動作……”話到最後,甯玖一笑,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薛珩點頭,見甯玖願意讓他進屋,唇畔一勾,揚起一種是狗腿子似的讨好的笑意。

“你放心,我絕不亂來。”

------題外話------

今天要出去,提早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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