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韋雖然隻是個商人,然而自古财多即可通天,憑着他今日的身家,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有了不小的底氣。
他眼皮子并不淺,早年才起家的時候,哪怕每年的進項除掉花銷之後,所剩并不多,也要花大價錢去請了好先生在家中給幾個兒子開蒙,後來更是挖空心思将兒子又送去白馬書院求學。
奈何許是因爲材質問題,李家的幾個子嗣書讀得都很一般。
讀書乃是爲了科考,科考便是爲了得官。
科舉得官不能,他索性便換了個法子給兒子求官。
他雖然幫着那一位做事,明面裏頭,卻并不能同對方有太多牽扯,在這方面,是得不了什麽助益的,隻能自己想辦法。
納粟官能得的職位向來有限,還很容易被流内铨派去其餘偏遠州縣填空,若是不想被随意分派,每隔幾年,還要使大力去活動,李程韋算過賬,覺得甚是不劃算,便不肯做這筆買賣。
他選的是另一條路——給兒子娶親。
大晉厚嫁成風,若是女子嫁妝不夠豐厚,是要被婆家甩臉色看的。然而宗室卻是不同,他們嫁女兒,不但不用倒貼嫁妝,還能撈上一大筆。
無他,因娶了皇親宗室,最差也有一個環衛官在身,雖然是虛職,但能常年留在京中,挂在身上也好聽,憑着媳婦的身份,還能同宗室來往,這等買賣,許多商人都願意。
以李家的出身,皇親想也不敢去想,可那等落魄的宗親,卻能惦記一番。
李程韋在給大兒子娶了一位縣主之後,嘗到了甜頭,又給小兒子李嘉嚴也讨了一個。如今家中有兩個縣主在,說話行事都方便許多,也不至于像從前一樣,打聽起事情來那樣周折。
能進崇政殿議事的除卻重臣,還有各色黃門、内侍,宮中慣來瞞不住事情,得了李程韋的吩咐之後,李大管事很快便把消息給打探了回來。
“……确實是天子欽點的,乃是崇政殿議事的時候一個姓顧的勾院舉薦的,說智信大和尚甚通佛法,又能言善辯,還會相人面,特請随軍廣南,以助力大軍。”
李程韋聽得家中管事回話,幾乎立刻便反應過來,急急問道:“姓顧的勾院?可是叫做顧延章的?”
管事愣了一下,立時點頭,道:“确是叫做顧延章,聽說此次南下平叛,他是随軍轉運,原在贛州任知州的那一位,又是兩年前的狀元,在京中倒是頗有些名聲。”
李程韋的臉色更難看了。
不用管事的說,他也自然知道誰是顧延章。
實際上,上回他收買智信,一大半是爲了杜檀之,卻也有部分想要順帶看看顧延章那一處有沒有可乘之機。
那一位想要同楊奎沾上邊想了很久了,隻是礙于身份,不方便行事,也摸不到對方性子,不敢輕舉妄動。換做是李程韋,卻沒有這樣多的忌諱。
李家這些年,也幫着接觸了不少保安、鎮戎軍中的将士,可都是些低階的,再往上,便不好攀,别說楊奎,便是陳灏下頭的,他都有點夠不到,可若是顧延章這般才得官一年多,同楊黨走得近的,卻是能提前拉拉關系。
幾年前,李程韋想過把侄女說給保安軍中的周青做妾,隻一則陣前情況不明,不清楚到底那人回不回得來,隻怕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二則那周青家的糟糠,也是個武将家的女兒,聽說了此事,直接把周青的臉都抓花了,後來自然這打算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李家已經不是從前,到底家中娶了兩個縣主,養出來的女兒,是不好拿出去做妾的,最多像小女兒那般,二婚說給杜檀之兼祧,還勉強講得過去,可要是放低身價到了做妾的程度,以後想要再擡起來,就難了。
是以他是打算想辦法送一班歌伎到顧延章旁邊,先混個眼熟。
尋常官員家中養上一兩班歌伎、伶人作爲應酬之用,乃是常事,可顧延章那一處卻并沒有這個配備,聽說他家中隻有一個打小便成了親的妻子,因不常露面,也不曉得其中虛實,連背景都不怎麽探得出來,是以他才讓智信幫着問一問,是不是同周青那般,家中壓着不讓亂動彈。
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一般都是男人,李程韋最懂不過了。
如何投人所好,與各處拉關系,慣來是他的長項。
想到這一處,李程韋又有些扼腕。
多年前,他曾經借機攀上過延州城内的一個钤轄,靠着那一位,本來已經同軍營裏頭有了點聯系,還借機包攬了延州軍中布匹供應的生意,又開了兩條商線,着實賺了不少,也得了不少獎賞,眼見兩邊關系越發緊密,他還想着能不能試着幫小兒子求娶那姓季的钤轄家中女兒,誰想到,延州居然被屠了!
也是可惜了當日費了這樣多心思鋪就的人脈,更可惜從前在延州城内丢下去的白花花的銀子!
不過也幸好那姓季的不同意,若是同意了,如今娶得進門,父死兄亡的,又是個孤女,當真是半點用都沒有,還要想辦法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休了去。
搖了搖頭,把腦中的念頭壓下,李程韋擡頭道:“給我備馬,我一會要出去。”
顧延章是柳伯山的弟子,柳伯山又是杜檀之妻子的祖父,若說他突然毫無預兆地推薦智信随軍南下,純粹是因爲看中了智信的能力,便是李程韋再天真,也不敢這般作想。
這是在報複罷……
果然不愧是商戶出身,不講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套,下手居然下得這般快,還這般狠!
越是往深處想,李程韋越是有些心中發憷。
智信去了廣南,那接下來那邊要怎的做?他又該如何同那一位解釋?空出來的位子誰來填補,事情又能誰來做?
養出一個智信這般的和尚,并不容易,居然因爲自己,栽了這樣一個大跟頭,半年之後能回來還是好的,就怕被那顧延章使了陰招,直接弄死在廣源州那窮山惡水當中。
而京城裏頭,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得了半年。
多謝月孤明杏花稀親送俺的兩枚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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