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章将那空了男方姓名的婚書放在季清菱面前的桌上,複又把左手握回季清菱的手。
他屏住呼吸,輕輕将季清菱的雙手捧起來,低下頭,大着膽子在小姑娘又細又嫩的指尖上落下了一個輕而又輕的吻。季清菱的臉立時變成了绯紅色,連耳垂都紅得如同熟桃尖上那一小抹最美妙的顔色。
顧延章的心跟着她面色的變化,幾乎要飛上重霄九,他想要把季清菱的手放開,卻又不舍得,想要再親一下,卻再沒有方才的膽量,臉上也跟着泛起淡淡的紅。過了半晌,他終于記起來正事,萬分不舍地松開了季清菱的雙手,低聲道:“我去尋筆墨。”
自落腳,他把松香松節都打發出去了,一個人在房中反反複複想了許久許久,行李全然沒有收拾出來,此時要用到了,才覺得悔之又悔。
小姑娘來得倉促,他一番作爲,全屬臨時起意,細節之處,皆是來不及做準備。
這一處客棧在當地已經算得上等,然而畢竟不是大州大縣,東西雖然齊全,卻俱算不上好。
房間裏擺着書桌,上頭也有筆墨,筆是劣質筆,筆杆暫且不論,那筆尖的毛都是不齊的,揭開硯台,裏頭還有些半截殘墨,看那樣子,應當是鋪子裏最便宜的貨色。
放在平時,他隻要有得用,不會有任何挑剔,可今日,想到這樣的劣下品要寫在自己與季清菱的婚書上,實在是嫌棄得不得了。
但是卻再不能等了,若是此時再把行李裏的筆墨搜出來,還不曉得會生出什麽變故。
顧延章在心裏對自己說:将就用吧,省得夜長夢多,反正隻要自己名字在上面就好,管他什麽墨寫的。
他忍着不舒服,在硯台裏加了幾滴水,急急把墨磨了磨,又在比筆架上取了一杆稍微整齊一點的筆,蘸了蘸墨,把硯台同筆一起帶回了茶桌前。
他見季清菱一臉的忐忑與迷茫,狠了狠心,半蹲在她身旁,将那一支狼毫筆輕輕放進了她的手中,握着她的手,柔聲道:“隻要寫一個名字就好,旁的都交給我……”
季清菱抓着手裏的筆,還在猶豫。
她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卻一時又不曉得是哪裏不對。
顧延章卻是再也等不下去,他站起身來,把右手包住季清菱的右手,輕輕哄道:“我們一起寫……”
一面說着,果然手把手地跟她一起在那紙上填起來。
他站得十分近,半俯下身,左手撐着桌面,右邊手臂幾乎是把季清菱整個上半身都圈在了懷裏,一呼一吸之間,氣息似有似無地落在季清菱的鬓間,叫她腦子裏糊成一團。
筆是爛筆,墨是糟墨,顧延章包着季清菱的手,卻覺得自家寫出來的字,從來沒有這樣好看過。
一個“顧”字剛剛寫完,季清菱突然掙紮了一下,縮了縮手,把那筆打橫抓了,轉頭對顧延章道:“顧五哥……這……太倉促了!”
顧延章眼神一暗,心中一驚,忙道:“哪裏倉促了?已經行到合州,眼見不要旬月,就能回家了,此時再不寫,更待何時?”
季清菱把筆丢到一邊,搖頭道:“顧五哥,太倉促了……還有旬月,你再好好想一想……”
顧延章幾乎要歎息出聲。
他站直了身子,終于忍不住把心思一角揭了出來,輕聲道:“我想了太久了,日日都想……我等不及了……”
他看着季清菱愕然的表情,苦笑道:“我也不曉得,我看着你,隻想疼你,心裏頭隻有你,想到你我如今什麽關系都沒有,哪一個人都能來插一腳,心裏……就難受得很……我一刻鍾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季清菱聽他這話,見他這行狀,隻覺得心中惶惶不安,也不知道去深究,也不敢去深究。
她年紀雖小,卻不蠢,隻隐隐覺得,今日如果自己再留在此處聽他說下去,十有八九,對方無論說什麽,都要從了。
她躊躇了片刻,望着顧延章道:“顧五哥……你叫我再想一想,我一時醒不過來,心中怕得很。”
顧延章凝神回望着她,問道:“你怕什麽?怕我嗎?”
季清菱點了點頭,複又搖了搖頭,道:“我不曉得……”她已經快要哭出來了,卻依舊忍着眼淚,對顧延章道,“我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麽……顧五哥,你怪我罷……我一點也不好……”
從未有哪一回像這一回一樣,顧延章似乎在一刹那真正與季清菱心意相通。
他仿若知道她在猶豫什麽,在惶恐什麽,又在害怕什麽。
顧延章的心再也硬不起來,方才下的那些個決定,發的那些個壯志豪情,做的那些個今日一定要将兩人綁在一起的打算,一瞬間全數煙消雲散。
讀懂了她的心思,他的心也幾乎要軟成了阿貓阿狗的肚腹,别說狠不下心,就是再多逼一句,多進一步,都全數做不出來了。
他看着季清菱的的臉,伸出手去,将她不自知時已經落下來的淚輕輕拭去,道:“不要緊,我等你想清楚。”他露出一個狀似輕松的笑容,哪怕心中已經痛到了極處,嘴上還是道,“我會一直同你在一處,等你想清楚……年歲還那樣長久,不差這一天兩天,一旬兩旬,哪怕等上再久,也不要緊……”
得了顧延章的退讓,季清菱心中反而更難過了,她眼淚一直往下流,還忍不住打起嗝來。
顧延章猶豫了片刻,終于忍不住将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道:“莫要哭了,是我不好,不該叫你爲難。”
他一面說,一面撫着季清菱的背,歎息道:“莫要哭了,我如今心中難受得很,你還要叫我心疼,疼死你五哥了,誰再來疼你……”
聽了他這話,季清菱隻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壞掉了,她把頭埋在顧延章懷裏,眼淚不住地淌,抽抽噎噎地叫道:“顧五哥……”
她也不曉得自己爲何要喊他,也不曉得自己喊他是爲了什麽,隻是似乎這樣喊一聲,就能讓自己安心一些一般。
然而這一回顧延章卻沒有回應,而是将她的身子扶了出來,定定看着她,道:“我不想聽你這樣喚我。”
季清菱呆了一呆,隻看着他。
顧延章道:“往日裏,你在人前喚我五哥,在人後喚我顧五哥,今日婚書是不成了,我隻向你讨一個叫法。”
他把季清菱重新攬回懷中,對着她的耳朵輕輕道:“喚我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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