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舊年看着昭文太子,唇邊浮現了一抹淡笑,道:“當年蘭山之上的事情,我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你記不得也沒關系。”昭文太子上前了一步,伸手想要握住顧舊年的手,卻被顧舊年躲開了,昭文太子的神色不變,繼續道,“隻要我還記得就好。”
顧舊年笑了一聲,擡頭看向昭文太子,一字一字的道:“無論以前是怎麽樣的,又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在一年前我醒來的時候,就是我的一次新生,和以前再無關系了。”
昭文太子溫和優雅的表情驟然就凝固了,半晌,才開口道:“無關?”
顧舊年點了一下頭。
其實顧舊年是意識到的,大概她以前是真的和昭文太子有什麽過去,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了。
從落雲宮醒來的時候,是她的新生,她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明深。
“既然如此的話……”昭文太子溫和的嗓音忽地有些低沉了下去,然後他擡眸看向顧舊年,眸子裏就泛起了一抹清冷之色。
顧舊年看到昭文太子的手已經按在了劍柄之上,于是神色一變,立即退後一步,但是顧舊年也心知就連郁博軒都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更何況是她了。
若是昭文太子真的想要殺了她的話,她又怎麽可能躲得過去。
隻不過,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在昭文太子将長劍抽出的那一刹那,一道凜冽的風聲忽地就至耳邊。
顧舊年心底一緊,她不會記錯的,當時徐經武圍住皇城的時候,那個暗中用飛刀救了她的人就是這樣的手法,而那個人是華陽王!
一聲铮然劍鳴,飛刀被昭文太子用手中的長劍格擋住了。
然後華陽王這才從一邊趕來,站到了顧舊年的身邊。
果然是華陽王!
前後幾次算下來,華陽王已經救了顧舊年三次了。
“王爺!”顧舊年看到華陽王,又驚又喜,驚的是如今已經是死局,華陽王就算是趕來,也隻是送死罷了,華陽王明知道這些,卻還來送死,喜的是華陽王居然已經解決了戰事,趕到了這裏。
昭文太子也将視線落在了華陽王的身上,眸子裏就泛起了一抹極爲複雜的神色,輕聲道:“華陽王……?想不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你想不到的事情,還有很多。”華陽王站在顧舊年的身前,将顧舊年完全的擋在身後,看着昭文太子,視線十分的冰冷。
昭文太子臉上是優雅溫和的笑意,但是手上的動作卻是更快,刹那之間就是擡劍風起,竟然根本華陽王也絕不甘于落後,抽出随身佩劍,便和昭文太子戰在了一處。
顧舊年看着眼前的戰鬥,心底雖然焦急,卻根本就插不上手,隻見眼前是一片刀光劍影,铮然聲響,兩個人都是拼盡了全力,但是一時之間卻沒有人能占到上風,顧舊年雖然看不出兩人到底是誰更勝一籌,但是剛才華陽王來的時候,神色之間就已經有些疲倦之意,想來是一路跋涉,狀态自然比不上昭文太子的。
在一側的郁博軒一隻手撐在樹上,另一隻手捂住胸前的傷口,但是郁博軒的視線卻落在了剛才地上被昭文太子截下的飛刀之上。
顧舊年看到郁博軒的視線,就知道了郁博軒在想什麽。
于是顧舊年立刻伸手從地上撿起了那柄飛刀,然後交在了郁博軒的手裏。
顧舊年根本就不會什麽飛刀,再者,華陽王和昭文太子纏鬥在一起,顧舊年就算是擲出去,也不知道會落在誰的身上,所以自然要交給郁博軒了。
郁博軒伸手握住飛刀,抿了抿唇,眸子裏是無盡的冷意,目光一直在昭文太子的身上,尋找一個合适的時機,一擊緻命!
而華陽王和昭文太子仍然在激烈的交手。
這兩個人都曾經被譽爲是天下第一人,隻不過他們之間隔了一輩,但是盡管如此,卻依舊戰的酣暢淋漓,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但是華陽王的臉色卻漸漸蒼白了起來。
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
但是他不能退後,就算是要死的話,也要死在顧舊年之前。
郁博軒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然後手中的飛刀忽地脫手而出,對準了昭文太子,務求一擊緻命!
昭文太子唇角浮現一抹冷意,視線的餘光睨到了郁博軒的動作,于是一個側身,衣衫驟然翻卷了起來,繼而長劍就從華陽王的身前穿透。
那一劍快如閃電,華陽王根本就躲閃不及,他握劍的手驟然松開了,長劍落在了地上。
昭文太子微笑了一下,然後将長劍從華陽王的身體之中抽了出來,淋漓的鮮血從長劍之上向下流淌,昭文太子卻好整以暇的拿着從一邊那出潔白如雪的布,細細的擦拭着手中的長劍,将長劍之上的鮮血一點一點的擦拭幹淨。
“王爺!”顧舊年臉色一變,就要沖上前來。
昭文太子擡劍攔住了顧舊年,輕笑一聲:“他沒事,但你若是再上前一步的話,就不一定了。”
顧舊年聽到昭文太子的話,便站定了,但是視線一直在華陽王的身上,長劍雖然穿透了華陽王的身子,但是并沒有碰到要害,避開了心口和内髒,若是一會兒能将華陽王帶回去的話,隻消稍加調養,就可以讓華陽王痊愈了。
顧舊年這才稍稍的安心,然後轉過頭看向昭文太子,眸子裏依舊是無盡的冷意,道:“你想要做什麽?”
昭文太子溫和從容的笑了笑,道:“我在等人。”
顧舊年一怔。
“明深應該要來了吧。”昭文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顧舊年,然後一字一字,字字清晰的道,“我要當着你的面,殺了他。”
昭文太子的這一句話讓顧舊年的腦海之中忽然空白了一下,等到顧舊年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
“說的不錯,既然如此,那便來吧。”
這個聲音乍一傳來,在場的幾個人面色同時一變。
除了昭文太子。
昭文太子面色溫和,轉頭看向來人,唇邊就彎起一抹似是嘲諷又似是懷念的笑意,道:“這幾年的皇位,坐的可過瘾?”
明深緩步而來,将在場的形勢掃了一圈,看到了華陽王和郁博軒都已經受了重傷,眸子裏的神色就十分的冷然,而顧舊年安然無事,也讓明深松了一口氣。
還好,他來的還算及時,并沒有錯過什麽。
那就将過去的恩怨,今日一并解決了吧!
“皇位坐的過瘾,也自然是不及你暗中操縱天下局勢來的過瘾了。”明深站在了顧舊年的身前,擡頭看向昭文太子,眸子十分冰冷,聲音更是猶如被深冬的冰水浸透過了一般。
上一次兩個人這麽對視着的時候,還是在東宮,也就是明深想要射殺昭文太子的時候。
那時候明深已經彎弓,弓弦如月,對準了昭文太子,而昭文太子就這麽看着明深,兩個人目光交彙的刹那,明深忽地就想起了當年惠妃和他說過的話。
所以那一箭沒有射出去。
他留了昭文太子一命。
但是事到如今,是昭文太子自尋死路。
時隔這麽長的時間,兩個人又一次的對視着。
昭文太子笑了起來,繼而,視線卻是透過明深看向了顧舊年,笑了一下,問道:“舊年,你可還記得李一川嗎?”
顧舊年一怔。
那是一直萦繞在顧舊年回憶裏的人,但是顧舊年卻除了這個名字以外什麽都想不起來了,爲什麽昭文太子會忽然提起此人?
“李一川,就是死在了明深的手裏。”昭文太子的聲音很輕,但是卻每一個字都落在了顧舊年的耳裏,十分的清晰。
明深的身子忽然一僵。
昭文太子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了起來:“或者說,瑾川、宋辭,還有其餘的那些人,你當真都記不得了嗎?”
無數的名字在顧舊年的腦海之中回蕩,然後顧舊年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的确,那些人都是死在了明深的手裏。
每一次接觸明深的時候,從他身上傳來的血腥氣息,那是顧舊年從顧舊年的心底傳來的,始終萦繞在顧舊年心底不肯消散的。
默然。
沉默在幾個人之間蔓延了開來。
良久。
顧舊年搖了搖頭,擡起頭看向昭文太子,道:“你現在說這些事情,還有什麽用嗎?”
不等昭文太子還要說什麽,顧舊年就繼續說下去了。
“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吧。彼此的立場截然不同,就算是爲此而殺人……也根本就沒有什麽問題。”顧舊年十分冷靜的道,甚至眸子裏還有些微的憐憫之意,“反倒是你,牽連了多少無辜之人,隻是因爲一件寒疫的事情,就多少無辜的百姓因此而死……”
昭文太子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十分危險的氣息就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
再然後,昭文太子就忽地動手了。
刹那之間,铮然劍鳴。
血色灑落一地。
“也應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