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蘭山,一個讓顧舊年魂牽夢萦的地方。
“啊……雨停了。”蘇青裳欣喜的笑了起來,然後轉身看向布衣中年人,道,“師父,我們現在就出去捉魚好不好?”
布衣中年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口氣裏卻是十分寵溺的意味:“剛下過雨,路上太滑,等過兩天再去吧。”
“不是說蘭溪三日桃花雨,半夜鯉魚來上灘的嗎?現在可正是剛下過雨的時候嘛!”蘇青裳一隻手挽着布衣中年人的胳膊,撒嬌一般的道。
聽着蘇青裳那甜糯的聲音,旁邊站着的一個青年男子臉上不由自主的就有了幾分笑意,顧舊年将視線落在這男子的身上,隻見他一襲寬袖長袍的衣衫,衣袂邊沿泛着淺淺紫色,額前有幾縷碎發随意飄散,雙手環抱,輕倚樹幹,神情雖然冷凝沉郁,但是看向蘇青裳時,眸子裏就含了幾分笑意。
顧舊年記得,他的名字叫做幽軒,他是一直喜歡着蘇青裳的,這一點顧舊年知道,越師父知道,可是獨獨蘇青裳自己不知道。
可是後來……
後來?!
顧舊年就是一怔,後來怎麽了,爲什麽想到後來,心底就會蓦地一痛?!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半夜鯉魚來上灘……?那我看,你就隻能半夜和越叔去捉魚了啊。”幽軒清了清嗓子,半是調侃一般的笑道,隻不過當他說到“越叔”二字的時候,幽軒的聲音明顯有些滞澀,不過很快又恢複了過來,語氣裏似乎含着什麽别的情緒,又似是什麽都沒有一般。
而越師父看着幽軒的目光也總有些若有若無的莫名意味,有些複雜,有些忌憚,但也有些許歉意。
幽軒,他是明深的人。
可是當年卻淪落到了連一根指頭都動彈不得的地步,既狼狽又可憐的昏迷在地上,若不是蘇青裳将幽軒救了回來,此時世上,恐怕就再無幽軒此人了,但是幽軒對于蘇青裳的心思,卻不僅僅隻是感激之情而已。
隻不過,蘇青裳是越師父的唯一徒弟,在越師父的心裏,蘇青裳就和他的親生女兒一樣,沒有任何區别,他還是不希望幽軒會和蘇青裳在一起,盡管他也清楚,幽軒的本質并不壞,可幽軒始終還是明深的人,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改變的。
不過後來……
顧舊年心底又是仿若抽痛一般,後來到底怎麽了,爲什麽她一點兒也想不起後來發生的事情,後來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可是……
月白衣衫的男子也站在一側,顧舊年還是不太能看清他的面容,不過,他應該就是明深了吧?但是明深爲什麽不是在皇城裏,而是在蘭山之上呢,難道蘭山距離皇城很近嗎?
顧舊年心底這麽想着,卻見月白衣衫的男子向着自己伸出了手,口氣清冷而又溫和,笑意也十分的溫軟柔和:“舊年,我們走吧,我看越兄這裏除了看風景,也沒什麽别的事了。”
越兄?是的,不知道這輩分到底是這麽論的,顧舊年喚他爲越師父,月白衣衫的男子卻喚他爲越兄,而顧舊年和月白衣衫的男子之間,又是平輩論交。
可是,後來……
眼前場景忽地就是支離破碎了。
一股灼熱的溫度突然從身邊傳來,将顧舊年從夢境裏抽離。
一隻手抓住了顧舊年的胳膊,隻聽見那個聲音口中不斷焦急地喚着:“顧舊年!你快醒醒!快!”
顧舊年睜開了雙眼,看見慕雲兮正抓着自己的胳膊,不及她反應些什麽,突然看見周圍居然是一片火海。
難道是……落雲宮,失火了?!
慕雲兮此刻的樣子很有些狼狽的樣子,但還是将顧舊年的手緊緊的抓住,然後低沉而又急促的道:“之前落雲宮偏殿起火,但是落雲宮裏的人太少,沒來得及控制火勢,所以大火就蔓延到這裏了,你跟在我身後,小心一點。”
落雲宮偏殿起火?!顧舊年隻感覺這說法十分的荒誕不經,但是看着眼前的火勢,知道慕雲兮不是在開玩笑,可是這怎麽可能?現在是白天,不太可能點燃燭燈,落雲宮的偏殿又沒有其他的什麽東西可以造成起火,那爲什麽會起火?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火從偏殿到這裏,應該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爲什麽這段時間裏沒有人通知我?”顧舊年的視線盯在了慕雲兮的臉上,盡管記憶沒有完全的恢複,但是這曾經的清冽氣質已經有了不少。
“我不知道。”慕雲兮隻是搖頭,神色是十分的凝重,“有什麽等到待會再說吧,先考慮怎麽從這裏出去。”
顧舊年這才看向周圍,隻見滿目皆是灼熱的火海,所有的東西都在烈火之中被燒成焦炭,視線也因爲火焰的灼熱溫度,仿佛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而眼前唯一通向殿外的路,卻因爲燒焦的櫃子倒在了地上而被阻攔住了。
那正是在慕雲兮沖進來的瞬間倒地的,甚至那火星都濺到了慕雲兮的身上。
“我們應該怎麽出去?”顧舊年秀長入鬓的眉微微一挑,十分冷靜的問道,沒有絲毫的慌亂,她将視線落在了櫃子底下,那裏還有一點傾斜的空隙,隻不過一次隻能通過一個人,而且,櫃子随時都有可能完全坍塌,倒時候若是來不及出來,隻怕就會死在櫃子底下。
慕雲兮此刻也完全的麻了爪子,他哪裏知道該怎麽辦,當時不顧一切的沖了進來,卻絲毫也沒有想到會和顧舊年一起困在這裏,若是知道的話,他還會沖進來嗎?
他在心底這麽問了自己一句,然後慕雲兮發現,他居然給不出答案,不過随即慕雲兮也釋然了,就算自己不沖進來,顧舊年如果死了,自己不也是一個死字嗎?那倒不如拼一拼,若是能将顧舊年救出來,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左右不過都是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