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向感情戲,不感興趣的朋友可跳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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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泡了這一回澡,有了力氣,難免就起了旁的心思,特又去盒子裏挑了塊沒添香膏的皂角認認真真再洗了一次,這才擦了身上水迹,又拿條巾子蓋在頭上,拖着木屐出得外頭去。
季清菱這幾日實在心中不自在,旁的事情俱是做不進去,便拿了本遊記有一下沒一下地翻着。
她聽得後頭踢踢踏踏的聲音,回頭一看,卻見那人正朝自己走來。
“今日累得不行,清菱,來幫我絞了頭發。”見對方看了過來,顧延章便懶得走了,隻拉了張小幾坐在床邊,又把頭上的巾子拉了下來,等着遞過去。
季清菱把手中書卷反蓋了,複才行得過來,接了他手中巾子慢慢給他擦頭,口中問道:“五哥今日去了是去巡堤了嗎?我見你回來時一身的泥。”
顧延章順着勢頭靠在了她身上,口中含糊道:“今日去巡、昨日去巡、前幾日也是去巡,巡堤都尋飽了……天沒亮就要出衙,天黑了才回來,前頭怕人有防範,不敢打招呼,是以沿途堤鋪裏頭什麽都沒準備,民伕自己口糧都吃不飽,我也不好去搶他們的吃食,隻好兌着涼水啃幹糧,胃裏頂得慌。”
季清菱聽他說得可憐,當真有些心疼,忙道:“方才怎的不說一聲?肚子還餓不餓的?我這兩日都是吃的米粉,廚房裏頭現下應該還有,叫她們給你做一碗,多少抵一抵,好不好?”
想了想,又怕米粉不抵吃,複問道:“五哥是想吃肉還是想吃菜?若是怕夜深了積食,不妨叫人拿了點心來,多少也墊個肚子?”
顧延章一心要吃肉,可此肉并非彼肉,卻也不好明說。
他搖着頭道:“走了這幾天,當真一點胃口都沒有,灰都吃飽了,什麽都不想吃。”
又把左手搭在自己右肩上,揉着肩膀道:“右邊酸得緊,一會熄了燈,你幫我按一按罷。”
他雖然坐的幾子矮,奈何人長得高,哪怕低下去了半截,往後一靠,還是靠到了季清菱的腰腹上頭,把頭搭着,也不肯起來,半個身子的力氣都壓了過去。
季清菱一心要給他認真擦頭,被他這樣靠着,頭發全壓在了自己身上,拿着巾子也不知往哪裏擦,隻好哄道:“五哥,你且起來,我先給你擦了頭,一會用爐子烘幹了就睡,用不了多少功夫。”
顧延章這才懶洋洋地把手自右邊肩膀處收了回去,坐直了身體,乖乖給她擦頭,又賣乖道:“寒食那幾日我輪值,攢了三日假,今日我同胡公事說,把休沐都調到明後幾天去了,屆時連着清明,足有五天休息,這幾日都别不出去了,你隻在家陪我,等明日我也給你擦頭發好不好?”
季清菱啞然失笑,應了他幾句,見手上擦得差不多了,便拿了梳子給他慢慢通頭,又去取了手爐來。
顧延章的頭發黑且硬,幹起來十分費事,不過她聽得說明日有休沐,便不怎的着急了,一手提爐,一手掌梳,口中還隻有一下沒一下地答他幾句。
等到外頭更鼓響了,她轉頭一看角落的漏刻,才發覺竟是已經子時,幸好手中頭發也幹了,忙道:“五哥,我去把手爐放了,你喝不喝水的?”
顧延章正要搖頭,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道:“你先去洗手,我去收拾罷。”
季清菱把他的頭發攏了攏,用帶子簡單綁了,道:“不是說困得厲害?你且先睡,我去收拾。”
等她将東西略撿了撿,又重新淨手洗了臉,換了衣裳回得床邊,卻看到帳幔已經半放了下來,隔着裏頭若隐若現的光,看到連被褥也鋪好了,便脫鞋爬了上去。
簾子并非用勾子挂的,隻是拿繩子綁了個活結,季清菱一面爬一面半坐着回過身去,隻輕輕一拉,那帳幔便放了下來。
等她回過頭,卻見一直說困得不行的那人竟還未躺下,而是枕着手半靠着,含笑看着自己,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哪裏像是有半分困意。
“怎的這樣久才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道。
口中說着,他卻是坐起身來,往外頭挪了挪,又拿左手幫着季清菱掀了半邊被子,抽回那一隻枕着頭的右手,拍了拍床榻,道:“快來,床都幫你暖得熱了,人卻是還不到。”
像足了盼妻來的深閨怨夫。
已經暮春,哪裏要暖什麽床。
季清菱看得想笑,剛從後頭挪進裏邊,欲要順着那掀開的被子進去,餘光一瞥,卻見被子裏頭的顧延章腰間帶子松松垮垮,下頭半邊裏衫都滑開了,一大片肉大刺刺的露在外頭,十分坦誠。
她忽然就有點臉熱。
再不是沒成親的小姑娘,又跟着五哥裏裏外外學習了這樣久,當真是許多東西都會了,若還說不知道他這是什麽意思,實在也不可能。
可他擺了這幅模樣,自己已是看出來了,就這樣傻乎乎地進去,仿若羊入虎口,她又有些不甘心。
——雖然也是喜歡的,可老被這樣容易給哄了,她還要不要臉了!
季清菱猶豫了一下,指着被子裏頭擡頭道:“五哥,你的底衫呢?”
她話已出口,立時就曉得不對了。
怎麽能這樣問!
又不是不曉得他臉皮子有多厚,問得這一句,不是等于順着坡往坑裏跳嗎?!
果然,她話剛落音,對面顧延章便已經傾身上來,口中笑道:“夫妻一體,要什麽底衫?我連裏衫都不想要——我這一身裏裏外外的,你哪一處沒有見識過?”
又挨着她低低笑道:“明明身上這樣足的書香,怎的如此在意身外之物?”
季清菱猝不及防,想要擋,卻沒能反應過來,占不到半點上風,隻好咬着牙叫道:“五哥,你怎能這般耍賴!”
她正要唾棄一回他不守規矩,卻不想話還未來得及出口,耳邊便聽得他低聲道:“是我錯了……”
季清菱愣了一下,隻這話來得十分奇怪,同往日全不相同,正要仔細想想其中有什麽陰謀,卻是聽得那人又道:“我卻不像你這般小氣,既是做得錯了,自然認罰——給你欺負回來便是了……”
她還沒搞懂“欺負”二字的意思,腰間便軟了下去,早忘了自己本來要想什麽。
再醒來已是次日一早。
季清菱的背對着外頭,後邊貼着暖烘烘的皮肉,隻覺得全身都懶洋洋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顧延章早醒了,此時聽得她的動靜,便把頭移了上來,輕聲問道:“肚子餓不餓?”
季清菱搖了搖頭,複又往後靠了靠,半點不想說話,閉着眼睛,極是享受這難得的一點偷閑。
靠着靠着,氣氛就有點不對起來。
她默默按住了其中一隻作怪的手,歎道:“五哥,青天白日的……”
顧延章哪裏肯理會這些,低聲笑道:“青天白日,正好要多做功課。”
……
學習功課是正經事,兩人自都十分投入。
等到一應收拾好,時辰已是有些晚了,季清菱隻恨自己自制力太弱,苦着臉老老實實地把早間的練鞭挪到了下午。
才吃過早飯,顧延章便興緻勃勃地道:“上回說給你磨個硯台,才畫了模子,正好此時有空,我且取來給你選!”
不多時,果然拿了幾張紙過來,上頭畫了各色形制的硯台。
季清菱認認真真地挑了個喜歡的,便見得顧延章煞有其事地着人搬了器具來,就在這檐下乒乒乓乓地打起了石頭。
他從前沒有做過,也沒打算去好生研究,全是野狐禅,就照着季清菱挑的模子依樣畫葫蘆,在此敲啊打啊磨啊的,瞎搗鼓一氣,時不時還回頭看幾眼。
這日天氣甚好,秋爽特把鳥籠帶得過來,挂在了屋檐上頭。兩隻胖鳥細細啄了米吃,又叫喚兩聲,和着院子裏的蟲鳴,很有一番春日氣象。
顧延章原還覺得有幾分意思,等見得季清菱坐在窗裏頭,一手拿着書,卻是時不時要去瞄那兩隻胖鳥幾眼,便放下手中的東西,站了起來,走得近了去看。
——也沒瞧出什麽稀罕來。
隻漸漸想起來,這東西好像是張定崖所送。
他回頭一想,好似自己從前送給清菱的,不是吃的,便是用的,泰半死物,好似當真沒有幾樣真正拿得出手的。
小時候倒是給過一盆子螃蟹,偏那東西好似也沒什麽好看的……隻味道倒是還行。
他想了想,回頭問季清菱道:“咱們養隻貓兒怎麽樣?”
這話沒頭沒腦的,季清菱聽得莫名,問道:“怎麽了?是家裏哪一處生了耗子不成?”
她一面說,一面轉向了一旁的秋露。
秋露也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樣,忙道:“我倒是不曾見得耗子……官人是在院子裏頭哪一處看到的?”
後園許多花花草草的,又有假山,藏個一窩兩窩的耗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耗子那張臉,那條灰不溜丢的尾巴一甩一甩的,秋露也有些緊張,本是坐着給季清菱繡個荷包,此時連忙站了起來,道:“我且去廚房問問,若是當真有耗子,叫人去找雜賣行買幾隻貓回來……”
與她對坐着的秋爽哪裏還聽得下去,忙道:“你也忒不懂了,雜賣行裏賣的不是獅貓,便是軟萱貓這等中看不中用的,哪裏有那個本事捉耗子,想要好好幹活的,還得叫松節去大相國寺外頭,等到下回遇得集子了,好生挑幾隻野的回來……”
“也不能太野,若是性子太過厲害,咬了人怎麽辦?”
秋露、秋爽兩個這便就“貓野了是會野來抓老鼠還是野來撓人”認真讨論起來,還列出了一二三四,舉例小時候見過的野貓什麽顔色的抓老鼠兇,什麽顔色的晚上不肯睡要亂叫。
季清菱聽她們一時半會聊不出個所以然來,回頭正要說話,卻見對面五哥一臉古怪,便道:“怎的了?是哪一處見了耗子?”
顧延章悶聲道:“我原是聽人說,許多人家喜歡養了獅貓玩,以爲你喜歡,欲要帶你去挑幾隻的。在家中看書看得眼累了,同貓兒玩一玩,也能換個腦子。”
又指着那個鳥籠子道:“兩隻鳥兒有什麽好養的,不通人性就算了,樣子還稀疏平常得很。”
他話剛落音,不知怎的,籠子裏頭兩隻胖鳥卻是聽懂了一般,忽然變得十分激動,上蹿下跳不說,還叽叽喳喳、此起彼伏地叫喚起來。
一時屋子裏頭人人都看了過去。
秋露連忙站起身來,道:“怎麽叫得這樣兇,難道是要下雨了?”
竟是當真走得出去,看了一會天。
季清菱忍不住好笑,道:“還是算了,這貓兒狗兒的,晚上竄來竄去,當真養了,還要多費火燭照亮,不然叫人踩了,說不得會鬧出什麽事來。”
兩人隔着一扇打開的木窗,一人在外頭檐下站着,一人在裏頭床邊站着,真有滋有味地說着閑話,還沒說得幾句,外頭松節忽的從院門處走得進來,遠遠便對着顧延章道:“官人,門房那一處得了信,說孫參政家着人送了帖子過來。”
顧延章一手的石頭灰,不便拆信,便進了門去尋水洗手。
秋爽方才想了半日,此時見松節來了,忙逮着他道:“松節,你下回出門若是遇得集日,去大相國寺旁邊看看有無捉老鼠厲害的貓,帶得幾隻回來——咱們府上犯耗子了!”
松節訝然道:“哪裏有耗子,我怎的不曉得?”
秋露便道:“官人已是瞧見了。”
多謝家有三寶七夕芝麻和玉米親給我的兩枚平安符:)
感謝點都不可愛、黃色天蠍宮兩位親的打賞=3=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