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薛珩一眼,随後道:“你随我來。”
衆人看着薛珩和溫琅二人這般打着啞謎,有些疑惑不解,卻從他們二人的對話當中嗅到一絲生機。
看起來,溫琅似乎并不是……毫無對策的。
二人走到一間偏室當中,溫琅默了片刻對薛珩道:“依我們目前的情況來看,此毒确是無藥可解。但若能回逍遙谷裏的往生境尋到一物,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往生境。”甫一聽這個名字,薛珩的眉頭便擰住了。
自他拜入逍遙子門下的那天起,就被告知不能進入往生境。
此處乃是逍遙谷的禁地。
逍遙子一共有五個弟子,溫琅排第三,薛珩居第四,最後剩下一人便是小師妹烏蘭珠。
大師兄拜入逍遙子門下的時間最早,除了二師兄顧湛見過這位活在逍遙子口中的大師兄外,溫琅等人都沒有見過。
雖然薛珩等人不被允許進入往生境,卻也知曉往生境内有許多珍稀的藥草。
薛珩等人起先還以爲是逍遙子摳門,所以才故意将逍遙谷最值錢的藥材放在禁地,不讓他們靠近。
溫琅長薛珩三歲,他十五歲那年和薛珩甚至還暗暗計劃着,等逍遙子閉關之際他們就尋個合适的時機,去瞧瞧那境地裏究竟藏了什麽财寶,順便将禁地裏的藥材洗劫一空。
直到二師兄顧湛的意外發生之後,薛珩等人終于知曉逍遙子不讓他們進入往生境内的緣由了。
七年前,二師兄顧湛戀上一了名爲徐三娘的女子。
那女子生來不足,又患有哮喘,能夠成功活到十六歲完全是因用些好藥吊着命根子的。
後來那徐三娘的舊症發作,急需靈藥,平素裏最是聽逍遙子的話,也最是溫雅的顧湛救人心切,便趁着逍遙子閉關之際,做了溫琅和薛珩二人早就想做的事情——偷偷闖入往生境。
顧湛的确成功的取出了續命的藥物。
可是他出來之後,卻不知何故,當場就瘋魔了。
事後,逍遙子才道出往生境的秘密。
原來這往生境之所以名爲‘往生’不是絲毫沒有道理可循的。
逍遙子說,若有機緣,進入此地的人能夠憶起自己的往生。所謂的往生,自然不是這一世的事情,或是前生,或是更久遠的事情。
總歸,這往生境極爲神秘,其玄妙程度已然超過薛珩等人的認知。
若是換做以前,薛珩等人必會認爲逍遙子實在吹牛扯謊,自是不會相信這所謂往生的鬼神之說。
但顧湛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們便有些動搖了。
而且據聞,顧湛并不是第一個進入往生境内瘋掉的人。他們那位神秘的大師兄,似乎也是因誤入往生境,從而變得癡傻的。
也正是因大師兄癡傻之後,逍遙子才意識到往生境的不對,将其列爲谷中境地。
至此以後,溫琅和薛珩二人再也沒有起過要去窺視往生境的心思。
有了二位師兄的前車之鑒,溫琅自然不願意讓薛珩也冒這個風險。比起甯玖,薛珩才是對于他更重要的人,所以他才會在方才診治的時候有所隐瞞。
溫琅皺眉,随後勸慰道:“九郎,甯六娘雖好,但禁地實在是太……你還是莫要冒此風險。”
薛珩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我知曉了,你待我想想。”
“雖然作爲你的師兄,我私心希望你放棄回逍遙谷尋藥的想法。可……作爲一個醫者,我卻由衷的希望能夠醫治好她。”頓了頓,溫琅呼出口氣,“方才我有所隐瞞,是我狹隘了。現在真相我已言明,我無權代你抉擇,最後你無論做什麽選擇,我都支持你。”
言罷,溫琅拍了拍薛珩的肩道:“我先去替她施針,将毒穩住。”
薛珩點頭,真切道謝:“多謝師兄。”
很快,屋中便隻剩薛珩一人。
溫琅剛走不久,門外便響起了敲門聲,接着林管家推門而入。
林管家見薛珩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道:“九郎可是有什麽心事?”
“你有何心事?不妨跟我說說。”
薛珩搖了搖頭道:“并無,林管家你多慮了。”
林管家自然也知道方才甯玖那邊的情勢,見此歎了一口氣,随後道:“九郎可是在憂心那甯氏六娘的事?”
薛珩下意識便搖頭,失口否認,“并無此事。”
林管家笑道:“我從小看着你長大,雖說你後面去了逍遙谷學藝,但你心裏想的什麽我還不清楚嗎?說句不得聽的,有些時候承認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并不是什麽羞人的事。”
氣氛有半晌的凝滞,林管家又道:“世間世事看似複雜,其實都是人們自尋煩惱罷了。我林慶喜活了這麽多年了,也算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了。”
奪嫡之争,當年宮變,後宮中的爾虞我詐,皇族裏的陰私黑暗……他林慶喜什麽沒經曆過?
“這麽些年來,我也算是悟出了些道理。九郎,你隻需記住,凡事行事循心即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誰也無法意料明日之事,我知曉你是個重情之人,你隻要莫做讓自己後悔之事,這便足矣。”
行事但求問心無愧,但求無悔……
林管家的話使薛珩醍醐灌頂,腦中好似一下變通透了。
此時他雖不确定自己對甯六娘究竟是抱着何種心意……
不過有一點可以确認的是,若是此刻他不動手救她,日後回想此事,他必會後悔。
既然如此,不管結果如何,都要試一試才知。
還有,往生境内的事情逍遙子當年也隻透露了一半,并未說明大師兄爲何癡傻,二師兄爲何瘋魔……他有必要回逍遙谷一趟,弄清楚這些事情。
薛珩眸中一片清明,随後對林管家道:“多謝林管家,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
言罷,邁着長腿往外走了。
林管家伸到空中的手僵住,神色有些愕然。
他本是聽說連溫琅也對甯玖的毒束手無策,擔心薛珩心裏傷心,想要來勸勸他,讓他看開些……誰知他似乎并不像是他想象的那麽沮喪。
不過,自己似乎鼓舞到了他?
想到此,林管家也覺得自己此行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想起甯玖,林管家不由得歎了口氣,這麽乖巧可愛的娘子,難道就真的要折在此處了嗎?
……
薛珩回到甯玖所在的房間,而後對衆人道:“方才本王和溫琅商讨之後,發現有一藥物可以醫治甯六娘,本王這就派人去取,諸位不必……擔心了。”
溫琅聞言一愣,随後歎了口氣,他果然還是選擇了救她啊。
沉雪和蔣氏二人也是一臉慶幸,“太好了!太好了!六娘子她有救了,有救了。”
言罷,沉雪連忙跪下給溫琅道謝。
溫琅攔住她的動作,搖頭道:“此禮我當不起,你要謝便謝楚王吧,此藥并不好取,若非是他願意幫忙取藥,你家六娘子一樣是活不成的。”
薛珩做了這麽多事,他總不能讓他錦衣夜行才是,該叫人知曉的,必須叫甯六娘知曉。
沉雪和蔣氏二人連忙向薛珩道謝。
孟嘉聞言面色十分興奮,“那藥現在何處,既然此藥如此難取,那我也同你們一塊兒去,也好出一份力!”
薛珩搖頭道:“不必了。那處位置偏僻,人多反而耽擱進度,本王派人前去即可。”說罷,薛珩走到溫琅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幾日務必要全力穩住她體内的毒,等本王派人取藥回來。”
說罷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薛珩出門之後,帶着玄衣衛的幾個精銳,馬不停蹄的往逍遙谷去了。
*
近幾日,宣德帝接到了好幾個屬國上書,其目的都隻有一個——求娶南秦公主。
這不,今日回鹘的使臣也遞上了意圖求娶南秦公主的折子。
宣德帝看着這些折子,甚是煩惱的揉了揉眉心,随後道:“這些屬國是怎麽回事?紮堆的想要求娶朕的公主,朕的幾個兒子的婚事還未定下來,哪裏有功夫來操心他們。”
他正與陳德說這句話時,便聽外面通傳,說是左金吾衛大将軍王四郎王詢之有要事求見,十分緊急。
宣德帝蹙眉暗忖,王四郎不是被他派去負責最近寶華寺附近的巡邏去了嗎?怎的忽然來觐見?還如此緊急……
思忖片刻,宣德帝擺手道:“宣。”
王四郎一進來就對宣德帝行了一個恭敬的大禮。
宣德帝淡淡的點了點頭道:“左将軍有何事見朕?”
王四郎将今日寶華寺外發生的事情,與宣德帝一一道來。
宣德帝聽後神色一變,雙眸瞪大道:“你說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懷化将軍甯晟的女兒?”
王四郎點頭,而後道:“此外,臣還發現了一件事情十分蹊跷。東陽侯府的甯二娘似乎在距離甯六娘遇刺之地不遠的樹林裏被玷污了,現場……還發現了一些突厥人的蹤迹。”
宣德帝眉頭一擰,“什麽?!此消息是否屬實?”
王四郎道:“臣已派人去查明,想必很快就能有一個結果。”
宣德帝點了點頭,面色冷沉,右手撫上左手的玉扳指,“此事關系重大……甯六娘遇刺的事情,暫時不要聲張。”
王四郎道:“請陛下放心,臣走後差了屬下留在原地清理屍體,并封鎖了周圍的消息,如今甯六娘已被送入楚王府,一路上也并未走漏消息。隻是那甯六娘身中劇毒,怕是危在旦夕……臣将甯六娘護送到楚王府後,便馬不停蹄地入了宮,爲的便是将此事第一時間告知陛下”
宣德帝眸光微斂道:“有溫琅在楚王府,想必……不會有什麽大礙。”
宣德帝不由慶幸,說來也是那甯六娘運氣好,正好碰到孟嘉和楚王在一起,否則……
雖有溫琅在,不過宣德帝的心中仍是有幾分擔憂,若甯晟一歸京,這甯六娘便有了個什麽三長兩短……之前那盧氏母女二人也死得蹊跷……
這樣一想,宣德帝不由贊賞的看着王四郎。
還好他及時封鎖了消息,甯晟再加上輔國大将軍那一家子護短的性子,此事不知會鬧成什麽樣子。
宣德帝道:“此事你做得很好,我會立刻召甯晟進宮,将此事告知與他。不過……此事未查明之前,切莫聲張,若有人膽敢亂言,一律軍法處置。”
這是再讓王四郎管好他的手下人。
王四郎點了點頭,“陛下放心,臣必會辦好此事。”
王四郎走後,宣德帝便喚了玄衣衛去查此事,同時讓人去傳薛珩進宮。
很快,宣德帝派出玄衣衛帶了消息回來,甯珊的确是被突厥的小可汗玷污了。
據說突厥小可汗之前想針對的目标本是甯玖,後來不知中間出了什麽差錯,最後才陰差陽錯的成了甯珊。
聽到這個消息後,宣德帝當場勃然大怒,手重重地拍在桌案上,怒道:“好個突厥,好個小可汗,敢如此放肆行事,連奸淫朝廷貴女之事都做得出來,若是繼續放任下去,豈不是要翻天?”
陳德卻在此時道:“據聞這小可汗是個色中餓鬼,如今這事可觀,此人的确好色。如今突厥的左右賢王之才比這個小可汗更勝一籌,威望也極重。陛下倒是可以借此機會扶持這個小可汗,讓他坐上可汗之位,等他即位之後,陛下再擡舉擡舉那左右賢王……如此一來,讓他們突厥人自個争去,也省得陛下鬧心費力。”
宣德帝點頭,“你之所言正是朕心裏所想,這幾日朕就是在暗中觀察這個突厥小可汗,借機看看扶持之計的可行性。”
“如今看來,或許可行。”
陳德點頭,“陛下,這個小可汗不是還想求娶南秦公主嗎?如今他既然玷污了這個甯二娘,正好讓他們湊做一對。”
“陛下到時候給那甯二娘一個封号,将她給了小可汗便是,如此一來也好對東陽侯府交代。”
陳德這話的确是說到了宣德帝的心中,宣德帝看他一眼,笑道:“陳德啊陳德,你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陳德連忙垂首,“陛下恕罪,方才是奴婢多言。”
宣德帝擺手,“不妨事,你還有何妙計,繼續說。”
“依奴才看,陛下不若将此甯二娘的事情宣揚出去,鬧得滿城盡知,屆時這小可汗就算想要抵賴,也無可奈何。此次甯六娘在京城遇襲,東陽侯府,甯晟乃至輔國大将軍都不會善罷甘休,但倘若此時甯二娘的名聲毀了,甯六娘又恰好在此時受傷,且她們本來就是一同前往寶華寺的,這有心人總是會免不了多想。”
“所以,此時就算心中再不甘,爲了甯六娘的名聲,甯晟必然也不願聲張此事的。”
宣德帝眸色一亮,拊掌笑道:“很好,就按你說的辦。”
陳德笑笑,“能爲陛下分憂解難,是奴婢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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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子……emmmmm如此仙風道骨之名,一聽就是神棍
逍遙子:?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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