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面色煞白,咬着唇忍痛道:“琳琅,你去端王府求藥,他必然有醫治虜瘡的藥物。”
琳琅上前扶住盧氏的手,“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會辦妥此事。”而後看了一眼盧氏即使是上了藥還不斷往外溢血的臀部,不由道:“主子你好生休息,旁的事你吩咐奴婢去做便可。”
盧氏道:“我哪裏……還有,還有心思去休息,如今七娘的希望可就落在你身上了,此事務必不能有半分差池。”
琳琅自然也知此事的重要性,點頭道:“奴婢必然不負主子所托”
就在琳琅正要離去之際,盧氏又突然叫住了她,“琳琅,你先等等,先等等。”
琳琅回首問道:“主子還有何吩咐?”
盧氏方才一心想着甯瑾的安危,一時沖動便将甯瑾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端王身上。
但她轉念一想,便覺這般行事有些不妥,思索片刻,盧氏終于道:“你去将我那個錦囊取來,順便替我取來紙筆,替我磨墨。”
琳琅很快将紙筆取來,盧氏道:“你擱在塌上便是。”
琳琅詫異,“主子您都這樣了,還要執筆寫信嗎?你要寫什麽,不若如奴婢代勞?”
盧氏搖了搖頭,“不行,這封信必須由我親自來寫。”
見盧氏堅持,琳琅也隻好按照她的吩咐,尋了幾冊書墊在塌上,而後将紙鋪上。
盧氏趴在塌上,左手撐着床榻維持平衡,右手提筆在那紙遊走。
這一封不足三百字的信,盧氏足足寫了半刻鍾的功夫才寫好。
将寫好之後信封好,盧氏将錦囊和信一同放入琳琅之手,鄭重道:“你先去荥陽郡公府,去後門的找那個門房的阿劉,随後他自會爲你傳信,記得這些東西務必要親手送到荥陽郡公鄭雍手中,待他看完這信後,務必讓他記得當場燒毀。”
琳琅點頭。
盧氏再三吩咐,“務必切記,待他看完信後,提醒他将這些東西當場燒毀。”
盧氏道:“去吧。”
趴在鍾绮院牆頭的沉香早就按照甯玖的吩咐,密切的注視着鍾绮院的一舉一動。
見那琳琅懷中鼓鼓囊囊揣了東西,神色匆匆的往外而去,沉香心中一動,将甯玖提前準備好的信件揣在手裏,随後,她在一個拐角之處等着琳琅。
沉香裝作不經意地撞了琳琅一下。
此時沉香穿着的是一個三等丫鬟的衣服,加之她頭垂得低低的,撞到琳琅後便連忙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兒的道歉。
琳琅心中揣着事情,見對方衣着普通,便沒怎麽在意,更沒有看楚她長相。
琳琅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的信件和錦囊,确定東西還在之後,便神色匆匆的往外去。
等琳琅走後,将信件調換的沉香唇畔勾起一抹笑意,飛快的朝着瓊華苑而去。
*
荥陽郡府。
鄭雍早朝歸來,王氏見了他連忙迎上去對他道,“夫君,妾已然聽說了東陽侯府那個甯七娘身染虜瘡的事情。據聞幾日你還替她們母女二人求了情,這是何苦來哉?這般大的事情你在皇上面前求情,要是惹禍上身可怎生是好?”
範陽盧氏一門沒落的餘韻還沒過去,若是尋常人遇上這事,自是巴不得跟他們撇清關系。
如今自己的夫君倒好,竟是巴巴的往上湊,就不怕沾到了一塊甩不脫的牛皮糖嗎?
鄭雍對于王氏的指責心中不滿,面上卻不露分毫,他道:“你有所不知,不日那懷化将軍便要歸京,雖說我們鄭氏一門一直秉持中庸之道,但若能爲那盧氏母女二人求情,賣他懷化将軍一個好,做個順水人情,也是值得的。”
王氏也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兒,對于政治上的事情尤爲敏感,聽着鄭雍一提覺得有理,思索一番後便道:“夫君說的甚是,是妾愚笨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在此敏感時機還是要小心謹慎,切莫惹得聖上心中不愉。”
鄭雍不以爲然,點了點頭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還是莫要瞎操心了。”
夫妻二人坐了一會兒,從明文堂下學的鄭娴也回來了,她見了父母俱在,當即哭喪着臉道:“阿爺,女兒聽說了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了,你爲何要替那盧氏母女求情?若非你爲她們求情,聖上也不會因顧及孟善,而給那甯六娘這麽多的賞賜!”
言罷鄭娴指了指自己臉上被粉覆蓋住的幾道疤,“阿爺,您難道忘了女兒臉上的這些傷痕嗎?這全都拜東陽侯府的人所賜,您倒好,不但不爲女兒出氣,反倒胳膊肘往外拐,去替那東陽侯府的人求情,這是爲何?”
想到方才在明文堂,内侍總管陳德宣讀聖旨時,明文堂裏面那些閨女欽羨的目光,鄭娴便覺得極爲不平。随後她知曉是因自己的父親求情,聖上爲了平衡那輔國大将軍孟善,所以才給了那甯玖一筆賞賜。
她在家中素來極受寵愛,她的父親鄭雍雖對旁人嚴肅,但對她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讓她意難平。是以鄭娴也未分場合,便将心裏那些憋屈一鼓腦地發作了出來。
鄭雍不由得皺眉,覺得往日裏乖巧聽話的女兒,今日怎麽變得如此不曉事起來。
王氏看了看鄭雍有些變冷的神色,不由得給了鄭娴一個暗示,可鄭娴卻仿佛沒看到一般,嘴裏的話依舊不停。
終于鄭雍忍不住了,怒道:“好了!三娘,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天底下哪有父親做事須得經由女兒同意的道理?我真是将你給寵壞了。”
鄭娴被鄭雍這樣一喝,覺得心中更委屈了,當即便跑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吼道,“你這麽喜歡那盧氏母女,不妨将那甯瑾認來當你的女兒算了,還要我這個毀了容的女兒作甚?”
鄭雍心中一震,有一種隐秘心思被戳中的難堪。
王氏沒想到女兒今日說話怎這般口無遮攔,見了這樣,不由得勸解道:“你也曉得三娘的性子,她也是被我們寵壞了,方才她說的那些混賬話,莫要往心裏去。”
鄭雍這才擠出一個笑道:“無礙,她那都是氣話。”
王氏點點頭道,“我去看看三娘。”
鄭雍也道:“去吧。”待王氏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又道,“好好勸勸她。”
王氏回頭道:“我知曉了。”
王氏母女二人走後,鄭雍坐在原地,忽然生出一種疲憊之感。
正在此時,阿劉走到跟前來說,“郎主,有人說是有要事與你相商。”
尋常時刻,像阿劉這樣的低等仆役是見不到他的,除非……
鄭雍心中一凜。
而後,他便随阿劉去了偏門一間屋中,看到了琳琅。
琳琅把信和錦囊遞給鄭雍。
将手上的信看過之後,鄭雍眉頭一擰,對琳琅道:“我知曉了,你回去禀報你的主子。此事我會盡最大的力去辦。”
琳琅點了點頭,指了指鄭雍手中的信件。
鄭雍反應過來,到旁邊點燃了一支燭,随後将信紙放到了那灼灼紅焰之上。
很快,那火舌便将信紙吞噬,而後信紙化作了一團灰燼。
見此,琳琅這才安了心,随即往後門而去。
鄭洵同幾位好友出去吃了酒,正巧離後門近,便欲往後門回府,誰知他剛走到門口,便有一行色匆匆的丫鬟從後門出來,他走得踉跄,差點就撞上那丫鬟。
那丫鬟對他行了一禮後,便匆匆而行。
鄭洵處于微醺當中,搖了搖頭,“這府中的丫鬟,還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歎罷,他這才往後門進去。
*
端王府。
端王氣得将本就爲數不多的器皿砸了個粉碎,可即便如此,還是不足以洩去他心頭的憤怒。
直到砸到沒有可以砸的東西後,他這才停止。
端王也覺得有些疲累,他靠在塌上歇息,喘息有些重,思考着接下來的對策。
如今,盧氏母女二人被那甯玖反将一軍從而遭了罪。
若是接下來那個甯瑾的虜瘡不能痊愈的話,盧氏或許會因遷怒而危及到他。
思及此,端王的眼突然變得幽深。
讓一個人閉嘴的最好方法,自然是讓他再也開不了口。
想到自己以前與永嘉大長公主那些勾當,想必這盧氏必然也知一二。
總之,當務之急便是除掉這母女二人
思索片刻,端王的心中就已有了應對之策,正要喚人進來,便聽管家在門前對他道:“端王殿下,盧氏的貼身丫鬟琳琅求見。”
端王道:“她來做什麽?”
管家回到道:“許是求藥來着。”
聽此,端王原本還算儒雅的臉上勾出了一個有些扭曲的笑意,道:“來得正好,本王正好爲那甯七娘準備了一帖藥。”一帖能夠讓她一舉登天,魂歸極樂的好藥。
端王眸色微沉,甯七娘因身染虜瘡不治而亡,盧氏思女成疾,茶飯不思,最終也撒手人寰……
瞧瞧,多麽順理成章的死因。
隻有這二人一死,旁人才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題外話------
今天之所以分開發,是怕上一章被卡住不過審,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