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顧舊年的一番話顯然是十分有用的,原本是五更天才到來上早朝的時間,可是如今的天色還昏沉着,衆位大臣們就已經早早就來到了這裏候着,生怕萬一一個不小心就遲到了,被顧舊年認爲是身體不舒服,就要讓她的侍衛親自去探望一番,那樣的結果可是絕對讓人承受不起的。
顧舊年看着底下的大臣,臉上就浮現了一抹十分淺薄的冷笑。
原本的龍椅邊上,又放置了一個椅子,顧舊年便坐在了這個椅子之上,雖然明深是不會介意顧舊年坐在哪裏的,但是至少對外還是要注意一點的,龍椅并不是随便什麽人就能坐的。
而在顧舊年一旁站着的,就是郁博軒。
明深在走之前,無數次的叮囑郁博軒,無論在任何情況,都不能離開顧舊年三丈距離之外,一定要時刻都在顧舊年的身邊,無論是什麽情況都一樣,其餘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放在一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顧舊年的安危。
所以郁博軒一直都在顧舊年的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着。
“想不到衆位大臣來的都這麽早。”顧舊年掃視了底下的大臣一眼,并沒有一個人缺席,應該是昨天的威脅起了用處,于是笑就了笑,道,“那應是衆位大臣都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上奏的吧。”
衆位朝臣們面面相觑,能來的不早嗎?要是晚了,遲到了,到時候隻怕就要被顧舊年的侍衛帶去見張大人和楊大人了,哪裏敢怠慢。
隻不過若說要上奏什麽,那還真的是沒有人開口,能上奏什麽?如今明深不在這裏,他們自然不會盡心辦事了,而且現在朝政在顧舊年的手裏,他們也不能從中撈到什麽好處,誰還有心思辦事呢?
所以顧舊年說完之後,底下一片寂靜,沒人一個人回答,和以往的情況完全不同,衆位大臣都保持緘默。
李丞相微微阖上眼皮,心底思緒卻不斷的翻湧着,他昨日可都是吩咐人了,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做好,能不能在這一次的早朝之上對付顧舊年。
見底下沒有一個人回答,顧舊年的眉梢便微微的一揚,站了起來,唇邊含着一抹涼薄的笑意,看向李丞相,道:“丞相大人,你有沒有什麽事情?”
李丞相是現在所有官員之中官位最高的一個,最有代表性,顧舊年自然第一個就點名李丞相了。
李丞相聞言,隻怕也沒想到顧舊年第一個就點他的名字,連忙道:“老臣無事上奏。”
顧舊年聽到李丞相這麽說,心底便冷笑了一聲。
“無事上奏?是因爲丞相大人的身體不舒服,所以才會無事可禀嗎?”顧舊年輕笑了一聲,繼而語氣陡然就是一冷,“那等到下朝之後,便讓我的侍衛親自去丞相大人的府裏拜訪探望一番吧,順便也看看丞相大人的家人。”
聽到顧舊年的話,衆位朝臣的面色頓時苦不堪言,這叫什麽事?不來上朝要去“探望”,來上朝也要去“探望”,敢情就算是明深禦駕親征之後,他們也沒有任何的變化,别說好處了,看着架勢,甚至比原來還要更勤奮才行,不然等着的就是顧舊年讓人去“拜訪探望”一番。
李丞相聽到顧舊年的話,身子頓時一抖,擡起袖子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他怎麽能讓顧舊年去他家裏探望?那就是送去見楊大人了,隻不過最讓李丞相意想不到的是,顧舊年居然真的什麽都幹做的出來,若是換了旁人和顧舊年易地而處,是絕對做不出顧舊年做的事情。
難道顧舊年就不怕明深回來之後看到朝中的重臣都被顧舊年殺死,從而遷怒于顧舊年嗎?李丞相自問,就算自己處于顧舊年這個位置,也是斷然不敢殺人的。
若是易地而處,面對這麽多朝臣的不配合,李丞相也隻能順其自然,忍氣吞聲了,是斷斷不能殺人的,更别說是朝中重臣了。
李丞相情知顧舊年根本就不在乎人命,而且此時顯然是需要一個人在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哪裏敢當這個出頭鳥,但是顧舊年卻偏偏點名到他的頭上來了。
于是李丞相微微側了側身子,将視線向後看去,看向一位大人,暗自皺了皺眉,此時也隻能希望别人來救場了。
“丞相大人。”顧舊年又喚了一句,眸光微冷,“丞相大人是真的沒什麽要說的嗎?”
顧舊年顯然是有些不耐煩了,李丞相心中暗自焦急,算算時間,應該就是現在了,爲什麽秦大人還遲遲沒有——?!
正在李丞相焦慮不已的時候,一位大臣不知怎麽地,忽然十分痛苦的咳了一聲,這聲音悶在喉間,想必是嗓子被什麽堵塞了似的,隻是聽這個聲音,就知道這個人此刻是有多難受,繼而砰的一聲,他就摔倒在了地上,此人正是之前李丞相回頭看着的那位大臣,秦大人。
顧舊年聽到這樣的動靜,不由得一驚,頓時側頭看了過去。
倒在地上的那一位是秦大人,此刻渾身上下都在不斷地抽搐着,口中也不斷地吐着白沫,臉上一片病态的潮紅之色,大概是想要說話,可是卻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喉間似乎被什麽東西一直堵塞住了,十分艱難的喘息着,看那樣子,隻怕下一刻就要斷氣了也不奇怪。
所有人都看向秦大人,滿臉的震驚。
“秦大人這是怎麽了?”
“快!快宣太醫!”
“秦大人?!秦大人!”
“太醫呢?!宣太醫進來!”
顧舊年幽深的眸子掃過李丞相,然後轉頭對站在一邊的郁博軒道:“盡快叫慕雲兮過來。”
李丞相看着秦大人倒下去的身子,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氣,有了秦大人這樣,顧舊年那裏還能有精力去管早朝的事情?
郁博軒聽到顧舊年的話,片刻也不耽擱,立刻就轉身派人去叫慕雲兮前來。
顧舊年的視線久久凝視在秦大人的身子上,然後又側過頭看向李丞相,隻覺得這件事情太過巧合,又太過突兀,隻怕沒有那麽簡單。
揮手讓宮人将秦大人先扶到一邊搬來的椅子上坐着稍緩一些,但是秦大人仍然還是不斷地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其餘大人都面面相觑,雖然對秦大人有些微的關切之意,但是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和看笑話的神情,這是顧舊年上早朝的第一天,就出了這樣的幺蛾子,看顧舊年之後又該如何收場吧。
别說秦大人未必會死,就算秦大人真的死了,以此來換得顧舊年不插手政事,那秦大人就是死了也是好事,他們又有什麽可憂心的呢。
片刻之後,慕雲兮便匆忙趕了過來,看這情形也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于是走到秦大人面前,伸手搭上了秦大人的腕脈,然而慕雲兮的臉色卻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慢慢收回手,從一側的藥箱裏拿出銀針,在秦大人的頭頂穴位之上紮了幾針,這才站了起來,神色卻依舊不是太好。
而秦大人也不再口吐白沫了,身子也不繼續抽搐了,隻是卻依舊倒在椅子上,沒有任何的反應,看那樣子,大概是昏睡了過去。
“他怎麽樣?”顧舊年皺了皺眉,隻是看到慕雲兮的表情就知道秦大人隻怕是沒有什麽好下場了,不過還是出言問道。
秦大人無緣無故的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隻怕不是一個意外,大概是有人不想要今日的早朝順利進行,所以就利用秦大人來演上這麽一出戲,故意将早朝弄得這樣一團糟。
“這位大人應該是中了毒,不過好在毒性不深,又及時治療,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卻要昏迷上一段時日才能醒來。”慕雲兮思索了一會兒才道。
“昏迷一段時日?大概要多久?”顧舊年擡頭看向慕雲兮。
慕雲兮沉吟了一聲,然後才道:“大概要半個月的時間吧。”
顧舊年就不由得怔住了。
半個月?!十五天?!昏迷這麽久的時間,根本就沒有辦法從秦大人的口中及時得到消息,以慕雲兮這樣精湛無雙的醫術,都需要這麽長的時間才可以嗎?
顧舊年不由得想到自從昭文太子的檄文诏告天下之後,慕雲兮就一直有些反常,而顧舊年也在那個時候就有些懷疑慕雲兮了。
慕雲兮是一個醫者,若是他有什麽想法的話,根本就無須做什麽,隻要憑借他的醫術,就可以殺人于無形。
而顧舊年已經有些懷疑慕雲兮了。
雖然慕雲兮以前并不是昭文太子的舊部,但是也難說以前慕雲兮和昭文太子之間有沒有什麽關系,更何況近來慕雲兮的表現也足夠讓人心中起疑。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說慕雲兮的事情的時候,顧舊年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讓慕雲兮先下去,然後才将視線落在滿朝的文武大臣身上。
底下是議論紛紛,各位大臣交頭接耳的說着些什麽,雖然聽不真切,但總歸不是什麽好話。
“看來各位大人對于秦大人的昏迷有不少看法,不妨說出來聽聽?”顧舊年唇邊含着一抹冷笑,道。
這是一個局,是有人利用秦大人來對付他,既然如此,那就見招拆招。
隻不過,若是真的以爲利用了一個秦大人就可以讓顧舊年徹底的不插手朝政,那就是大錯特錯了,顧舊年不僅要管,而且還要徹徹底底的管,連一絲一毫的地方都絕不會松懈的。
底下的大臣聞言,便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一位大臣上前一步,開口道:“秦大人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一點事情都沒有,可是偏偏就在早晨之上忽然變成如此模樣,隻怕這是不祥之兆啊。”
其餘的大人見這位大人都這麽說了,于是也紛紛上前一步,表示附議。
“不祥之兆?”顧舊年聲音一冷,“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有一位大人也上前道:“臣與秦大人相交莫逆,如今見秦大人這番模樣,實在是無心上朝,想要将秦大人送回府裏,還請準許。”
他話音剛落,便有數位大人也紛紛這麽道,頓時秦大人就有了好幾位相交莫逆的友人,尋常的時候不見如此,在秦大人如今昏迷不醒的時候就相交莫逆。隻怕就連秦大人自己都想象不到吧。
顧舊年低笑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既然衆位大人都這麽說了,那便送秦大人回府好了,隻不過怕衆位大人的人手不夠,就讓我的侍衛也跟着一同去如何?”
聽到侍衛這兩個人,在場的大臣都被吓了一跳,上一次張敏和楊次輔就死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是怎麽死的至今還是曆曆在目,又怎麽敢在這種時候觸上黴頭,那就是要命啊。
各位大臣又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隻覺得這件事情怎麽也不好解決,按說都已經發生了秦大人這樣的事情了,顧舊年不應該再這樣了,誰知道她卻依舊無動于衷,完全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似的。
李丞相皺了皺眉頭,若是連這樣都沒有辦法,那就是真的無計可施了,思前想後,斷然是不能如此的,于是便開口道:“秦大人的身體向來不錯,今日不可能會突然病倒,想必是有人故意謀害,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查清秦大人是被什麽人害的,其餘的事情也可以暫緩,不然那個幕後的黑手不被尋到,臣等心内惶恐不安,無心于朝政之上。”
其餘大人聽到李丞相這麽說,頓時眼前一亮,于是就紛紛開口,要求先尋到謀害秦大人的幕後之人才能罷休。
顧舊年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寒芒,不過暫且也隻能這樣了,如今所有的大臣都是這麽要求的,而且秦大人也确實因此而倒下,至今昏迷不醒,更何況,顧舊年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人做出的這件事情。
看來事情遠沒有顧舊年想象的簡單,原以爲隻要簡單的威逼利誘即可,如今看來效果還差得遠。
于是顧舊年的眉梢微微的一挑,聲音十分的冷漠,道:“好,那就先查秦大人的死因,隻不過我隻限三天的時間,若是三天的時間還找不出秦大人的死因,後果你們自己清楚。”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現在的情況自然是最好的了,三天時間雖然短,但是也夠用了,就算是查不出原因,到時候随便安在一個人的身上就行,甚至說是秦大人自己誤食了什麽也可以,至少有了這樣三天的緩沖時間,還會怕沒空和顧舊年相抗衡嗎?
顧舊年将在場衆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不過也稍稍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單是以武力的威脅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有時候,還是需要懷柔政策的。
事情就是暫且這麽說定了,但是顧舊年不可能将調查秦大人的事情全部交予那些朝臣的,于是暗中也讓郁博軒和厲承去調查。
這件事情,也隻能這麽解決了。
此時,正直夤夜。
慕雲兮此刻毫無睡意,正斜倚在一邊的欄杆之上,隻覺得心中十分的紛亂複雜。
他以前不止一次的見過昭文太子,深深的明白昭文太子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也不止一次的想過或許可以成爲昭文太子的人,隻不過他也明白昭文太子已經死了,就算他想要成爲昭文太子的屬下也是不可能的了,隻能安心的跟着明深,或許還會有一線出路。
隻不過——
昭文太子居然沒死,不僅沒有死,而且如今昭文太子手中的勢力都強大到足以和明深相抗衡的地步了。
如果将昭文太子發布檄文的這個時間早上一點,不需要很久,隻要能早上幾個月,也許慕雲兮就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跟着昭文太子,但是如今……
慕雲兮不由得想到顧舊年,他自然是知道,顧舊年現在必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昭文太子敵對了。
顧舊年……
這麽想着,慕雲兮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隻覺得心思紛亂複雜,難以排解。
若不是顧舊年的原因,慕雲兮定然是會打定主意跟着昭文太子了,但是現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正好此時,厲承正從一旁經過,看到慕雲兮在這裏獨自歎息,怔了一下,然後走了過來,喚了一聲:“慕太醫?你怎麽這麽晚了還孤身一人在此?”
慕雲兮聞言,轉過頭看向厲承,忽地想到厲承雖然是禁軍出身,但是身手遠比一般禁軍要厲害,隻怕不是一般的禁軍,于是就試探着問了一句:“厲承,你以前,是不是神策軍的人?”
厲承聽到慕雲兮的話,眉頭先是皺了皺,然後點頭道:“對,我以前是隸屬于神策軍的。”
此事沒有什麽好避諱的,
慕雲兮忽的覺得有什麽莫名的情緒在心底蔓延,稍稍的坐正了身子,看向厲承,道:“那你如今……?現在陛下和昭文太子在南方決戰,你有沒有什麽打算呢?”
“沒有什麽打算。”厲承聞言,沒有任何的遲疑,直接道,“我現在隻要做好本分即可,絕無他想。”
慕雲兮怔住了,對于厲承說的話十分的意外,半晌,才出言問道:“昭文太子不是你的舊主嗎?難道你……?!”
厲承聽到這裏,就知道了慕雲兮是什麽意思了,于是搖了搖頭,然後做到了慕雲兮的邊上,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意味,大抵情緒有些低沉,這才慢慢的開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昭文太子行事溫和優雅,而且厚待屬下,爲人又好,身上又沒有任何的缺點,所以就有心想要跟着昭文太子?”
慕雲兮猶豫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那些都隻是表象而已。”厲承冷笑了一聲,“我勸你還是盡快收了這樣的想法,否則到時候就算是死你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死的。”
慕雲兮頓時有些不解的看向厲承,他有些不明白,厲承不是昭文太子的舊部嗎?爲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以前既然是神策軍的人,自然要比你更了解昭文太子的爲人,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都是要我們神策軍去暗中處理,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殺了多少無辜之人,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就隻是爲了昭文太子的一己私欲,他根本就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麽清冷優雅、溫和謙遜,他的很多殘忍手段,你都沒有見識過,不過,隻怕是除了神策軍之外,也沒有其他人見識過了,其餘見過的人,想必都已經死了吧。”厲承說到這裏,又默了一默,道,“若不是七年之前,陛下将我等打散重新編制入禁軍,隻怕至今都要受着在神策軍裏的那些苦楚。”
慕雲兮有些不敢置信的站了起來,就好像是一直以來的一個幻想突然被打破了,不僅僅是在慕雲兮的心裏,在很多人的心中昭文太子都是這樣的一個人,優雅清冷,算無遺策,完美的不似凡人,仿若是天上的谪仙一般。
隻不過慕雲兮知道,厲承是絕不可能騙他的,厲承是曾經神策軍的人,也是最接近昭文太子的一個人,就連厲承都這麽說了,隻怕昭文太子真的是……
就在厲承和慕雲兮在院子裏說話的時候,郁博軒一襲如墨的黑衣,從宮牆裏翻了進來,然後走入了永安殿。
他正是奉了顧舊年的命去調查秦大人的病因。
秦大人無緣無故在早朝之上忽然倒地,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有人不滿顧舊年的手段,用這樣的方法來對付顧舊年,就算沒有用處,至少也能給他們争取時間。
所以顧舊年一定要将此時調查到底,不能讓這件事情的幕後黑手逍遙下去。
顧舊年看到郁博軒走了進來,于是立刻上前一步,問道:“調查的結果如何?”
郁博軒沉吟一聲,道:“應該是秦大人的夫人暗中在秦大人的飲食裏下了毒,隻不過疑點頗多,還不能斷定,不過下手的人,應該是她沒錯了。”
“秦大人的夫人?”顧舊年的眉頭微微的一沉,秦大人的夫人對秦大人做這種的事情對于整個秦家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情,隻要他的夫人不是一個傻子,還有一點點的考量,就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其中隻怕還有别的人在插手此事。
而且秦大人之所以會那麽巧合的在早朝的時候倒地,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爲了以此來對付顧舊年,但是秦大人不可能用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必然是朝中的其他大臣做的此事,隻不過手段太過隐蔽。
“既然如此,那就先将他夫人抓回來。”顧舊年皺了皺眉,道,“無論用什麽手段,都要讓他夫人說出實情,到底是何人指使她做出這樣的事情。”
也許他夫人真的參與了這件事情,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主謀,顧舊年要找的是主謀,而不是替死鬼。
隻不過郁博軒卻搖了搖頭,顧舊年不由得一怔,問道:“怎麽了?”
“秦大人的夫人已經畏罪自殺,吊死在了府中。”郁博軒道。
顧舊年的臉色就越發的難看了。
想必之後早朝之上,那些朝臣們就會說毒害秦大人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夫人,渾然不管這其中到底有多少的疑點。
而且,如今秦大人昏迷不醒,他的夫人又已經自殺,死無對證,此事根本就沒有辦法處理。
沒有任何的辦法。
顧舊年踱了幾步,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今日早朝的時候,她再詢問李丞相的時候,李丞相一直躲躲閃閃不肯回答,然後視線卻向後看去,顧舊年還以爲李丞相是想要讓其餘的大臣出言幫他解圍,如今細細的想來,似乎李丞相一直看的那個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大人無疑了。
雖然李丞相一直與秦大人交好,回頭看向秦大人也沒有什麽不妥,隻不過任何的疑點,顧舊年都絕不會放過。
思及此,顧舊年當機立斷,直接道:“讓李丞相即刻進來,他若是不來,你就直接強行将他帶來!”
“現在?”郁博軒愣了一下。
顧舊年點了點頭,道:“就是現在。”
郁博軒知道事情急迫,也不耽擱,立刻轉身就走。
雖然此時夜色已深,但是顧舊年既然要将李丞相帶來,那他就定然會将李丞相帶來的。
此時,丞相府裏。
李丞相的手裏拿着的是一封書信,将這封書信拆開細細的看了一遍,隻是剛看了開頭,就已經忍不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等到全部看罷,神色更是有些不好,繼而擡手将這封書信放在一邊的紅燭之上,将書信焚燒。
此時天下局勢大亂,李丞相雖然有心,但是卻連自保都力有未逮,而這封書信也決不能落入他人的手中,所以李丞相便将書信給焚燒掉。
正在焚燒這封書信的時候,忽地一個人将大門推了開來,李丞相頓時一驚,手上一抖,差一點就沒有拿住書信,還來不及擡頭看到底是什麽人推門而入,此刻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這封信件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看到。
于是立刻伸手将燒了一半的信件整個的扔進了紅燭上的火裏。
若是此時還是寒冬,李丞相大可以将信件扔進火爐之中,隻不過,現在的天氣已經接近春暖花開,家中自然是不必暖爐了,隻不過紅燭的火勢畢竟微弱,但是李丞相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進來的人自然是郁博軒無疑了,郁博軒第一眼就看到李丞相手裏拿的信件,不用想也知道隻怕信件之上寫着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否則也不必将這封書信給焚燒了,于是立刻飛身上前,将燒了大半的信件從火裏拿了出來,用手拍了拍,将上面的火苗給熄滅了,然後才轉頭看向李丞相。
李丞相大驚失色,在郁博軒沖進來的第一時間就連忙大聲喚道:“來人啊,有——”
郁博軒卻不給李丞相接着說話的機會了,上前堵住了李丞相的嘴,一記手刀打在了李丞相的脖頸之上,李丞相的身子便癱軟了下來,不過郁博軒不會讓李丞相就這麽死的,畢竟還要帶回去給顧舊年,他隻是暫且昏迷過去而已。
然後這才抱着李丞相的身子,将那一封焚燒了一般的信件也随身帶着,離開了丞相府,向皇宮而去。
郁博軒的效率還是很高的,不過片刻,就從皇宮到丞相府,将李丞相帶了回來。
郁博軒扛着李丞相的身子,依舊是十分順暢的翻牆而如,巡夜的宮人都沒有一個發現郁博軒的存在,而後郁博軒就走進了永安殿,将李丞相扔在了地上。
顧舊年看到李丞相這麽快就被郁博軒帶了進來,雖然驚訝,卻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看到李丞相躺在地上一點反應都沒有,于是問道:“他怎麽了?”
“昏迷而已。”郁博軒道。
顧舊年點頭,從一側端起手中的茶杯,走到李丞相的身前,将茶水全部潑上李丞相的臉,雖然此時已經不是寒冬,但是春寒料峭,這樣深夜之中将冰冷的茶水潑到李丞相的臉上,也是十分刺骨的冷。
李丞相頓時打了一個哆嗦,繼而就睜開了雙眼,當看到顧舊年的那一刹那,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也就明白了是顧舊年派人将他捉了過來。
不過隻是這樣的話是沒有什麽的,他也不會太害怕,就是不知道那一封信件到底有沒有被顧舊年看到?那信件之上寫着的東西,有沒有焚燒幹淨?
李丞相也明白,既然那信件被郁博軒拿了起來,自然是會給顧舊年看的,隻是李丞相還在心中祈禱,希望此時的信件已經被焚燒大半,至少将某些關鍵的字詞給燒去,那樣的話,即便被顧舊年看到,也無礙了。
“丞相大人,我叫你來,隻是爲了問你一句,秦大人的事情,可與你有關嗎?”顧舊年的聲音十分的冰冷,直截了當的問道。
雖然顧舊年明知道問不出什麽了,她隻是想要看一看李丞相會有什麽反應罷了,她殺人不需要明确的證據,隻要她心知肚明即可,隻要李丞相的反應不對勁,顧舊年就不會手下留情。
李丞相的身子就是一抖,道:“秦大人,和我無關啊……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就會突然這樣了。”
郁博軒看着李丞相,然後皺了皺眉,從袖口之中拿出了之前在李丞相那裏拿到的焚毀一般的信件,遞給了顧舊年,道:“我去的時候,他就在燒這封信件。”
李丞相聽到這句話,臉色更加的蒼白難看了,心中不斷的祈禱着,千萬要焚毀掉關鍵的詞句,否則……
顧舊年将李丞相的反應盡收眼底,然後伸手接過這封信件。
信件雖然被焚毀了大半,但是還能看到部分字迹的,這個字迹寫的十分的倉促,或者說是并不放在心上,隻是随意寫就的,所以十分的淩亂,乍一看似乎很糟糕的樣子,但是若是仔細的看去,依稀可以辨出字裏行間的優雅之意,不消别人說,隻要看到這樣的字迹,隻怕就不難聯想到昭文太子。
果然,還是昭文太子。
顧舊年的臉上就浮現了冷笑,隻不過讓她有些意想不到的是第一個被她找到的人居然是李丞相。
這信件之上大部分的字迹都已經被焚燒掉了,還有些雖然殘存,但是已經模糊到難以辨認,顧舊年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終于認清了信件之上的幾個字。
“江……淮……?!”
隻是這樣的隻字片語罷了。
顧舊年皺了皺眉,江淮是位于皇城南方的一個城鎮,距離皇城十分的近,若是有人要在江淮有什麽動作的話,隻怕也會威脅到皇城,于是她的心底就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測了。
所以顧舊年立刻看向李丞相,問道:“江淮什麽?這上面是什麽意思?到底寫的是什麽?!”
李丞相哪裏敢說實話,隻能躲躲閃閃的道:“老臣、老臣有一個親戚就住在江淮,這封信就是我那個親戚寄老臣的,信上提及的江淮二字,也是老臣的親戚再說關于江淮的風土人情。”
“你親戚的字迹當真是不錯。”顧舊年低笑了一聲。
李丞相身子一顫,卻不敢接着說下去了。
“既然是你親戚寫的,你爲何又要将這封信給焚燒了?”顧舊年冷冷問道。
李丞相瑟縮着沒有回答。
“郁博軒,你将他帶下去審問。”顧舊年冷冷的掃視了李丞相一眼,道,“李丞相年紀大了,若是一不小心死了,也沒有關系。”
這話當然不是說給郁博軒聽的,郁博軒下手還是有分寸的,但是落到李丞相的耳中,就十分的害怕了,顧舊年是敢殺人的,這一點李丞相是明白的,想到這裏,身子又是一陣顫抖,剛想要開口,就想到了别的事情,于是還是咬牙不說。
顧舊年看着李丞相的反應,眸子裏是深徹的冷意,然後轉頭看向郁博軒,道:“你把他帶下去審問。”
郁博軒點頭領命,然後拖着李丞相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