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喝拿足了派頭,在場好多膽小的娘子都被這一喝給生生的震住了,面色微白。
同時,那名爲劉安的宦官在永嘉大長公主的吩咐之下将畫軸上的錦囊打開,取出一張名箋,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
甯氏六娘,甯玖。
永嘉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揮手喝道:“來人,将這個品行不端,竊人詩作,敗壞鬥詩規矩的甯六娘給我拿下。”
她一聲令下,便有宦官上前,逼近甯玖。
甯玖眉色一厲,朝那幾個意圖拿下自己的宦官定定喝道:“吾乃東陽侯府長房嫡女,豈容爾等冒犯?”
這一瞬甯玖氣勢極強,猶如利劍出鞘,絲毫不亞于方才發号施令的永嘉大長公主。
那些宦官被甯玖震懾在原地,一時間拿不準主意。
今日若任由這些宦官對她動手動腳,日後甯玖必然會淪爲整個永安城貴女之間的笑柄。
甯玖趁機快速上前福身一禮,挺直脊背,态度坦然道:“敢問長公主殿下,六娘犯了何事,教殿下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就要治我的罪?”
“不分青紅皂白?”永嘉大長公主神色十足輕蔑,又道:“好,好,本想給你留個體面的,既然如此,那便讓你今日明白個徹底。”說罷,她喚道:“劉安。”
名喚劉安的宦官接了永嘉大長公主的吩咐,立時遣出兩名宮女,将唯一剩下的那幅詩畫全部展開,完整的展示于衆人的面前。
殿内衆人俱是伸長脖子朝那畫上的詩作看去,隻是他們瞧了半天卻也沒瞧出什麽名堂。
當然,這其中不包括甯玖。
永嘉大長公主拿出來的那副作品上面是一副邊塞圖。畫上的塞北高原與人們印象當中的荒蕪與寂寥不同。畫上幾點草色油然生意,這種綠不是那種春日的蔥茏綠色,而是有種初春之際,春回大地的淺淡之綠。畫作的留白之地,題上了相應的一首邊塞詩。
蕃州部落能結束,朝暮馳獵黃河曲。
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
這幅作品的詩畫功底皆是不俗,加之立意比較與衆不同,放在今日的娘子當中,絕對是排在前頭的。閨閣女子眼界終歸有限,所做的詩句無非是些悲春傷秋的無病呻吟之作,很是少了幾分風骨和神韻。
而這幅作品,寥寥幾筆,卻是将塞北的壯闊,飄蕩的歌聲,廣袤的草原以及奔騰的群馬勾勒得十分生動,鮮活的景象躍然紙上,尤其下阕兩句,猶如點睛之筆,讀來自有一種廣闊鮮活之感,使得整首詩都活了。
眼下這幅詩畫若真是出自一個閨中女子之手,是極有可能博的今日的頭籌的。
此詩妙在‘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這兩句,同時也壞在這兩句。原因無他,此詩不是出自别個,正是出自高祖皇帝薛平的發妻裴氏之手。裴氏,也就是聖穆裴太後,當今聖上的嫡親生母。
據聞,此詩是當年高祖薛平平定天下,與裴氏經過塞北時,裴氏觸景生情所做的詩作。當時前朝的版圖幾乎都已經落入薛平之手,薛平也已建立南秦,自立爲帝。他之所以去塞北,主要是爲了平定塞北草原突厥等部落。
因而裴氏此詩與一般的邊塞詞不同,頗有種開闊壯麗之景,這與當時南秦一片大好的壯闊的前景自然是有密切的關系。
此詩一出,坐塌上的鄭氏朝甯珊投來了一抹焦急無比的視線,面上滿是擔憂。甯珊的臉色有些白,不過她很快便搖了搖頭,回以了鄭氏一個安心的眼神。
南秦最不乏的便是文人騷客,每年都有數之不盡的好詞佳句出世。聖穆裴太後此詩确實是好詩,當年也很是風靡了一段時日。可到底已經過了這麽久,眼下殿中的大都是年輕人,他們不識得此詩,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不過,也有幾個年長一些人眼極尖,一語便道破了此詩的玄機。
“燕歌未斷塞鴻飛,牧馬群嘶邊草綠……這,這莫不是聖穆太後當年途徑塞北時所作之句?!”
“什麽?聖穆太後?”
此話一出,頓時激起千層浪。
幾乎是瞬間,甯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四面八方而來的如火一般齊刷刷定在她身上的視線。
震驚,駭然,或幸災樂禍,或得意,或唏噓……如同實質。
“啊,難怪方才——”與此同時,人群中有個身着雨過天青色襦裙的少女好似驚到極緻,不自覺失了聲。
察覺到自己失态,柳若靈連忙上前福身賠禮道:“大長公主殿下恕罪,大娘方才失禮了!”
言罷,柳若靈下意識往甯玖那邊瞧了一眼,接觸到對方視線的刹那,仿佛被刺到了一般,慌忙的收回了眼神。
這般作态,落在衆人眼中自然就有了另一層意思。
永嘉大長公主道:“柳大娘,若你知道什麽實情,務必言明。”
柳若靈故作瑟縮,吞吞吐吐道:“我方才坐在甯六娘的後排,見她作詩的時候老是左顧右盼,神神秘秘,像是在防着什麽。沒想到,沒想到……”
柳若靈的話一落,永嘉大長公主立時給了劉安一個眼風。
劉安當即往甯玖方才的桌案旁邊一去,一陣翻找之後,居然在坐塌的下面發現了一本《百詩要集》。劉安将之翻開,發現其中折角的一頁赫然寫着聖穆太後所做的那首《塞下曲》。
吸氣聲四起,殿中一片嘩然,衆人看向甯玖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憐憫。
竊人詩文,品行不端,冒犯太後,以下欺上……
這個甯六娘,怕是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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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章提到的《塞下曲》其一,是唐代詩人李益的作品。因爲劇情需要,所以用在了此處,特此申明一下哈。
感謝子不語怪力亂神小仙女的意見,46——48确實有些問題,四四已經修改做了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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