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玖終于忍無可忍将手中的發簪對準他的胸口,眼見簪子離他的胸口隻有半寸,再往前進一分便要刺中他的胸膛,甯玖心下一怔,手陡然停下。
薛珩眸色微沉,唇畔揚起一個笑容,自己竟迎了上來。
利器沒入胸膛的鈍聲立時響起,鮮血如蛛網一般蔓延開來,很快浸透了他的胸膛。
簪子沒入他胸膛的瞬間,甯玖竟莫名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心慌。她雙眸睜大,難以置信的看着他道:“我隻是拿銀簪讓你不要靠近,你,自己撞上來,你瘋了嗎?!”
薛珩握着她沾了血迹的手,臉上不但不見絲毫痛色,居然還帶了一抹笑,“方才最後關頭你收住了手。所以,我姑且認爲,我在你心底到底是有着不同位置的吧。”
他眉梢眼角都似含着笑,頭微微偏着,燭火跳動在他的面上投出忽明忽暗的陰影,一時間竟叫她捉摸不透。
甯玖愕然,爲他這番瘋狂之舉,也爲自己的态度。她是怎麽了?要知道的她性格應當是殺伐果斷,從不拖泥帶水的,爲何剛剛他靠近自己的時候,她竟……有所遲疑了。
若他真的意圖對她不軌,那她方才那一瞬間的遲疑,便可要了她自己的命,讓她滿盤皆輸。
這樣一想,甯玖不由閉眸,神色有些懊惱。
薛珩卻在此時道:“上次在山洞裏,你聽不見,看不着。所以有些話今日我再說一次,你好好聽着。”
他凝眸看她,視線灼灼,其中暗含的情意幾乎要灼傷她的眼。
甯玖心中慌極了,不動聲色的偏頭,不敢直視他的眼。
他卻偏不如她意,将她的頭扳正,逼她對上自己的眼,迫使二人目光交彙。
甯玖下意識閉眼。
薛珩早料她會如此,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看着我,若你敢閉眼,上次我們在山洞裏面做過的事情,今日可以再試一次。”
甯玖聞言寒毛直豎,梭然睜眼,看着她的目光如刀似刃,仿佛在無聲地說着:你敢。
薛珩勾唇輕笑,仿佛窺見她的想法似的,“敢與不敢,你大可一試。”
甯玖輕咬下唇,思忖間,漸漸敗下陣來,目中掠過一絲妥協。
她還是決定遵循他的意思行事。
她的眼風落在他胸前的一灘血迹上,眸色微沉。若是今日之前,甯玖鐵定不會畏懼他的威脅。可這事之後……她有些不确定了。
畢竟他拿着銀簪主動捅自己的事情都做的出來,若待會真發起瘋來,還不知又會做出什麽事?
薛珩見她終于肯好好靜下來聽自己說話,心裏不由得松了口氣,隻是話到嘴邊他竟生出一種羞赧之感,一時間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緩了一瞬,薛珩看着她,一字一頓,語氣十分鄭重道:“你聽着,我中意你,心悅你,想要你……做我的妻。”
甯玖聞言渾身一震,幾乎忘了該如何動彈。
她眼眸緊縮,神色十分震驚。觸及他灼灼的目光,她忽然生出一種狼狽感,輕咬下唇垂眸強裝鎮定。
“你方才的話,我全當聽了個笑話,不會當真。以後,還是莫要開這種玩笑了。”
薛珩聲音微怒,“我從不玩笑。”
甯玖雖垂着眸,卻仍能感受到她的頭頂上,他灼灼的目光。
頓了良久,久到薛珩以爲她不會說話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
“薛珩你很好,真的,我也很感激你這麽多次對我出手相救。本來我早應該向你當面緻謝,卻因各種原因一直遲遲未能親口向你道謝,今日正好借着這個機會。”
甯玖眸光輕擡,看着他,十分誠懇的道:“多謝你數次來的出手想租。”
随後甯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看着薛珩堅定地道:“什麽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唯有此事……薛珩,我們不可能的。我們,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一點都不合适。”
是了,她不過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心早已腐爛的人,她随時都做好了爲複仇而粉身碎骨的準備。
她這樣的人,又怎能奢望感情?
加之上一世曆曆在目的慘痛經曆,她不願,更不敢輕易談及情事。
薛珩聞言,神色有些冷凝,他的俊顔逼近幾分,定定的看着甯玖道:“不合适?那你告訴我,誰和你合适,太子?還是……”端王二字剛剛滾到喉嚨,薛珩便一頓,将這個名字吞了下去。
他看着甯玖,一手抵在她身後的牆上,另一首輕放于她的左肩上,定定地道:“你在害怕什麽?擔憂什麽?”
“你若是懷疑我的話的真假,那大可不必。今日我之所言,句句屬實,全部發自肺腑,若你不信,時間自可證明這一切。若是你顧及東陽侯府和輔國大将軍府的處境,那就更不必了。人人都知我楚王是一個閑散王爺,就算你同我在一起,也不會對東陽侯府和輔國大将軍府有威脅,至于聖上那邊,你也不必顧忌……”
起先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還有幾分強硬,但是漸漸地語氣越到後面便越柔和,柔和到甯玖的心中生出一種十分莫名的感覺。
他的聲音低沉,語氣柔和,好似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魔力,恍然間竟讓甯玖生出一絲動搖之感。
覺察到自己的想法,甯玖陡然一驚,冷汗瞬間将後背打濕,她緊緊咬牙,視線微微往旁邊一偏,不敢直視他。
她道:“可是如今我已與太子有婚約在身,你别忘了太子是你的侄子,我和他的婚約是聖上禦賜。”
事到如今,她能相處來拒絕的理由,也隻有她和太子的這一紙婚約了。
她之所以答應宣德帝的賜婚,完全是因爲想通過太子将端王的真面目暴露于衆,屆時再用手段讓他跌入塵埃,好好地嘗遍人世的痛苦。
太子對她無甚情,她同樣也對太子無他意,所以就算是存了利用的心思,甯玖也能心安。
畢竟是她與太子的婚約說到底就是一樁買賣,大家各取所需。
可眼下,他卻不同。
雖然甯玖不知道他的這份堅持能夠持續多久,可方才他灼灼的眼神,和一句比一句話放軟的姿态,分明表明他是來真的。
他救她數次,有恩于他。甯玖實在是做不來那種恩将仇報的事。
她打從心底不願,也不想欺騙他。
甯玖忽然覺得有些疲累,聲音也不由得低了幾分,細聽之下,還帶着幾分若有似無的嘶啞,她仰着頭,看着他的眼道:“薛珩,我真不是你想象中那般的女子。真的,你救我數次,我不想欺騙你。我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就算你在我身上付出再多,也毫無用處。”
薛珩面色微沉,眸中有一絲晦暗之色一閃而過,“那太子呢,你爲什麽要答應聖上的賜婚?爲什麽他可以,我不可以?”
甯玖閉眸,輕咬下唇道:“多的我也不願說,我隻能告訴你的是,我之所以答應嫁給他,是因爲我的目的不純。”
“你看到了吧,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是個心機深沉,處心積慮之人,這樣的我根本……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真心,永安城好的小娘子一大把,你真的不必爲我白費力氣。”
甯玖此話落下,不但未見薛珩面上有絲毫退散之意,反倒見他眼光更加堅定,他望着她定定的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就算……你像對待太子那樣待我,隻要你願意到我身邊,我心甘情願,甘之如饴。”
從來都是心高氣傲的他從未想過,他有竟有對人如此低聲下氣的一天。
他的姿态,可以說是擺得極低。
薛珩想起在往生境内看到的畫面,心下微滞。若真能換她待在身邊,他稍微屈服一下又有何妨呢?
她與他以後的時間還長,他有信心,他總能捂熱她的這顆心。
之前他不願正視自己的心意,遲遲不肯行動,錯失良機,所以才讓宣德帝給她與太子賜了婚。眼下若還繼續端着那些有的沒的架子,又做出些讓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那才是令人嘔血不已。
他今日來之前早已下定了決心,臉皮一定要厚,就算他罵他無賴也好,無恥也罷,他也絕不退縮。
事實證明,他心中所想果然沒錯。
所以,他以前真是傻透了,早知她奈何不了這樣的他,他應該早些如此對待她的。
甯玖見素來矜傲的他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心中若說一分觸動也無,那是假的。
她的心房微微顫動,比尋常快了許多。
可就在心房微動的同時,甯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種莫名的怒火,她仰着頭,看着薛珩對他吼道:“你怎麽這般愚蠢?我都這樣說了,你還執意如此,你到底想要什麽?”
說罷,甯玖的眼眶有些泛紅,像極了一隻紅了眼的小兔子。
薛珩聞言,放在她肩上的手,忽然拿起一縷她的秀發,在指尖卷了卷。
她的發很軟,在手中帶起微微的癢意,讓他生出一分憐惜。
就像她的人一樣,看似冷冷的殼子裏面,包括的卻是柔軟至極的心。
她說她自己心機深沉,爲人歹毒……可事實她對别人的善意,從來都是以善意回報。譬如她對甯四娘,韓二娘,都是如此。
無論何時,這世道倒是弱肉強食的。若她真是一朵盲目善良的菟絲花,他也不會被她吸引。
他很清楚,她的惡,她的心計隻從來針對的都是那些想要害她的人。
她能用自己的本事,自己的手段自保,他很欣慰。
薛珩忍住心中的滿腔情意,面上不動聲色的道:“我說過的,從始至終,我的目的都很明确。我想要的,隻一個你。”頓了頓,他的目光突然順着她的紅唇下移,落在她的鎖骨複又直視她的眼。
方才的掃視,暗示意可以說是極濃了。
他忽然伸出一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笑道:“你我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難不成你想将本王吃幹抹淨後,不負分毫責任,便逃?”
他語氣堅決,帶着一種不容置疑,“我絕不同意。”
甯玖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垂在身側的手收緊。
她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難纏,無賴的人。
若是打吧,他毫不畏懼,且她與他力量懸殊巨大,壓根兒打不過他。若是罵他,此人油鹽不進,更是對他一分用處也無。若說要她下狠手恐吓他,他卻能以更狠辣的手段将自己制服……
甯玖覺得腦袋疼得不得了。
她不由暗想,上輩子她是不是虧欠了楚王,所以這一世,他才以這種難纏的姿态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讓她束手無策,将她吃得死死的。
眼下倒好,他竟将這種無恥的話都堂而皇之的說出了口。
甯玖心緒起伏不定,都不知她是該羞還是該怒。
忽地,甯玖隻覺頸脖一涼,接着便見原本系在她脖子上的那塊生肖玉,被薛珩取了下來。
甯玖瞪大雙眸,再也忍不住了,伸手便要去搶,薛珩将手舉得高高的,甯玖無論怎麽搶都夠不着,期間甚至還有幾次觸及薛珩胸前的傷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薛珩的手舉得很高,對甯玖一笑而後道:“定情信物先收下了,至于方才我說的話,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相信我,你與太子的婚約根本就不是什麽事。等我,要不了多久,本王必然會讓你與他的婚事成爲廢紙一張。”
說完,薛珩當着她的面,得意的揚了揚手裏的生肖玉,唇瓣勾出一個仿佛貓兒偷了腥的笑意,随後便從窗前徑直躍了出去。
薛珩走後,甯玖崩了許久的精神終于松了下來,她竟覺得自己仿佛經過了一場大戰,疲憊不已,渾身都沒力氣。
她有些腿軟,順着牆壁便慢慢滑坐在地上。
甯玖蹙眉,回想起他方才說的那些口無遮攔的話,面龐和耳根不由得染上了紅暈,她伸出右手壓,輕壓在面頰之上。
從甯玖的指縫裏瞧過去,依稀瞧得到她面上嬌豔欲滴的紅霞。
甯玖眉頭蹙得緊緊的,心道,她和薛珩的關系怎麽演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真是,糟糕透了。
*
端王回府之後,情緒便一直都很消沉。
想着他這次不但未能害了甯玖,反倒是落入了晉王的圈套便恨得牙癢癢的。
毫無疑問,現在晉王對他已然産生了懷疑,若是繼續下去,保不定晉王不會第二次對他下手。爲今之計,隻有先下手爲強。
在晉王對他下手之前,他必須将其一舉鏟除。
端王有些心浮氣躁,在書房裏面來回踱步,忽地,他的目光被強上的一組狩獵圖給吸引了目光。
這組畫共由四幅畫面組成。
第一幅畫上畫了幾個打扮不一,衣帽各異的胡人,他們正在荒野之上追趕着一隻羚羊。
第二幅畫上,一個身着突厥袍服的胡人策馬跑了了隊伍的最前。他的馬蹄揚起,手中的弓已然拉滿。看樣子,那隻羚羊即将成爲他的囊中之物。
他,就要射到那獵物了。
誰知第三幅圖上,一個身着回鹘服裝,頭戴氈帽的青年的馬到了那個突厥人的身側,幾乎是與他一前一後拉起一勾。
最後一幅圖上的羚羊身上共插了兩支箭矢,那兩個胡人則是驅馬到了獵物的跟前,二人都指着那獵物,似乎是在争論着什麽。
……
端王的目光在那畫上停留了好幾秒,良久之後,他眉頭舒展開來,唇畔浮現出一抹笑意。
有什麽方法能比借刀殺人來得個輕松和毫無後顧之憂了?
是了,眼前便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他的面前,若是再不利用,等到這些胡人使臣走了,他便再也沒有這樣的好時機了。
這樣一想,端王屈指成哨,将自己的暗衛喚出。
他徑直走到桌案前,盤腿坐下,提筆研磨,握着羊毫筆的手在一張潔白的信紙上遊走起來。
很快,端王便寫完了,他将信封好,拿給那個暗衛道:“速将這封信送到突厥小可汗阿史那穆爾的手中,記住,務必要親自送入他的手中。”
暗衛點頭,應聲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見。
阿史那穆爾跟随南秦的隊伍一同回到了永安城。
沐浴之後,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正在此時,阿史那穆爾感到身後忽有一道疾風掃過,他心下警覺,雙手暗自運力,倏地回頭擺出一種防範之勢。
隻聽耳邊一道銳響,阿史那穆爾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一封信直直的釘在了他房間的廊柱上。
阿史那穆爾目光往四周遊走一圈,警覺道:“誰?是誰?”
四周沒有任何回應,見此,阿史那穆爾隻得作罷,目光落在釘在梁柱上的那封信之上。
想了想,阿史那穆爾将信打開,發現上面寫的竟是突厥文字,而非漢字。
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後,阿史那穆爾心中不由警覺起來,後腦也溢出了一些冷汗。
原來這寫信的人聲稱他知道阿史那穆爾之前與永嘉大長公主之間的往來,要他明晚哪兒都别去,裝作在院内休息,到時候他自會上門約見。
之前阿史那穆爾派往南秦的格爾死後,他擔憂了好一陣。唯恐格爾被人拿去,洩露了他與南秦人有往來的事情。
随後等他到達南秦的時候,發現淨明庵事件敗露,永嘉大長公主也被牽連落敗的時候,心中這才不由得放下心來。
可眼下,竟又有人提及起他與永嘉大長公主往來的事情……
阿史那穆爾不由得陷入沉思,信上最後寫道,若是他願意赴約,便在正西的窗台之上放上一個香爐,點燃即可。
阿史那穆爾想了半晌,最終決定見一見那背後的神秘人。
他的目光在屋裏巡視一圈,最後将屋内桌案上的熏香放在了窗台之上,他故意将裏面的香點到極緻。
夜風吹過,成人巴掌大小的獸形熏香小爐裏的煙霧順着孔隙而出,随風飄散。
端王府派來的暗衛在屋脊上看到這場景之後,暗自點了點頭,随後消失不見,回端王府向端王複命去了。
再過幾日,突厥和剩下留在南秦的使臣便要啓程回國,阿史那古麗心中漸漸焦躁起來,她雖聽說了楚王回京的消息,卻苦于一直不能接近而懊惱。
回了永安,熬了一晚上後,阿史那古麗終于忍無可忍,在回到永安城的第二天傍晚,便來到了她兄長的房間裏頭,試圖向他打探楚王的消息,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阿史那古麗心想,若這次她的兄長還不出面在南秦的皇帝陛下面前爲她言明此事,那她便尋個合适的理由,親自找上楚王府去,到時候她隻需施展一些伎倆,隻要讓楚王得到了她,到時候自然可借這個由頭讓南秦的皇帝賜婚。
阿史那古麗有信心,隻要她能夠進入楚王的後院,她絕對能夠獲得他的青眼。
雖然眼下的這個方法,有些丢她公主的份兒,但是到如今,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阿史那古麗到了她兄長的房門之外,心中暗想,希望今日她能夠打動她的兄長,讓他爲自己謀劃。
否則,她便隻有用她自己所想的辦法了,屆時若他要怪她丢了突厥皇室的臉面,可不要怪她。
這樣想着,阿史那古麗敲了幾下門,發現沒人回應,便徑直推開了門,随後又将門合上。
“兄長可在裏面,我是古麗。”
阿史那古麗未得到絲毫的回應,她在屋内巡視一圈,發現哪兒都沒有兄長的身影,心下正覺奇怪,卻聽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剛想要出聲,便發覺除了她的兄長之外,似乎還有旁人的聲音,這樣一想,阿史那古麗靈機一動,輕手輕腳的移到了屋内屏風的後頭。
很快,阿史那穆爾便邁着大步進來了,他的身旁還跟着一名護衛打扮模樣的青年。
二人進屋之後,阿史那穆爾原本的态度一變,對着他身旁的那護衛,語氣帶着幾分尊敬道:“本汗萬萬沒想到,今日約我相見的竟是端王殿下。”
端王一笑,對阿史那穆爾拱手道:“不敢當。”
小可汗見此一笑,伸手指了一下外間的一桌菜道:“酒水和佳肴已然備好,端王請移步。”
阿史那穆爾狀是開玩笑的地看了端王一眼道:“端王殿下真是膽識過人,竟敢隻身前來赴約,你就不怕本汗趁機滅口嗎?”
端王好似沒有聽到他威脅的聲音,笑道:“若我怕的話,今日便不會來此了。再說小可汗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今日你滅了我的口,明日你曾與永嘉大長公主等人勾結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永安城了。”
阿史那穆爾聽此,心中一凜,随後收起心裏原本存的那幾絲輕蔑,态度也恭敬了許多。
他一邊引着端王往桌案旁行去,一邊暗想,這南秦的親王,果真個個都不是吃素的,傳言那懦弱不堪庸碌無爲的端王,竟隐藏得這樣深。
端王并不飲阿史那穆爾準備的酒水,他開門見山的道:“今日某之所以前來,其實是有一事想與小可汗共謀,若成此事,小王必有重謝。”
阿史那木爾挑眉道:“哦?”
端王接着道:“自從永嘉大長公主去世之後,小可汗想要知道永安城中的局勢,怕是有些困難吧。”
阿史那穆爾心下微震,擡眸看着端王,目光裏的審視多了幾分。
看了幾眼後,阿史那穆爾唇畔忽然勾起一抹笑,語氣帶了幾分興趣道:“端王想要謀求何事?不妨說來聽聽。”
端王道:“說起來,此事若能成,對你們突厥部落,也是有益的。”
聽此,阿史那穆爾點了點頭,示意端王繼續,端王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本王想要借小可汗的力量,除掉晉王。”
阿史那穆爾見此雙眸下意識睜大,神色帶了幾分遲疑。
先不說旁的,若是到時候事情暴露出來,他敢在南秦的都城謀害南秦親王,這可是大罪。
到時候,興許他這條小命都可能不保。
這個端王一來就提這種條件,這實在是……
阿史那穆爾後背溢出的冷汗浸透了他幾層衣服。
端王自然是沒有錯過阿史那穆爾的疑慮,他神色定定,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面上的笑有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他道:“小可汗不必驚慌,等本王将此計說完之後,你再決定,要不要參與。”
“本王知道你們突厥與回鹘素來不和,這次正好你們幾個部落都留在永安,所以我便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妙計,既可讓晉王受損,又可讓回鹘大傷元氣。這是你我二人共同的目标,不是嗎?”
聽端王如此一說,阿史那穆爾心中原本的那幾分擔憂消散了許多,他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就着酒杯飲了口酒,示意端王繼續。
端王道:“聖上已然下令讓太子殿下在明日夜晚于東宮設宴款待諸位使臣,爲諸位使臣踐行。聽聞突厥的古麗公主與回鹘的公主交好,屆時你隻需按照本王的吩咐,将本王備好的書信提前送到回鹘使臣手中即可。本王會事先安排好兩位宮女,讓她正好聽到回鹘使臣與晉王手下密謀的事情。”
阿史那穆爾眼中一亮,“端王殿下的意思是?”
端王笑了笑,點頭,“是了,恰好那兩個聽到整個過程的宮女的其中一人在宮宴上被殺,她的屍體會在不日後,順着宮裏的湖浮出水面。此事是一個極好的開頭,不是嗎?到時候我麽隻需要引誘朝廷的人往這裏面查一查,自然可以牽扯到晉王與回鹘交往甚是密切的事情。”
“至于南秦親王與外國使臣交往密切,暗地裏來往頗多的後果是什麽?不用我說,小可汗應當也知曉吧。”
阿史那穆爾聽完之後,眉眼一亮,眸中閃耀着幾分興奮的神色。
回鹘這幾年仗着南秦皇帝的信任,态度很是嚣張,阿史那穆爾早就看不慣那些回鹘人了,眼下有這個讓他們在自己的狗主子面前失掉信任的機會,他何樂而不爲。
想了想,阿史那穆爾點頭道:“此計甚妙,不過,這其中的頗多細節……”
端王擺手道:“這個小可汗不必擔心,東宮裏面本王人手衆多,屆時行起事來很是方便。”
阿史那穆爾道:“甚好,隻是接近回鹘使臣那邊,我怕……”
端王道:“若是古麗公主不願意的話,到時候本王也可尋個機會讓暗衛代勞,這一點,你不必擔心。”
阿史那穆爾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合作愉快。希望這次之後,我們還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旁邊屏風後面的阿史那古麗氣都不敢出,他靜靜地聽着,她兄長與南秦的這個端王殿下達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天哪,他們居然要合謀起來陷害南秦的晉王。
阿史那古麗十分震驚。
她沒想到南秦這個懦弱不堪、毫無存在感的端王會隐藏得這麽深,原以爲他是一隻無害的綿羊,沒想到卻是一隻披着羊皮的惡狼。
阿史那古麗在屏風後面蹲了良久,腿有些麻,下意識的微微側身,卻不小心觸碰到了一旁的盆景,眼看那盆景便要落下,阿史那古麗眼疾手快的伸出手去接住,但她忘了自己的右手已然使不上力,那盆景砰的一聲便砸在了她的身上。
“嘭——”
屏風後傳來一聲驚響,阿史那穆爾和端王二人對視一眼,眉眼一厲,齊齊起身邁着大步便向屏風後面襲來,端王順勢抽出腰間的一柄寶劍,直直的指向阿史那古麗。
阿史那穆爾驚愕道:“古麗?你怎麽藏在此處?”
阿史那古麗對上端王看似溫潤,實者溢出絲絲森寒之氣的眼,覺得嗓子有些發幹,話都說不出來,“我……”
阿史那穆爾看了端王一眼,對他道:“這便是我的妹妹,阿史那古麗。”
端王的目光在突厥公主的身上停了幾瞬,然後才将劍收住,對阿史那穆爾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之前曾有過一面之緣。”
阿史那穆爾先是看了一眼古麗,而後又看了一眼端王,面帶難色的道:“端王殿下,古麗是自己人,方才的事情就算被她聽去也沒什麽的。正好,你不是要她去接近回鹘的公主,借機将信件放在他們身上嗎?正好古麗聽見了此事……”
阿史那古麗聽到兄長在爲她求情,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氣。
她擡頭迎上端王的目光直直點頭道:“我兄長說的沒錯,我願意送信。”
端王沉吟了良久,在阿史那穆爾的再三保證下,終于決定放過阿史那古麗,不過在臨走的時候,他對阿史那穆爾道:“希望在此事完成之前,小可汗可以看好公主,最好是哪兒都别讓她去。”
阿史那穆爾點頭,直說明白。
端王出門之後便對暗衛道:“派幾個人在小可汗離京之前,一刻不停的盯着那個突厥公主,若她膽敢生事——”
端王眸色一寒,“格殺勿論。”
暗衛點頭。
端王走後,阿史那穆爾冷眉對着阿史那古麗道:“你藏在我房間裏做什麽?簡直是胡鬧。”
方才阿史那穆爾在端王面前爲她求情,阿史那古麗覺得還是有幾分感動的,她道:“我來是想求兄長在南秦皇帝的面前,替我……”
阿史那古麗的話還未說完,阿史那穆爾便打斷話,怒道:“此事你就是癡心妄想,你莫要再提。若你再敢在我面前提及此事,不要怪我不客氣。”
阿史那古麗看着兄長的熊熊怒火,不由得咬牙,狠狠的攥了攥拳頭,最後隻好妥協道:“我知道了。”
嘴上雖這樣的應承,可阿史那古麗的心中仍是極不甘心,待回了自己的房間之後,她便将方才對阿史那穆爾的保證全部抛在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她想,既然兄長不幫她,那她就隻能自己幫自己,趁着明日的宮宴,她必然要爲自己謀個前程才行。
第二日一大早,阿史那穆爾便送來了一封書信,要阿史那古麗在今晚太子準備的晚宴之上,借機弄到回鹘公主的身上。
等阿史那穆爾走後,阿史那古麗将那封封得嚴嚴實實的信拿在手中,想了許久。
她的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
若她将此事告知楚王,楚王必然能夠獲得一個功勞,屆時他會不會因爲此事而對自己親眼相加?
雖然這個想法隻是冒出了頭,但越到後面,阿史那古麗便越覺得此事會如她預料的那般。
是的,她應該将這次的事情告訴楚王,讓他來揭穿那個端王的真面目。
聽說楚王殿下除了受到南秦皇帝的寵愛之外,在朝政上一直沒有建樹,若是自己能夠将此事遞到他的手中,他必然會大受嘉獎,從而很是歡喜。
他若歡喜,必然也會對自己高看。
隻是若将此事告知楚王的話,到時候追究起來,那她兄長這邊……
阿史那古麗的腦中浮現起了上次懷化将軍将她手廢掉時候,他兄長在旁邊冷漠的場景,以及他屢次三番勸自己斷了對楚王心思的無情。
這樣一想,阿史那古麗便覺得阿史那穆爾在她心中的面目也變得有些可惡了。
是的,就算這樣又能如何?屆時,大不了她兄長受些罰罷了,他是突厥的小可汗,若此事被捅破,他也不會丢了性命的。
與她的終身大事想比,他這個做兄長的稍微受一些苦又算得了什麽呢?
這樣一想,阿史那古麗的心中便釋懷許多,面上揚起一抹隐秘的笑意,她忙換了侍女過來替自己梳妝打扮,力求今晚自己能在宮宴之上光彩照人。
今夜的宮宴,她一定要達成自己的願望,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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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今日追妻心得:臉皮要厚,姿态要低,嘴巴要甜……(其他待補充)
四四:還有什麽話要說?
薛九:以前裝逼的自己真是個傻逼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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