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忖,鄭雍躲了這麽久,終于躲不下去了嗎?
未想玄色的大門打開之後,站在門那邊的竟是一個與六娘年歲相差無幾的小娘子。
甯晟很快便反應過來,此女便是鄭雍的女兒,鄭三娘。
他在京中也有一些眼線,知曉之前在甘泉行宮的時候這個鄭三娘非要與六娘賽馬,後來從馬上摔下來毀了容顔卻将錯怪在六娘身上的事情。
甯晟對小娘子向來是和藹的,但因爲此事對鄭三娘先入爲主的印象并不太佳。
甯晟道:“你父親鄭雍何在?”
鄭娴眸光落在甯晟的臉上。
眼前這個男人約莫四十,因常年在西北的緣故,他的皮膚比一般的中原人要深些,呈現出類似古銅的顔色,即便如此依舊看得出他生得十分英俊。
他穿了一件青色的圓領袍服,手中佩劍,即使未披甲胄,渾身依舊散發出凜冽的殺伐之氣。
最重要的是……她一眼便從此人的臉上看出了甯六娘的影子。反倒是那甯七娘……竟絲毫也找不出與甯晟相似的地方。
鄭娴想起自己的阿爺,那甯七娘的眉和眼,都與他有着三分相似……
思及此,她不由得微嗤,神色更加淡漠。
鄭娴擡眸,淡淡的往裏面指了指,“他在府上,甯将軍進去便是。”
做完這一切後,鄭娴便轉身離去,回了自己的院子。
這幾日以來,她都沒有去明文堂,一直呆在自己的家中。
原本寵愛自己的阿爺突然變成了旁人的父親,而他素來不喜的甯家女竟搖身一變成了自己的親妹子,這感覺甭提有多糟心了。
以往鄭娴對鄭雍有多親近,有多信賴,如今便對他有多失望。
她并非沒有容人之能,至少對于她的那幾個庶妹,她從來是不屑爲難的。
但是……這個甯七娘,隻比她小一歲。
若甯七娘真是她阿爺的女兒,那邊意味着他阿爺當年在她阿娘生下她之後不久,便與盧氏苟且,有了甯七娘那個賤種……
這一點,是她最難以容忍的。
所以方才聽到外面懷化将軍甯晟找上門來的時候,她才會吩咐人将門打開。
她想尋一個結果,想瞧瞧她阿爺的反應。
她更想知道,當面對質問的時候,她阿爺也會是何種表情,會不會承認甯七娘的身份?
鄭雍帶了一群護衛趕到的時候見自己的府門已被甯晟的人把守住了,不由得勃然而怒,連忙吩咐護衛關門。
可如今這門既然已經開了,便斷然沒有再關上的道理。
這些護衛又豈是身經百戰的将士們的對手?
将士們的身軀猶如鐵塔一般立在門旁,那些護衛竟是無法撼動分毫。
鄭雍見此怒道:“甯晟,你白日縱兵公然闖我家宅,實在是欺人太甚,若你再不吩咐這些兵撤退,我必要到聖上跟前告你一罪。”
甯晟冷笑道:“郡公真是好大的口氣,若你要告,盡管告去便是,我随時奉陪。”
“堂堂郡公,竟還沒有你女兒深明大義。怎麽,郡公終于肯從殼子裏出來面見我了?”
鄭雍被甯晟諷得面色鐵青,但見外頭圍觀看戲的人極多,他隻好咬牙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爲了避免一會兒鬧起來,自己的面相太過難看,鄭雍繃着一絲笑對甯晟,“罷罷罷,甯将軍有什麽事情咱們進去再說,我聽聞你今日才回京,一路上勞苦奔波,站在此處也不合适。”
甯晟擺手冷聲道:“不必,我今日前來的原因,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盧氏和七娘已然去世,我來此地不過就是想求個準話。盧氏和七娘二人同你究竟有何關系?當年的宴會……怎麽回事?”
鄭雍雙手收緊,外頭那些圍觀的人的眼神幾乎要讓他羞臊得鑽入地縫去了。
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他不能,隻能硬着頭皮站在原地,厚着臉皮道:“甯将軍這話說的,她們二人,一個是你妻子,一個是你女兒,你卻問他們與我有何關系,這——”
林青遠在旁邊忍了半晌,終于看不下去了,不由放聲罵道:“東說西說扯那麽多沒用的幹啥子?簡直看得老子眼睛疼。”
言罷對甯晟道:“将軍,你和他說個錘子,你直接将刀架到他脖子上,還看他還說不說實話。”
鄭雍聽着林青遠的話,當即怒道:“何人在此放肆?!”
他不敢對上甯晟,一是因爲自己心虛,二是因爲甯晟得了聖上的口谕。看這情形,聖上是打算對此事放任不管,任由甯晟處置了。
可這個副将算個什麽東西?竟也敢對他大呼小叫!
甯晟橫臂,“青遠你退下。”
林青遠還要說話,卻被甯晟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鄭雍連忙抓住這點順杆往上爬,試着轉移着話題,“适才他放聲辱罵于我,這事——”
甯晟冷聲打斷,“郡公還是莫要轉移話題了,我再問你最後一次,此事到底怎麽回事?”
鄭雍面色通紅,有些繃不住火了,始終咬緊牙口,抵死不認。
“毫無關系!”
“他鄭雍不敢認,我來替他認。正如那《風雨奇》所言,甯七娘的确不是你的女兒,而是他鄭雍的種!”
鄭雍聽到這個聲音,面色僵住,随後勃然怒道:“你胡說什麽?!”
剛剛駛到荥陽郡公府門外的一輛馬車上,面容有些消瘦的王氏由人攙扶着自馬車上緩緩而下。
面對整容的質問,王氏面上揚起一抹譏諷的笑意,“胡說?”
“有些事情,你鄭雍心裏心知肚明。事到如今這步竟然還不敢認,真是窩囊。”
她轉首對甯晟道:“我手裏正好有他們二人來往的證據,雖說死者爲大,但盧氏當初既然敢做下這些事情,便有要有承受後果的覺悟。她如今倒是好,一死了之。但我們被蒙在鼓中十多年被欺瞞至今,如今也是時候到真相大白這一天了。”
王氏不信任的看了鄭雍一眼,“甯将軍可否派幾個人随我一起入府,我好将證據親自交到你的手中。”
甯晟點頭,揮手派了林青遠爲首的幾個副将上前。
一旁的鄭雍見此,卻是想要沖上前來制止,卻被附近的人攔下了。
他指着王氏的鼻子怒罵道:“王靜,你瘋了嗎?你這樣害我,你有什麽好什麽好處?”
王氏隻是笑,“害你?郡公未免高看自己了,給你添堵,我心裏痛快,這便足夠了。至于好處……我王家的女兒什麽沒見過?不需要的。”
王氏這等态度徹底的激怒了鄭雍,他怒喝道:“早知今日,當初我便不該娶你!”
王氏忽然發出一陣哈哈的笑聲,端的是無比的嘲諷,“早知你鄭雍是個這種貨色,我當初便不該嫁你。鄭雍,你别忘了當初是誰苦苦到我王家來求娶我的,若非是我王氏相助,你如今憑什麽坐上郡公這個爵位?”
“我鄭雍的爵位乃是我自己憑本事所得,與你王氏有何幹系?你……”
王氏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自動無視了鄭雍的話,對甯晟道:“那就麻煩将軍的人随我進去吧。”
見王氏入内,被将士們扣住的鄭雍無可奈何,隻能在原地瘋狂掙紮。
很快王氏便将那些證據帶出交到了甯晟的手中。
二人往來的信件當中,已然将甯瑾的身世說得明明白白。
甯晟看完那些信件之後面色鐵青,他忍着心中的怒火,才沒将那些信件撕裂。
甯晟道:“如今真相既已明了,這些東西我會親自交給聖上,爲此事做個了結。”
王氏點頭。
甯晟冷冷地看了一眼鄭雍,眸光晦澀難明,“此事到此爲止,當年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既然你和盧氏二人郎情妾意,那我便成全你們。”
盧氏已經死了,甯晟還要成全他們,這話是什麽意思?
鄭雍有種不好的預感,“你什麽意思?”
甯晟哼笑,“很快你就知曉了。”
言罷揮手便領着一衆騎兵走了。
鄭雍獲得了自有這才朝着王氏怒吼,“這下你滿意了,你痛快了?!”
王氏掃了她一眼,笑道:“尚可。”
這一句尚可,氣得鄭雍一口氣沒順上來,當場咳嗽不止。
管家見此,連忙上前替他順氣。
甯晟走後,王氏并沒有進府,而是差了人進去收拾自己的東西,順便将鄭娴也一并帶了出來。
鄭娴出來一見王氏,眼睛有些濕潤,撲倒她的懷中,“阿娘,你委屈了。”
鄭娴這一句話直擊王氏的心房,她的眼也有些模糊,拍撫着鄭娴道:“不委屈,阿娘一點也不委屈。”
“阿娘想回你外祖家住上一段時日,你可願随阿娘一起?”
鄭娴點頭。
那邊,鄭雍緩了好半晌終于緩過來了,聽此瞪着眼睛道:“你想要做什麽?”
王氏面如死灰,目光不帶一絲感情道:“我帶三娘回娘家看看她外祖父。”
在刑部的這幾日她已經想的很清楚了。
出了這個事情後,她與鄭雍之間仿佛出現了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再也無法修補,這樣繼續湊合着過下去,也是添堵,索性不如與鄭雍和離。
隻要她還是王家女兒的一天,隻要王家不倒,那她的後半生便沒有什麽憂慮。
隻是要與鄭雍和離,那她的一雙兒女……
雖然與有王家的名聲在,她的三娘一樣也可以找一個如意郎君,可若少了鄭家嫡女這層身份,她的身價卻要掉很多。
所以爲了自己的一雙兒女,王氏回選擇繼續和鄭雍湊合着過下去。
但眼下她實在是不想面對鄭雍的這張臉。
說完便帶着鄭娴坐上了馬車,駛離了荥陽郡公府。
甯晟進宮面聖将盧氏和鄭雍的書信呈上,甯瑾的身份就此大白。
宣德帝當即下旨,讓甯晟将盧氏休棄,并從東陽侯府的族譜裏除名。
至于盧氏的屍體,也被刑部的人送往了荥陽郡公的府上。随着盧氏屍體一同送來的,還有甯晟吩咐人擡去的五百貫錢。
甯晟讓人給鄭雍傳話,雖然盧氏對不起他,讓他吃了這麽大個虧,甚至淪爲永安的笑柄,但到底夫妻一場,這些錢讓鄭雍好好替盧氏母女二人辦一場後事,他也算是與她們兩清。
鄭雍收到這錢的時候臉都氣得白了。
而盧氏的屍體送到荥陽郡公府上的同時,鄭洵也恰巧從外頭回來。
見此,他說什麽也不讓人将盧氏的屍體擡進府中,還叫了他院子裏的下人,将盧氏的屍體堵在偏門。
如今事情已經捅破,鄭雍裏子面子是丢了個幹淨。
事情到這地步,就算爲了做做樣子,鄭雍也是需要将盧氏的後事好生料理的,加之他的心中的确是對盧氏有那麽幾分情分。
但鄭洵的态度卻很是堅決,揚言若是鄭雍硬要将盧氏屍體擡入府中,便和他斷絕父子關系。
王氏聽聞此訊之後,差人來信,說鄭雍若将盧氏弄進府,她和鄭娴就永遠待在娘家不回來了。
無奈之下,鄭雍隻好尋了一間院子,替盧氏事辦了後事。
盧氏的名聲在如今的永安城已經成了蛆蟲一般的存在,屬于誰聽了誰都不想沾上的那種。
鄭雍自然不會自讨沒趣的給永安金城的權貴發帖子,盧氏的後事雖然看似辦的風光,實則一個上門吊唁的賓客都沒有。百姓們實在替甯晟覺得不值,若不是看在盧氏已經死了的份上,怕是會到那院子裏扔一屋子的臭雞蛋和爛菜葉。
盧氏的喪事,用冷清二字已不足以形容,草草的走了過程之後便按禮下葬了。
至于甯七娘,由于她得了虜瘡,加之她死時的虜瘡十分嚴重,宣德帝害怕虜瘡擴散,于是便下令将她的屍體火化,在盧氏送往荥陽郡公府的同日也一并送到了鄭雍的手上。
最後盧氏和甯瑾二人葬在了一起。
隻是,在盧氏母女二人入土的次日便發生了一件怪事。
盧氏母女下葬當天的夜裏忽逢大雨,電閃雷鳴,第二日,盧氏母女二人的墳竟被雷給劈開了。
人們發現的時候,據說盧氏的屍體已然被劈焦了一大半,其中完好的一半屍體被野狗咬得七零八落,不成樣子,甚至缺了一隻胳膊。
于是坊間便傳,說是盧氏作孽太重,所以上天也看不過去,才遭了天譴。
至于這盧氏到底是得罪了神靈還是得罪了人,人們無從可知。
至此後,盧家女變成了南秦不守婦道,性格淫蕩的代言詞。
若你要罵誰,罵他斷子絕孫并不算什麽,但倘若你要罵他妻女兒媳個個肖似盧家女,對方怕是會與你争執個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不過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甯晟請完旨意,将盧氏的事情解決之後,回到府中的時候天色已黑。
他用過飯後,深感身心疲憊,早早的便躺在了床榻上。
*
東陽侯府,漪瀾院。
鄭氏與甯濮相對而坐,鄭氏給甯濮沏了一杯茶,随後道:“如今你兄長已歸,夫君有何打算?”
甯濮眉頭微皺,順手接過鄭氏給他寄的茶,飲下一口道:“你容我想想。”
其實不用鄭氏說,甯濮這些日子也一直在煩惱着此事。
鄭氏有些着急,沉着臉道:“夫君還是得想想辦法才是,前幾日我本想借着盧氏之死之勢給甯六娘潑髒水,順便以此敗壞甯晟的名聲。眼看事成之際,那玄衣衛的人又跑了出來,真是……真真是不知那甯六娘走的什麽好運。”
“還有那個梁國夫人也好生嚣張,事後竟跑到我們府上來,指着我的鼻子警告我若是日後再敢做這種落井下石的事情,就要我好看。”
甯濮聽此面色一沉,不有冷哼,“梁國夫人,不過是個胡族蠻夷,憑什麽對你瞪鼻子上臉?夫人放心,這種日子不會太久的。”
“說到名聲,我那兄長的名聲如今在永安城……”說到此,甯濮這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
鄭氏也笑:“也是,沒想到那甯七娘在府中養了這麽多年,處處都要精貴着,誰知卻是個野種。”
鄭氏又道:“夫君,近些日子我心總是難安,這爵位的事情,莫非就這樣放之任之落在大房的頭上?”
甯濮神色憤憤,十分不甘,“怎可?我與他同爲嫡子,憑什麽這爵位就必須落在他甯晟的頭上?”
按理來說,東陽侯府的爵位本就該由甯晟繼承,但由于前些年甯晟出任邊關,加之他的長子甯珏患有癡傻之症,所以這襲爵的人一直沒有決定。
如今卻不同了,甯珏不但恢複了正常,反倒極爲聰穎,而且才學不淺。甯晟身負戰功,榮耀歸京……
若是他們再不動作,這東陽侯府的爵位落到甯晟頭上,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想一想到這點,鄭氏的神色便有些急了,“若是甯珏如今還是癡傻,就算甯晟回來,我也是不急的。可如今……”
甯濮的神色一凝,默了半晌,随後眸中劃過一道陰狠,他擡眸對鄭道:“這承襲爵位之事,最重要的是什麽?”
鄭氏緩緩道:“立長立嫡,須得有嗣。”
甯濮點頭,“甯晟爲長,我爲嫡,我們二人皆有繼承的資格,倘若甯晟無嗣或者說他的子嗣注定不能出仕爲官的話,那以夫人你來看這個爵位……”
鄭氏的眸中劃過一道亮光,“夫君的意思是……”
甯濮點頭,“事到如今,我們隻有先下手爲強,從甯珏身上下手。”
聞言,鄭氏的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意,“夫君此言有理。”
她早就在催促甯濮動手,免得夜場夢多,好在如今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鄭氏忽然皺眉道:“說起甯珏,有一事我十分奇怪。夫君你也知……當年甯珏并非摔上了頭,是中了那東西,半年前他突然好轉,必然是有人給他解了蠱。你說他會不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
鄭雍搖頭,“你不必自亂陣腳。當年那事并未經你的手,這事是盧氏提出來的,屆時就算有人懷疑,你全部推到盧氏的身上便是。”
“畢竟,她如今已死,莫非還能爲自己辯解不成?”
鄭氏一笑,“如此說來,盧氏這一死也算是死得正是時候了。”
思索了片刻,鄭氏忽然想到一個妙計,低聲說給了甯濮聽。
甯濮聽罷,目露欣慰,“此計甚妙,就按夫人所言行事。”
鄭氏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抹勢在必得。
這東陽侯府的爵位隻能落到他們二房的頭上……至于大房,想都不要想。
*
永安城臨近皇城的西處幾座地價最高的宅邸被用來招待此次來到南秦的附屬國以及與南秦友好往來國家的使臣。
今日到達永安的各國使臣于皇宮面見了宣德帝後,便回了城西宅邸。
突厥使臣的宅邸内,薛貞正伺候着阿史那穆爾沐浴。
薛貞在阿史那穆爾的身後爲他人揉捏肩膀,并不時地用木瓢在浴桶中舀水替他沖洗背部。
她沒有忘記白日的那一幕,當時甯六娘突然出現掀開了藩籬上紗帳的一角。
她一眼,便認出了她。
一想到自己重歸永安,即将讓害了自己的甯六娘等人付出的慘痛代價,薛貞便心中興奮難耐。
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甯六娘被羞辱,被淩辱的畫面了?
思及此,薛貞的心便不由得急躁起來,她的目光在阿史那穆爾的背上掃過。
現在是十月初,宣德帝的壽辰在十月初十,等到初十一過,這些外國的使臣最多還能呆上五日便要陸續回國。
也就是說,她要想報仇,隻有短短的十五日。
不行,她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了。
她必須盡快地提起阿史那穆爾對甯玖那個賤人的興趣才是。
薛貞咬了咬牙,纖細修長的手指從身後一繞,随後撫上了他的如山的胸膛。
接着她嬌軟的身軀如蛇一般貼近了他的背,如蔥般手指似蝶般遊走,在他的身上不住的畫圈。
薛貞才畫了幾個圈,原本閉眸倚在浴桶裏面的阿史那穆爾雙眸忽然一睜,露出了如野獸般的光芒。
他擡頭猛地拉住薛貞的手,順勢将她一帶,便帶入了巨大的浴桶當中。
刹那間水花四濺。
走在門外的守衛們聽到阿史那穆爾房中傳來的動靜,心中立時了然。
這一路來,自從小可汗收了那個女子之後,幾乎隔三差五的,房中都會傳來着種打鬧嬉戲的聲音,而且尺度越來越大。起初侍衛們還經常面紅耳赤,現在已是練成了一身鐵皮銅牆,早就見怪不怪了。
守衛們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
薛貞身子一緊,氤氲的熱水下被貼住的萋萋芳叢似有蟲蟻啃咬,讓她心癢難耐。
不知是熱氣蒸騰還是何故,薛貞的面色已是殷紅一片。
她想起身,卻發現渾身酥軟,根本無法用力。
阿史那穆爾的唇邊掠過一道惡劣的笑意。
薛貞臉色一白,連忙抓住水下他的手,将之帶離了那片芳草之地。
薛貞的眸被水霧氤氲的十分極亮,她喘息幾聲後道:“小可汗,住,住手……”
阿史那穆爾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住手?明明是你先生出的事端。”
“我……”
薛貞之所以引誘他,是爲了旁敲側擊地道出六娘的事情。
雖然她早就料到了這麽做的後果,可當後果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吃不消。
他垂在浴桶裏的手一動,立時便揮開了薛貞方才制止他的手。而後,他的手指穿過草地,如果無人之境,很快到達了無人窺伺的聖地。
“嘴上說要我住手,但是你的心似乎并不這麽想呢。”
他并攏的兩根手指微屈,薛貞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差點就哼出聲。
薛貞立馬求饒,“小可汗……你饒了我吧。”
阿史那穆爾臉色有些陰狠,“饒你,這可不行。”他抓着薛貞的手貼着自己,挑眉道:“既是你挑起的事端,必須得由你解決。”
若是可以,薛貞其實并不想和他行歡。
因爲她發現此人比中原的兒郎更加兇狠,而且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概念。
見阿史那穆爾的神色越來越陰沉,薛貞咬牙随後認命調整身子,面對面貼近他。
她扶穩浴桶,随後緩緩坐下。
……
半個時辰後,直到遇到浴桶中的水都涼了,薛貞終于結束了這場煎熬。
通過薛貞這段角時日的觀察,阿史那穆爾一般在那事之後心情都會比較好,是以這個時候向若向他提出條件,最是合适的時機。
二人一起睡在床榻上,薛貞狀似無意地道:“今日小可汗可有看見甯晟的女兒,便是那個戴着藩籬的小娘子。”
甯晟的女兒?
小可汗的眉頭一凝,想起白日裏驚鴻一瞥的那道倩影,唇畔溢出一抹笑意。
“此女生得真真是妙極。”
薛貞十分了解男子,她很清楚,當一個男子若帶着這樣的語氣,稱贊一個小娘子長得好的時候意味着什麽。這并非是單純的稱贊,他們的心中大多是對稱贊之人存有些非分之想的。
“你先前說你對京中的小娘子都很是了解,你可知這甯晟的女兒性情如何?”
見此,薛貞不由欣喜。
果然,阿史那穆爾這個色中餓鬼開始對甯玖起了心思。
薛貞道:“小可汗說的沒錯,我對京城的貴女們大多是知曉的,隻是我同這個甯六娘關系并不算好。不過若是小可汗對此女有興趣的話,我倒是有一計獻上。”
阿史那穆爾聽此來了興趣,從床榻上坐起,看着薛貞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薛貞道:“小可汗是單純想與她交好,還是想與她——”
阿史那穆爾打斷她的話,嗤笑,“我們草原可不興你們南秦這一套。”
“我看中她,自然是因爲想要她。”
他的眸光灼灼,閃耀着如狼一般的兇狠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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