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甯瑾一人遠在京郊隔離區,若端王的人想要對她動手,實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不行,不行……
盧氏母女二人的确要死,但絕不是現在。
甯玖連忙套上一件大袖衫,在屋中找出了上次那個玄衣都尉留給她的一枚信号彈。
她将那枚信号彈捏在手中,眉頭微微皺着,不由得咬了咬牙。
上次她救了那玄衣都尉,對方欠了她一個條件。最後她将條件保留,對方便留了一枚信号彈給她,說是她需要玄衣衛的時候,将這枚信号放出即可。
玄衣衛這樣一個天大的人情,就這般用在甯瑾的身上實在是浪費。
這樣想着,甯玖便覺心在滴血。
但若要讓端王成功将盧氏母女二人滅口,如了他的願,助他成事的話,她隻會更加氣憤難耐。
她絕對不能讓端王那個奸小得逞任何事情。
所以,這次她隻能将這個天大的人情用出去了。
甯玖行至窗前,将那一枚信号彈放了出去。
正在此時,甯玖派去門房盯梢的一個小丫鬟來瓊華院禀告,說是今日王氏來了府中,現在又去了盧氏的房裏。
甯玖未想到王氏的動作這麽快,今天上午才得到了那些東西,下午便迫不及待地來東陽侯府驗證了。
現在王氏正在氣頭上,難免會和盧氏二人産生口角,若她是薛昱,必然會選擇在此時下手,事後正好将事情推在王氏身上,将自己撇得個幹幹淨淨……
甯玖呼吸微緊,若是她所料沒錯,今日端王便要對盧氏動手。
甯玖面色一沉,将紫蘇留在瓊華院中,“紫蘇你記住,若一會兒瞧見玄衣衛的人來了,就依照我所言讓他們去隔離區護甯瑾周全。”
紫蘇恍然,“有人要害七娘?”頓了頓又道:“六娘子何苦去管她的閑事?”
甯玖道:“有人想借機害她,将我布置的線索全部掐掉,你說我管不管這個閑事?”
“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紫蘇隻好點頭。
随後甯玖召集沉香沉雪,“你們二人随我一同去鍾绮院看看。”
但願鍾绮院眼下還沒出什麽岔子。
*
鍾绮院。
盧氏倚在床榻之上,對于王氏的疑問故作不解,“郡公夫人,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與荥陽郡公素來無什麽交集,又何談交情?”
王氏笑了,是被氣笑的。
“素無交集,沒有交情?呵呵,盧靜啊,盧靜你可是真敢說。事到如今你既然不肯坦白,那就由我來親手撕下你臉上這張虛僞的皮吧。”
言罷,王氏喚了一聲身旁的青禾。
青禾立時心領神會,将幾封信件拿出遞給王氏。
王氏接過青禾手中的信件,狠狠地扔到盧氏的臉上,冷笑,“虧你還是名門世家出生的貴女,卻連最基本的禮義廉恥都不知。勾引有婦之夫,還誕下野種,真真是讓人大開眼界。難怪你母親建造了靜明庵那麽大一個淫窩,看來這便是你家的家風,實在是令人驚歎。”
“要我說,你們盧氏的女子還真真是生來卑賤,天生張開雙腿讓人羞辱的賤貨。”
王氏扔下那幾封信紙狠狠地砸在盧氏的臉上,而後悠悠落在了她的床榻之上。
面對王氏的羞辱,盧氏怒得幾欲噴火,恨不得上去撕爛對方的那張賤嘴,但由于心中擔憂着王氏帶來的信紙上所寫的内容,于是便僵直着身子,咬着牙将怒火暫時壓了下去。
盧氏壓根不信王氏會拿出所謂的證據,她覺得王氏一定是在詐她。
她故作鎮定,拿起其中一封信件匆匆掃過幾眼後,臉色瞬白。
這些信件雖不是她親手寫給鄭雍的那些書信,但其中的意思也差個八九不離十了,而且上面的筆迹竟是與她如出一轍。
她和鄭雍每次通信之後的信件都會銷毀,絕不會将之留下,省得給人捉住變成要挾他們的把柄。
她行事如此小心謹慎,可眼下這些信件又是怎麽弄出來的?
是誰,是誰要害他?
模仿他人筆迹出神入化……又與她有仇之人……
是了,一定是甯玖,一定是甯玖那個賤人!上次在甘泉行宮便是如此,原本該她遭殃的,結果她卻拉了甯二娘背了黑鍋。
盧氏竭力穩住心神,對王氏說道:“王三娘,你不要沖動,先聽我解釋,我不知你是受了何人的挑撥上門找我麻煩,但這信上的事情根本是胡言亂語的事情,如何做得了真?”
“胡言亂語?呵呵……盧靜啊盧靜,你還真是會睜着眼睛說瞎話。事到如今認證物俱在,你還想在我的面前狡辯?”
“需不需要我到隔離區将你那女兒的血取幾滴出來,看看她到底是甯晟的種還是鄭雍的賤種?”
盧氏心中微慌,看了一眼散在一旁的那些信紙,随後突地上前将那些信件撕個粉碎,“這些都不是出自我的手,如何做得了證據?這些污蔑人的東西合該銷毀!”
王氏冷眼瞧着盧氏銷毀信件的動作不由一笑。
這個賤人還說自己與鄭雍沒有關系呢,可她如今這般慌慌張張想要銷毀證物的模樣,瞧着可不像是毫無關系的樣子呢……分明就是做賊心虛。
琳琅也在旁邊道:“郡公夫人,我家主子行得正坐得直,絕不可能是你所言的那種人。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眼下她還在養傷,你這樣突然貿然上門找麻煩,怕是有些不妥吧?”
王氏冷冷掃了琳琅一眼,伸手攏了攏自己臂彎裏的披帛,做足了一副世家貴婦的模樣。
“主子談話如何輪得到你一個賤婢插嘴?真不愧是什麽樣的主子養什麽樣的狗,都是這般上不得台面,沒有教養。”
盧氏也不是什麽善茬,往日仗着永嘉大長公主也是作威作福慣了的,眼下聽王氏暗諷自己,當即就冷下了臉面。
她深知自己不能與王氏繼續糾纏下去,否則越到後面自己的處境越惱火,是以故作困倦,“我身子不适,琳琅送客吧。”
王氏如何看不穿她的把戲,“你莫不是以爲方才那些信件撕毀了就沒有了?我告訴你,你方才撕下的那些不過是我叫人謄抄下來的罷了,原件現在還在我的府上好好的保管着,還有那金钗現在也穩當的放在我屋裏。”
“聽聞懷化将軍甯晟過幾日便要歸京了,你說到時他歸京的時候,我将這些信件讓人抄出來,張貼在永安城的街頭巷尾,歡迎他歸京,你覺得如何?”
盧氏臉色一白,一股寒氣自腳底升起,瞬間讓她從頭冷到腳。
是了,甯晟就要回來了,若是讓他知曉此事,若是讓他知道甯瑾不是他的骨血,若是讓他知曉當年的事情是她算計了他……
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讓甯晟知曉這些事,絕對不能讓王氏這個賤人毀了自己!
盧氏穩住心神,竭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模樣,“将這些東西張貼出來?你就不怕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嗎?你若将荥陽郡公府的名聲鬧臭了,對你自己有何好處?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你總得爲你自己的一雙兒女考慮吧?若是他們父親的名聲臭了,你叫你這對兒女以後如何自處?”
王氏果然有所遲疑,可很快面色便是一片決絕。
她冷笑道:“此事就不必你來操心了。他鄭雍既然敢背叛我,就要付出背叛的代價,大不了我跟他二人和離便是,這在永安城又算不得什麽大事。說句不得聽的,就算我現在要改嫁,也是有人排着要的。平民的女兒或許愁嫁,但你聽過世家貴女愁嫁的嗎?”
“就算我與鄭雍和離,我一雙兒女依然是這京中的人中龍鳳,不可動搖。我太原王氏的子孫何愁在這京中找不到對象?不像你,如今除了倚仗着東陽侯府外,便無其他的倚仗了。”
盧氏終于忍無可忍,成功的被王氏激怒,怒吼道:“王靜,你要不要臉?非要弄得魚死網破,你才肯罷休?”
王氏愕然的指了指自己,随後譏諷道:“我不要臉?在你說這話之前,首先得先照照鏡子瞧瞧你自個兒有不多要臉才是。”
王氏蔑然的瞧了盧氏一眼,然後道:“說起來,今日我到你這破地方來,并非爲了确認事實,而是來宣戰的。”
面對王氏嚣張的氣焰,盧氏不由咬牙。
“是了,膽敢得罪我,必然就要付出得罪我該付出的代價。盧靜,你就等着聲名狼藉之後,被甯晟休棄下堂罷。”
言罷,青禾等幾婢跟在王氏的身後,一行人便要款款而出。
盧氏心中一慌,若是王氏今日這麽走了出去,那她的名聲就完了。
不行,她不能輕易的将王氏就這麽放出去。
盧氏當即一聲令下,喝道:“攔住她,千萬别讓她走了。”
事到如今,隻有先将王氏扣住,而後再讓人去荥陽郡公府将鄭雍請來商讨應對之策。
她必須在事情還未來得及傳出去之前,将之扼殺在襁褓之中。
若說先前王氏對盧氏和鄭雍的關系隻有七八分懷疑,那麽在盧氏下令命人扣住她的時候,心中便演變成了十分的懷疑。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盧氏這個賤人和鄭雍二人果然有奸情!
王氏心中滿是憤恨,被寬大袖袍攏住的左手裏藏着的一把剪刀被她握得死緊,指骨發白。
鄭雍這個負心漢騙得她好苦,騙得她好慘,十多年來讓她如傻子一般被蒙在鼓裏,她還到處炫耀鄭雍對自己的寵愛……
如今想起當日種種,全是諷刺,全是笑話。
她若不叫盧氏先付出些代價,怎麽對得起自己?
盧氏一聲令下,門口便被許多丫鬟和大力的婆子堵住了。
王氏見狀忙向屋内湧,她故作憤怒的指着盧氏說道:“你這個賤人,你居然膽敢攔我!”
事到如今,盧氏和王氏二人已撕破了臉皮,盧氏當然沒有隐藏的必要,盧氏冷笑道:“你想要毀掉我,莫非我要眼睜睜的瞧着你将我的脖子擰下來玩,不做反抗嗎?”
“王三娘,你知道的,我從來就不是個任人揉搓的綿軟之輩。”
此時此刻,門口已然被密密麻麻的丫鬟和婆子堵住了,見此,盧氏不由得松了口氣。
王氏故作憤怒,緩緩靠近盧氏指着她待:“你到底想幹什麽?”
盧氏一笑,“想幹什麽?自然是将鄭雍請來,我們幾人好好将此事談一談,免得放你出去生出些事端。”
王氏忽然大喊一聲,“你這個賤人,賤人。”喊着喊着,竟以一個刁鑽的角度猛然撲到了盧氏的跟前。
琳琅想要上前阻攔,卻被王氏帶來的幾個丫鬟給攔住了。
王氏将左手的剪刀轉到右手,而後朝着盧氏的臉狠狠的一劃,幾個猩紅的大口就這樣出現在了盧氏的臉上
盧氏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我的臉,我的臉——”
這場鬧劇發生的時候,有一個身穿黑衣與黑巾覆面的暗衛正隐匿在不遠處偏殿的一扇屏風之後。
想着端王的吩咐,暗衛一直在靜待着合适的時機好送盧氏歸西。
眼下,盧氏和王氏二人撕咬扭打在一起,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絕佳時機。
暗衛凝神,從袖中掏出一根細柱管,裏面藏了毒針。
随後,暗衛調準角度,将細管瞄準床榻之上的盧氏,對準她側部的頸項,随後一吹。
一根淬了毒的冰針,瞬間變沒入了盧氏頸側的肌膚當中。
盧氏隻覺頸側一痛,随後身子發麻,渾身的血液都好凝固了一般,心跳越來越弱,而後噗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變故隻是一瞬間,屋内都人都僵住了。
琳琅瞪大雙眼,滿是驚恐,連忙朝堵在門口的那些人喚道,“來人來人!”
門口堵着的丫鬟婆子立時湧入。
一時之間,屋内更亂。
甯玖趕到盧氏的院子的時候,便見外面有許多的丫鬟和仆人,心中立時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
遲疑了片刻,她還是忙往裏面而去,剛一進屋便見被丫鬟們壓制住的王氏等人和躺在床上口吐鮮血的盧氏。
盧氏見了甯玖,忽而瞪大雙眸,費力地指着她所在的方向。
她掙紮了半晌,接着便咽了氣。
如死一般沉寂下來的院中,不知是誰吼了一句,“啊,殺人啦,殺人啦——”
這一聲驚呼如巨石入水,瞬間激起千成浪,将東陽侯府别處的人都吸引了過來。
被人制住的王氏一臉茫然,她不過就是想将盧氏那張臉劃爛,讓她吃些苦頭罷了。
就算今日的事情傳出去,盧氏礙于她和鄭雍的奸情也不敢大肆聲張,所以這苦她也隻有默默的受了。正是因爲有此依仗,所以王氏才會這般肆無忌憚。
但她千算萬算都沒想過,就在她劃爛盧氏的臉之後,她竟突然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王氏也不是蠢人,心念轉動間便知今日自己這是着了他人的道了!
很快,鄭氏,蔣氏等人便帶着人到了鍾绮院。
二人得知盧氏在床上忽然死去,不由得大驚。
尤其是鄭氏,她下意識地看了王氏一眼,給了她一個隐晦的眼神。
王氏搖了搖頭,眉頭緊皺。
蔣氏近前看了盧氏瞪大雙眸,口吐黑血僵在床榻上的畫面,随後不忍偏過頭去。
她道:“大嫂的臉,怎麽被人劃破了?”
琳琅狠狠地指着王氏道:“是她,是她将主子的臉劃爛的。”
王氏連忙擺手,“我的确劃爛了她的臉,但絕對沒有對她下毒。”
王氏這番解釋實在是太過蒼白,因爲無論怎麽看,這屋裏頭嫌疑最大的都是她。
雖然方才王氏嚷着要将盧氏和鄭雍的醜事宣揚出去,但眼前這情形顯然不是合适的時機。若是她現在就将這事宣揚出來,她自己的嫌疑會更大。旁人必然會以爲她是怨恨盧氏,從而殺了盧氏洩憤。
所以王氏換了一個說辭,“我今日前來東陽侯府是爲了來瞧瞧四娘,之所以要到盧氏的居所,是因爲我聽聞了有些有關她和我夫君鄭雍的流言,所以便來此質問了她幾句。”
“随後我們二人起了口角,情急之下,我便拿着剪刀,不小心傷了她的臉。”
“至于旁的事,我一概不知。再有,我若真想害盧氏,何苦自己到她的跟前害她?豈不是巴巴的将自己的把柄放入旁人手中,無疑是自掘墳墓。我怎會做這樣的傻事?”
琳琅卻認定了王氏,紅着眼睛道:“是你,你分明就是故意劃爛了主子的臉。是你,一定是你殺了主子。”
王氏心中微慌,随後視線在屋内轉了一圈,落在甯玖的身上。
現在她急需一個人來替她轉移視線,否則這全部的懷疑落到她的身上,麻煩可就大了。
“你怎可斷定兇手一定是我?方才她臨死之際狠狠地瞪大雙眸,手指正指向門口,說不定便是指向了兇手。”
方才盧氏臨死前的确有是驚恐的指着門口。
思及此,琳琅道:“是了,方才主子她的确是指着……指着門口。”
鄭氏忙問,“方才她指着門口的時候,門外可有人?”
琳琅冷冷的目光忽地定在了甯玖身上,“有。”
鄭氏追問,“此人是誰?”
琳琅直指甯玖,一字一頓,“是她!”
此話一落,屋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甯玖的身上。
------題外話------
——感謝小仙女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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