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第340章 不公

第340章 不公

車廂裏沉默極了,沒有一個人說話。

等到見得後頭的贛州城門關上了,季清菱才慢慢地将車簾放下,倚回了座位的靠背上。

她此刻心中難過得很,不曉得是什麽感覺,更是一句話都不想說,隻閉上眼睛,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秋月坐在對面的小幾子上,旁邊挨着的則是秋爽。

這個從來面上帶笑,心憨又心大的小丫頭,此刻連手帕都忘了用,正拿手背擦着眼淚,而秋月更是把頭轉到一邊,隻恨不得找個地方好好哭上一通。

過了好一會兒,秋月才緩過神來,趁着眼下這一段路還算平坦,給季清菱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小聲道:“姑娘潤潤嗓子……”

季清菱接了過去,把茶盞捧在手中,并沒有喝,隻坐着發呆,腦子裏頭空蕩蕩的。

她還沒能從方才的情緒中脫出身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馬車停了下來,不多時,從外邊傳進來一陣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是贛州城的州縣大小官吏在半路給顧延章送行。

那些應酬聲,全不同于方才在州城之中百姓們的字字帶血,撕心裂肺,是得體的,規矩的,并無出錯的。

聽得那些個官場上慣用的話術,季清菱終于漸漸回過神來,心中卻隻覺得更是難過了。

官吏們送了十裏。

這已經是極親近的親朋好友才會送的距離了,從禮數上,當真是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可季清菱總認爲,這壓根比不上方才在州城之中,百姓們的一聲哭。

一整天的行路,從上到下,顧府中人都是郁郁的,連話都少說,歇腳的時候,也沒人有心情好好吃飯。

晚間到了驿站,衆人各自歇息,盥洗過後,季清菱偎在顧延章的懷裏,抱着他的胳膊,隻覺得對方的身體少見的有些硬邦邦的。

她也不說話,隻拿右手去尋了被子裏顧延章的手,與之十指相扣,輕輕拉了拉,又挨得近了,仰起頭,親了親他的臉。

顧延章的身子終于慢慢柔軟下來,長長地舒了口氣,也不說話,隻把季清菱抱在懷裏。

兩人靜靜地依偎着,直至半夜才次第睡去。

次日一早,季清菱一醒來,就見得顧延章睜着眼睛,一副早醒了的模樣。

她有些心疼,也不曉得是在心疼對方睡不着,還是在心疼對方的難過,抑或是兩者都有。

“五哥。”她輕聲喚道,“我已是問過了,田通判官聲并不差,是個闆正君子,應會做個好官。”

顧延章把頭點了點,隻道:“我曉得的,隻還是有些放不下。”

這日依舊是早起趕路。

因爲出行時萬千百姓相送之事,衆人心中都有些提不起勁來,隻一心行路,連話也少說。

直至過了潭州、鼎州,快到襄州的時候,一群人才慢慢恢複到了往日裏頭正常的狀态。

季清菱心思細膩,很快便察覺出下頭人的态度有了細微的變化。

顧府的規矩從來都很嚴,這是她剛開始的時候就立下的,哪怕原本隻有秋月一人,也一般的是有功則賞,有過則罰,賞得重,罰的時候也全按着規矩來。

因爲這,仆從們行事一慣都非常認真。

可如今的丫頭小厮們,卻似乎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莫名地有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精氣神在,甚至在規矩沒有作出要求的地方,他們也極自覺地自我約束,自己給自己立下了規矩。

某日,她同秋月略略提了一句,卻見對方臉上竟是紅了起來,過了好一會,才有些腼腆地道:“咱們府上出去的,無論如何,也不能丢了臉,總不能讓人說,通判府的丫頭小厮不曉事罷?”

而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衆人對顧延章的稱呼,也由“少爺”,轉成了“官人”,跟着便是在私下裏頭,也不再稱呼季清菱“姑娘”,而是叫起“夫人”來。

季清菱看得暗暗納罕,卻也沒有深究。

她雖然聰明,畢竟經曆不多,自是不知道,世上有一種叫做“榮辱感”的東西,會讓人自發地去維護。

都說倉廪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

顧家的仆從們,衣食無憂,幾乎個個識文斷字,自然而然的就會在意起更高層級的東西來。

顧延章在贛州的作爲,季清菱平日裏的行事,都讓仆從們發自内心地希望自己能“更好”。而城門外頭,贛州百姓這一場送别,則是加快了這個過程而已。

一行人日行夜歇,大半月後,終于到了蔡州。

顧延章乃是受诏入京,爲公差,連帶着家人仆從,全都能入住官府驿站。

蔡州是上州,建了一處不小的官驿,這日抵達城外的時候天色雖然不早不晚,可因爲半路有兩輛馬車的車軸都壞了,停下來修理了一番,耽擱了一陣功夫,此刻再要趕往下一個歇腳的地方,卻也來不及了,顧延章便決定在此處暫歇一夜。

松香拿了驿券,跟着驿卒前去登記,不多時,便有幾人上前來幫着提行李并安排馬匹。

顧延章是八品朝官,雖然算不上高品,卻已是數得上名字了,驿丞不敢怠慢,連忙給他安排了一間上房,又把下頭的仆役們也一一安頓了,這才帶頭把衆人往上邊引。

一面恭恭敬敬地道:“官人,下官這便去給安排晚食,待您收拾好了,直接下來即可。”

所謂官府驿站,隻要拿了驿券,便能吃喝行住,按着顧延章的官品,隻能分得羊肉并酒食一兩斤,松香便跟着那驿丞下了樓,另添銀錢,請驿站裏頭将其餘人的飲食一并準備了。

等到行李收拾好,季清菱換了一身衣衫,便同顧延章一起下樓準備吃晚食。

兩人将将走到樓下,忽聽得門口處一陣喧鬧聲。

“滾你娘的!老子同他一樣的官品,憑什麽他就能有上房,我就要去擠下房?!你是哪裏娘胎裏爬出來的雜種!莫要狗眼看人低,老子才從陣前下來,正一肚子火要去找地方洩,惹惱了,拿刀砍了你!”

進門沒幾步遠的地方,一個軍校打扮的人一把扯過前頭的驿卒,正惡狠狠地瞪着對方,罵道。

而就在他不遠處,僅有十來步的距離,一個也是軍校打扮的人,正冷笑着雙手環抱在胸前,火上澆油地嗤笑道:“沒本事得賞銀,倒是有本事在這裏耍威風,陣上多殺點蠻子,你此刻不就比我品級高了?也不用住什麽下房,我這便依着規矩,把房舍讓給你……偏是有些人,沒本事就算了,還要在這裏瞎吵吵……”

兩個軍校,身邊各自跟着四五個小校,前頭拽着驿卒的那一個,身材中等,卻是滿臉的剽悍之色。

後頭這一個倒是看着挺高大的,長得也是人模人樣,可說出來的話,叫人一聽就忍不住皺眉。

果然,那高大軍校話還未落音,對面的四五個小校便立時變了臉色,也不用人分派,立時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

這一邊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挺着胸膛頂到前頭去,叫嚣道:“來找打是不是?這是沒吃夠虧,又來倒貼臉了?!”

兩邊一面對罵着,手上也不停,果然開始撸起袖子幹起架來。

此處驿站距離官道甚近,除了往來的官員,不少行腳商并過路客都在此歇息,眼下正是晚飯的時辰,正堂裏坐了七八分滿,見得這場面,已是有人開始快快扒了幾口飯,又急急塞菜,打算趕緊走開。

兩撥赤佬要打架,看起來都不是好惹的,殺氣騰騰,若是不小心被傷到了,無論是缺條胳膊,還是少條腿,都怕是哭到天上去,也不會有人理會的。

早有驿卒見勢不妙,去找了驿丞。

驿丞來的時候,兩邊已是抽了旁邊的凳子,就要打起來。他連忙沖上前去阻攔道:“諸位軍校切莫沖動,這是驿站,打不得啊!”

被一個兵士一腳踹翻在地。

堂中坐着的客人們連飯都不敢吃了,一推碗筷,個個都恨不得長了四條腿,飛一般地往東奔西躲。

兩邊兵士各搶了條凳,又搶過桌上剩下的碗碟,正要互相扔擲。

顧延章站在樓上,見這場面是收拾不過來了,隻轉頭對季清菱道:“你先回房,一會這一處好了,我再讓人喊你出來。”

季清菱點了點頭,也不多言,忙退了回去。

見她走得遠了,顧延章才回過頭,正要開口喝止,卻聽門外一人怒道:“誰在鬧事?膽子肥了?!”

兩邊正打得火起,個個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漲紅,恨不得要把對面的人給吃了,此刻怕是天上劈下一道雷來,衆人也不會讓,又哪裏會去理會說話的人,隻當耳邊風,任其去了。

那人卻是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沖到兩撥人當中,一手一個,将兩名帶頭的軍校一手一個,強行拉得開了,這才轉頭對那中等身材的軍校罵道:“你是蠢的嗎?!平白被人吞了功就算了,又記吃不記打,你是有姓周的祖宗還是有姓陳的爺爺,若是你爹姓楊,我也就不管了!既是個勞苦命,就不要去同别人躺着也能吃白飯的比,被關起來也好,殺了也好,我是不管的!”

那軍校被罵得幾次想要反駁,卻是都住了嘴,隻得紅着眼睛喊一聲,道:“軍将!”

又道:“他搶您的上房!”

後頭的小校們也個個眼淚含含的,全不複方才的兇悍,一副等着他做主的模樣。

那人沒有理他,又轉頭沖着另一邊的人道:“李官人眼見就要轉京官的人,入了京就能得軍将,同我這些個不成器的手下置什麽氣,這是在仗勢壓人,還是想要人少欺負我們人多?”

他這話是有緣故的,大晉驿站住宿有規定,“有後至高官,或口衆者,讓與佳處。”

這話的意思是,隻要是入住驿館的官員,官位低的要讓給官位高的,人少的要讓給人多的。

這才來的人是軍将,那李官人也是軍将,隻是前者軍将已是做了好幾年了,後者卻是今歲才把那身官服套在身上的,還要等去京城面聖之後,才能轉官,若是論起來,正該後者讓前者。

而從數量來看,前者加起來統共是七個人,後者加起來總共五個人,無論如何,也該是後者讓前者。

而現在後者搶了上房,怎麽說,都說不過去道理。

那“李官人”見得這人出現的時候,面色已經難看了幾分,此時被他這一番話數落,更是面色鐵青,隻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轉過身,帶着幾個小校頭也不回地走了。

廳中滿地狼藉。

見那李官人走得遠了,那後來的軍将才轉過頭,對着中等身材的軍校劈頭蓋臉一通罵,道:“你膽子夠肥的!在驿站也敢鬧事,這是不想活了嗎?!被人一本奏章參上去,你這輩子就當個兵頭罷!”

那軍校頓時把頭偏到一邊,倔着臉道:“參不參的,我這輩子也就是個兵頭的命了!我祖上不姓周也不行陳,更别提什麽姓楊的叔叔伯伯了!橫豎不管立什麽功,都是得不到好處的,沒官升也就罷了,如今連賞銀都沒得拿,愛參不參,随便他們參去,有本事蠻子來了,讓京城裏頭那些隻會寫折子的蠢貨自己去打!”

那軍将一腳就把面前的軍校踢得倒跪在了地上,罵道:“你翅膀當真是長硬了,這說的都是什麽話,誰教你的?!”

那軍校梗着脖子道:“沒人教!我倒是罷了,索性也就殺了那七八個,可軍将您呢?立了多少功?我們沒得功領,沒得賞銀,若是個個也沒得好處,到底也說得過去,畢竟朝中統共也沒給多少功勞,可您這邊若是沒得賞、沒得升,偏那姓李的得升了,下頭個個都有賞銀,就是說破天去,我也不服氣!”

那軍将轉頭一看,見廳中角落處許多人瑟瑟發抖,又見地上那驿丞還躺倒裝着死,隻瞪了那軍校一眼,道:“且由你說!回頭再找你算賬!”

又對另幾個兵士道:“還不快把人扶起來!這是朝廷命官!”

又親自去向那驿丞道歉。

驿丞雖然也勉強稱得上官,卻是全不入流,挨這些赤佬打,半點也不敢反抗,此刻聽得人來道歉,雖然勉強,卻也隻能說一聲不打緊。

卻是轉頭看着樓上。

衆人循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二樓的階梯處,一人正皺着眉站在那裏。

感謝李茶茶.啊、江紫瑤、檻外貓貓三位親給俺的桃花扇=3=

謝謝潴潴佑、JaneWu、echo醬三位親送按的香囊:)

多謝吾王好細腰、原野大大今天更文了嗎、我愛邵子、吃飽卧倒、庭院桂花開、書友20170810210644412、LxxLxx、piyopiyob403諸位親的打賞^_^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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