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博軒點頭。
明深在走之前,便是讓顧舊年和郁博軒兩個人處理朝政。
郁博軒是明深一手調教出來的人,對于朝政之事雖然不如明深,但是也遠比一般的大臣要敏感的多。
等顧舊年和郁博軒到了勤政殿之後,卻發現勤政殿的桌案之上,仍是堆滿了一桌的奏折,顧舊年就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這種東西,果然是永遠都處理不完的。
剛做到桌案之前,卻忽然發現桌上放着一張疊起的紙條,不由得有些訝異,就打開一看。
上面鐵鈎銀劃的字迹分明是明深的,隻見紙條之上寫着的是一首詩。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想必是明深走之前寫下來留在這裏給顧舊年看的,于是顧舊年臉上就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不過又将紙條疊了起來,放在了一邊。
此時的當務之急還是看奏折比較要緊。
幸而上一次顧舊年也批過奏折,所以這一次就十分的輕車熟路了。
而郁博軒在一旁,也不由得暗暗驚訝顧舊年的能力。
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竟然就對于朝政之事如此的獨道,甚至就連一般的大臣都有所不及,原以爲明深讓顧舊年來把持朝政是玩笑之舉,結果現在看來卻并不是這樣的。
奏折之中,其中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尋常瑣事,顧舊年隻要稍一思量就有對策,并不難處理,不消片刻,就批了十幾封的奏折,隻不過正待伸手拿下一封奏折的時候,卻又發現了一張紙條。
微微的挑起了眉梢,伸手打開,竟然又是一首詩。
數聲鶗鴂,又報芳菲歇。惜春更把殘紅折。雨輕風色暴,梅子青時節。永豐柳,無人盡日花飛雪。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
依舊是相思之句。
顧舊年的唇邊就浮現了一抹笑意,看着這樣下去,隻怕待會還能翻出好幾張詩詞出來。
果然不出顧舊年所料,顧舊年又批了幾張奏折,又是紙條沿在奏折之中,句句都是相思之意。
明深寫這些紙條的時候,他人可是還沒走呢,卻句句都是相思。
郁博軒就站在一側,自然也看到了這些詩詞,他和郁博安一樣,跟着明深那麽久的時間,卻從來都沒有看到明深對誰那麽上心過。
隻不過,郁博軒是去過蘭山的,而且還在蘭山有過一段不短的時間,那個時候的昭文太子,也是一樣的喜歡着顧舊年的。
郁博軒眸光微閃,不過卻一句話都沒有說。
……
蘭山之上。
徐安成之前在皇宮之中想要捉住顧舊年,卻發現顧舊年好像忽地被什麽人帶走了,雖然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人,但是料想,那個人是帶着顧舊年逃走,所以徐安成便認定那人定然是不如他的,于是就在周圍想要找到那個人和顧舊年的蹤迹。
隻不過找了許久都不曾找到,正當徐安成準備放棄的時候,邊上突然傳來了聲音:“你在找我?”
這個聲音十分的冷漠,而且似乎強壓着什麽情緒一樣。
徐安成聞言立刻回頭,隻不過在他剛回頭的那一瞬間,甚至都沒有看清這個人的臉,然後就是一劍淩空襲來,他倉促接下,才意識到,這個人不是他能對付的。
又交纏了幾次,徐安成便打定主意要逃走,隻不過那個人也不是輕易就能讓徐安成走的,徐安成好不容易從那個人的劍下脫離,意識到現在皇城之中是絕對不能留了。
思及此,他連自己的家都沒有回,直接一路向南,這才終于到了蘭山、
而徐安成如今的模樣,又豈是一個凄慘可以訴說的。
徐安成滿身狼狽,衣衫褴褛,宛若是從貧民窟走出來的一般,終于見到了昭文太子,也不枉這一路的跋山涉水,一下子跪了下來,竟是連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道:“太子殿下——!”
昭文太子的神色卻沒有主仆相見那般的激動和欣喜,而是亘古不變的優雅與清冷,眉梢微微的上挑,語氣十分的輕柔溫和,道:“你是從皇城趕來的?”
“是。”徐安成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因爲上一次寒疫的事情,安遠已經死了,而父親還被囚禁着,我……”
良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徐安成還不知道徐經武已經死了,若是知道的話,隻怕表情會比現在還要糟。
“那西北的事情呢?”昭文太子對于徐安成的家事漠不關心,而是問道,聲音是那麽優雅的,但是那墨色眸子裏卻十分的幽深冰冷。
“都按照太子殿下所說的做了。”徐安成垂下眸子,語氣裏難掩悲恸之意,雖然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但是死去的家人卻是不能回來了,就算是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卻依舊不能接受死的結果。
昭文太子的眸底就浮現了一抹憐憫之意,上前一步,将徐安成扶了起來,語氣十分的溫和,道:“辛苦你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說罷,邊上便有人将徐安成扶了下去。
而站在昭文太子身邊的另一個人,正是薛冷。
上一次顧舊年将薛冷從天牢之中放了出來,薛冷就知道皇城是絕對不能留了,明深不可能放過他了,唯一可以投靠的,也就隻有昭文太子了,于是薛冷就來到了蘭山。
果不其然,昭文太子對他還是十分的優厚的。
薛冷和徐安成不一樣,徐安成是昭文太子的下屬,而薛冷和昭文太子之間卻是合作關系,在七年之前,若是沒有薛家的幫助,昭文太子也很難活着退到南方,而之前平定南方叛亂的時候,若不是昭文太子放過了薛冷,薛冷又怎麽可能大勝歸來。
薛冷看着徐安成出去的背影,眸底就浮現了厭惡之色。
明深将薛冷的表情收盡眼底,繼而十分優雅的開口了,道:“薛将軍,你今後打算如何呢?”
薛冷聞言,就知道現在是表忠心的好時候,于是道:“自然是跟着太子殿下了。”
“跟着我?”昭文太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薛冷,慢慢的走上前了一步,那一雙墨黑色的眸子就這麽看着薛冷的連,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潤,但是語氣裏卻透着濃重的冷意:“你以爲這樣就可以了嗎?”
“什麽……這樣?”薛冷聞言就是一怔,皺了皺眉,不明白昭文太子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要做這樣?
“原本我是打算留你一命的。”昭文太子笑了笑,道,那笑聲十分的輕柔溫和,就猶如是三月春風一般,輕撫人心,“隻不過如今徐安成已經回來了,你,也就不需要了。”
“什麽?”薛冷有些意外的看着昭文太子,不是很理解什麽叫做不需要了?!是要将他趕出去?!可是那句原本打算留他一命又是什麽意思?
薛冷已經有些意識到了不對,便後退了一步,手指也微微的蜷了起來。
昭文太子将薛冷的動作盡收眼底,臉上依舊含笑,走上前一步,看着薛冷的臉,笑道:“就是你所理解的意思,我不打算讓你活下去了,徐安成既然已經回來了,有人可以将你取而代之,我爲什麽還要留你在這裏?”
“你——”薛冷的臉色就是一變,不過同時心底就是一冷,昭文太子若是要殺了他大可以直接動手,讓他措手不及就可以了,卻偏偏要一字一字的全部都說出來,真當他是什麽都不會嗎?
于是薛冷便準備動手,而身子也靠着身後的窗,隻要不敵,就破窗而去,薛冷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不是昭文太子的對手,所以半邊身子已經側了過去,隻要昭文太子動手,那他立刻就退出去。
隻不過,昭文太子卻不在留給薛冷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了,一把秋水瑩然的長劍,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出現的,就這麽突兀的握在了昭文太子的手裏,忽地從薛冷的心口刺入了進去,出手速度之快,讓全力防備的薛冷居然都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薛冷臉上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這麽瞪着昭文太子,想要說什麽話,開了開口,血沫從喉間向往湧出,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昭文太子居然會殺了他。
而且殺了他的原因居然是……居然是徐安成回來了?!
這算是什麽理由,這要他如何才能甘心!
隻不過,無論他再如何的不甘心也好,他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他低頭看了看刺入自己心口的長劍,然後身子便倒在了地上,他至死,都死的不明不白。
昭文太子看着薛冷無力的倒在了地上,隻不過他臉上的表情卻依舊是那樣的不可置信。
昭文太子不由得十分憐憫的歎了一口氣,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從和薛冷說話開始,一直到将薛冷殺死,卻段過程裏,昭文太子的神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然後他伸手将長劍從薛冷的身體裏抽回來,仔細而又輕柔的将長劍之上的血迹擦拭幹淨,一點一點的擦拭,就連任何一點的污迹都不能放過,直到長劍恢複了一如既往的清亮之色,這才将長劍收入劍鞘。
這柄長劍是他的心愛之物,不能沾染一絲一毫的污穢。
接着他揮了揮手,示意人過來将屍體收拾下去,随意埋了便是。
那些下人将昭文太子殺人的過程盡收眼底,隻不過自始至終也沒有任何的反應,就連神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種事情昭文太子不是第一次做,下人們也是輕車熟路的将薛冷的屍體拖了出去,随意的找個地方就可以埋了。
薛冷早就應該料到昭文太子會要了他的命。
要怪就隻能怪薛冷和昭文太子之間是合作的關系,因爲昭文太子不需要有人和他合作,他要的是臣服,如果薛冷和徐安成一樣的話,那麽昭文太子定然是不會要了薛冷的命。
如今徐安成既然已經回來了,有了徐安成這個更好的選擇,昭文太子就沒有必要和薛冷瞎費功夫了。
與其擔心以後薛冷還會不會做出什麽讓他不悅的事情來,還不如提前将薛冷給殺了,反正有了徐安成在這裏,就算是留下薛冷也沒有任何的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