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珩此言倒也有理,但帝王覺得,事情應當沒有那麽簡單
不光女子有直覺,男子也是有直覺的。
帝王瞧了眼薛珩唇上的疤痕,再聯想起自己聽到的那些話,不由道:“阿珩,你待這個甯六娘似有不同。”
這是……試探?
薛珩眼眸微沉,長睫将眼覆住,不辨情緒。
而後,隻聽他反駁笑道:“我看是阿兄是最近折子批得太多,老眼昏花了吧。”
整個南秦,怕是也隻有楚王薛珩能夠對聖上說這種話了。
見薛珩神色無常,帝王才道:“無意便好。”
薛珩收了面上的散漫,忽而正色看着帝王道:“阿兄今日作何,這般怪異?”
帝王瞧着他,一字一頓,似乎是宣告什麽似的,“朕瞧着這個甯氏六娘甚好,堪爲太子良配。”
薛珩對于帝王想将甯玖指給東宮的事情早有耳聞,但眼下聽他這般慎重的提出,仍不免有些意外。
“已經定下了?”
帝王道:“暫時先定下。等回了永安之後,且再看看,若是她着實不錯,等到秋天的時候,朕便給太子指婚吧。”
“秋天,不冷不熱,倒是正好。”薛珩道。
*
下午時分,于馬場圍獵的崔泓,聽聞宣陽公主被貶爲庶人的消息之後便開始心神不靈,在獵一隻獐子的時候,不幸從馬背上跌下,順勢跌下一處陡坡,當場便摔斷了腿。
當他被擡入帳中不久,帝王賜婚的聖旨也跟着來了。
禦賜婚姻,本是榮光無限,榮耀門楣的事情。
可眼下宣陽公主被貶爲庶人卻還由帝王賜給了崔泓,這便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若是宣陽公主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公主,那麽這段姻緣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然,如今的宣陽公主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身份低微的賤民一介。
崔泓是什麽身份?堂堂博陵崔氏長房嫡孫,日後極有可能接手這偌大的家業,他若是能尋得一樁有利的姻緣,對于他日後的路來說是極大的助力。
即便薛貞曾經貴爲公主,隻要她一日不恢複往日的榮光,那便意味着他在族中,乃至整個永安的貴族當中都擡不起頭來。
區區庶民,卻非得坐上他崔氏高門的嫡妻之位……聖上此舉,哪裏是賜婚,分明就是在借機羞辱他崔氏!
這叫素來高傲,自诩不凡的崔氏如何能忍?
崔泓的母親陳氏第一個就不同意此事,當即便鬧翻了臉。
可随後崔家家主崔缇說過幾句話後,大房一脈的人即便是再不甘,也隻能硬着頭皮,咬着牙接受了這門婚事。
但陳氏這口怒氣,卻是如何也咽不下去,她将所有過錯都推到了薛貞身上,實在是恨透了她。
聞得此訊的人不得不暗自猜測,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麽事情,才使得聖上做此決定。而那些同崔家交惡的人隻覺快意至極,暗自笑個不停。
如今,這崔大郎一個斷腿,宣陽公主一個庶民,二人倒是極爲般配。
除了賜婚宣陽公主的聖旨之外,另一道聖旨也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鄭三娘鄭娴被封爲了長平縣主。
在南秦,隻有皇太子之女才有資格被爲郡主,爲從一品。而被封爲縣主的,往往也都是親王之女,爲從二品。
當然也有一些破例封賞的,比如安平郡主。
尋常女子若是毀了容,這輩子也算是毀了。
鄭三娘卻不一樣。
她身爲荥陽鄭氏的小娘子,身份本就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她雖是毀了容,白璧蒙瑕,可由着她今日的縣主之身,卻是讓她比以前的身份更爲高貴,日後姻緣上自然也無難事。
*
時間飛快而過。
下午,兒郎們的圍獵很快結束,獵得獵物最多的乃是太原王氏的王四郎。
聖上對此大爲褒獎,賜給了從番邦進貢而來的十斛珠。
晚上,帝王設宴将白日裏獵來的獵物吩咐宮人于架上烘烤,設下了一場烤肉的宴會。
宴會罷了,帝王又循制,賜衆人于甘泉行宮的溫泉沐浴。
除了一些位高的臣子及其眷屬,其餘的人皆是幾人共用一間湯池。
最令人意外的是,聖上竟是賜予了甯玖一處單獨的湯池。
要知,便是王崔鄭盧幾家的嫡女也都是二人共用一間湯池,一人一湯乃是宮中四位妃子才能享有的待遇,而甯玖這般一個閨中娘子,竟是單獨一人得了一間湯池。
一時間,議論四起。
尤其是與甯玖年齡相仿的貴女們,心中又是羨慕又酸澀,暗想甯玖這是做了什麽事情,入了聖上的眼,才得了如此殊遇。
此番春蒐,甯玖又是于簪花宴上奪魁,又是得聖上親賜湯池,于她們而言實在是出盡了風頭,實在是羨煞不已。
然,此事被賜湯池的當事人卻一臉平靜。
倒是沉香不由憤憤道:“六娘子今日被那王氏當衆爲難,她不顧你傷勢硬要讓你去面聖,事後聖上不過是賜了個湯池,便叫外面那些貴女眼紅成這般模樣了。怎麽不去眼紅鄭三娘呢,人家好歹還得了個縣主之名呢。”
甯玖一笑,不答反問,“鄭三娘的封賞是如何得來的?”
沉香面色忽而一變,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
是了,鄭三娘的這個縣主之名可是付出了毀容的代價的。
“這世間之事,本就如此,天底下從來都沒有白吃的午餐。何況當今這位聖上,可是精明的緊呢。”
沉香微窘,忙道:“六娘子說的是,方才是奴婢想得太淺了。”
甯玖搖了搖頭,“無妨,這些事情多學學便是。”
聖上此舉并不難解,無非便是要甯玖對下午的事情守口如瓶,所以才擡舉她,單獨賜了她一個池子。
當然,甯玖還有一個猜測。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
按照前世的軌迹,中秋之後,宣德帝便欲爲幾位親王選妃了。
這一世她在春蒐出盡了彩頭,看樣子,聖上多半也相中了她……
甯玖瞧了瞧今日因做戲而留下的傷痕,暗想,這傷怕是要養幾個月才能好呢。
至于選妃一事,眼下她也不過是猜測而已,倒是沒甚擔憂的。
*
聖上此舉不僅是甯玖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便是永嘉大長公主等人也從聖上此舉當中,窺出了些門道。
安平郡主和盧賢妃立于永嘉大長公主的榻前,一臉憂心道:“阿娘,聖上此舉這般擡舉甯玖莫非……”
永嘉大長公主面色一沉,聽懂她的弦外之音後道:“極有可能。”
安平郡主同盧賢妃二人齊齊對視一眼,道:“若真是如此,那甯玖入了東宮之後,隻怕是會越來越脫離我們的掌控。”
永嘉大長公主道:“你之所憂不錯。”頓了頓又道:“不過,此番于甘泉行宮,甯六娘已接二連三的出現了意外,若我們此番再動手的話,必然會引起他人懷疑。昨日的敗局是我們太小瞧她了,沒想到這個甯六娘小小年紀,心思竟如此深沉。”
永嘉大長公主擡頭盯着安平郡主和盧賢妃,對二人道:“眼下雖不是下手的好時機,不過等此次回了永安之後,多的是下手的機會,屆時,何愁找不到好時機?”
安平郡主和盧賢妃二人眸色一亮連忙道:“阿娘所言甚是。”
春風輕拂,吹動行宮内垂下的重重紗帳。
天色漸暗,魑魅魍魉于其中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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