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錦瑟擺明了要請客。
江辰卻并沒有抓住這個機會殺地主,挑了家絕對稱不上高檔的中餐廳。
什麽意式法式日式深受追捧,可或許确實是草根出身,即使今非昔比,有些習慣江辰還是改不掉,比如吃,總覺得中餐自在,并且更符合胃口。
尤其在異國他鄉,吃家鄉菜,更有一種特殊的意境。
“在國内吃這些,在國外還是吃這些。”
落座後,曹錦瑟發表點評,談不上牢騷,隻是閑聊。
“我這個人,比較專一。”
得。
老毛病又犯了。
對此,曹錦瑟早已習以爲常,換個話題她肯定左耳進右耳出,不會白費口舌,可此時她還是多了句嘴。
“你,專一?”
字不多。
并且中間還刻意停頓導緻分了兩段。
可形成的效果極爲誅心。
了解,是相互的。
江辰了解她,她難道不一樣“懂”江辰?
自诩談判專家的江辰同志沒有去發揮自己強大的口才,若無其事的将這個話題岔了過去。
“點菜,我在網上看了評價,雖然檔次不算高端,但評論很不錯,不是刷的,很多在東京工作的神州人都來吃過。”
曹錦瑟笑,随即接着話茬問了句:“那有團購嗎?”
“好像有,我看看。”
江辰掏出手機。
瞅瞅。
團購并不丢人。
頂級富人不也這樣?
結果真上了一份團購的雙人套餐,這麽講究經濟實惠,爲什麽不在半島酒店搓一頓?
對待貴賓客戶,隻要沒有過份的個人要求,半島酒店的日常三餐是免費供應的,錢都不要。
六點左右,正是晚飯的點,店裏面生意不錯,而且幾乎都是神州人面孔,容易讓人忘記這是在異國他鄉,有一種莫名的舒适感。
在國内掐架歸掐架,有可能各省份的民衆互相看不順眼,可是出了國門,同胞就是同胞,總比外人看着親切。
“票給我。”
上餐的時候,曹錦瑟忽然伸出手。
“什麽?”
江辰莫名其妙。
“剛才柯南的票根。”
“怎麽,要報銷?”
江辰笑,不足挂齒的道:“太客氣了。”
實話實說,就像曹錦瑟說得那樣,真不怪道姑妹妹“切磋”時下手狠,某人有時候确實是相當欠扁。
曹總肯定不喜歡以暴力服人,充其量假如動了真火,應該也隻是讓對方傾家蕩産。
而對于這家夥,讓他身無分文,曹總估計力有不逮。
“丢了?”
所以面對某人,曹錦瑟最多的感覺或許是無可奈何了。
“沒。”
江辰伸手入上衣口袋,将兩張電影票根掏了出來,不僅沒随手丢棄,而且也沒揉成一團,兩張票根整整齊齊。
見狀,曹錦瑟看了他一眼,攤開的手掌示意:“給我。”
“幹什麽?”
“給我就行。”
曹錦瑟沒解釋。
世界上很多事情,也是沒有解釋的。
江辰沒刨根究底,卻隻拿出一張票根放在了那隻溫軟的掌心。
“我留一張。”
“你留着幹什麽?又不值錢。”
曹錦瑟下意識道,使用過的票根,的确再無任何實際價值。
“紀念。”
江辰将屬于自己的票根重新放進口袋,“這是我第一次來東瀛,也是第一次在國外看電影。”
嗯。
這麽說來,這張票根确實具備一定的紀念意義。
聞言,曹錦瑟不再霸道的要求将兩張票全部拿走,收回手,低頭,輕笑道:“我都不知道多久沒看過電影了。”
“曹總,說謊可不是好孩子。”江辰調侃。
“我哪撒謊了?”
曹錦瑟擡頭。
“你不是說《那一片藍》你去支持了嗎?究竟是上次說謊,還是這次說謊?”
曹錦瑟啞然失笑,随即聲明道:“《那一片藍》我真去了,我的意思是,我很久沒有和人一起看電影了。”
“你是說和異性?”
江辰幫忙補充。
曹錦瑟沒有羞澀,以她的性格,不會像小女人那樣忸怩,優雅大方的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那你上次和異性看電影是什麽時候?”
江辰一邊拿起筷子,一邊閑聊。
嗯。
閑聊。
曹錦瑟微微搖頭,也開始用餐,“記不太清了。”
“那你上段戀愛什麽時候總記得吧?”
江辰的這個問題并不突兀,很合适宜,談戀愛,總得逛街吃飯看電影,這是普遍的流程,由此可以推導出前一個問題的答案。
即使毫無痕迹,可曹錦瑟什麽樣的頭腦與智商,就像免疫系統自動作用,瞬間起了警覺。
“怎麽?想打探我的隐私?”
她似笑非笑,讓人摸不準底。
“說的這麽嚴肅,什麽隐私不隐私,聊聊天而已。”
江辰雲淡風輕。
“你很好奇?”
面對追問,江辰同志沒有否認,不然太虛僞了些,他恰到好處的點了點頭,“有點。”
雙方認識了這麽久,構建了深厚的“革命友誼”,可時至今日,幾乎是“君子之交”,隻聊公事,極少數的談及個人話題也是淺嘗辄止,可是今天好像發生了些許意外。
曹錦瑟并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反問了一句:“我要是說我沒談過戀愛,你信不信?”
“我信。”
江辰不假思索,回應之快讓曹錦瑟都始料未及。
她愣了下,然後不禁失笑道:“爲什麽?”
“你說的話我都信。”
江辰同志一邊用餐,一邊沉靜道。
絕對不是恭維。
他尚且還偶爾撒一點“善意的謊言”,可是在他迄今爲止的認知裏,曹錦瑟幾乎不會撒謊。
要麽她直接不說。
注視正經而認真的江辰同志,曹錦瑟笑意更甚。
“那我要是說沒人追過我,你也信?”
江辰繼續點頭。
沒談過戀愛,不是沒法理解,畢竟曹錦瑟的身份擺在這裏,可能太忙,沒時間風花雪月,可是沒人追,那就有點離奇了。
就算網絡上那些關了美顔能夠吓得人魂飛魄散的女主播,都有那麽多人舔的津津有味。
“你爲什麽信?”
明明是自己提出這個問題的曹錦瑟饒有意味的問。
“太過優秀的女性,會讓人自慚形穢,不敢靠近。”
江辰簡單解釋,一針見血。
對于這一點,他擁有深刻的認知。
一般的女強人,就容易讓男人感覺擡不起頭了,更何況曹錦瑟這樣的金枝玉葉。
當舔狗,也是需要勇氣的。
就好比有的舔狗或許有膽子敢舔班裏好看的女同學,但是校花什麽的,恐怕想都不敢想。
“你是在讨好我嘛。”
江辰耿直搖頭,“不算,實話實說,真要追你,有多少錢就不提了,太俗,祖上如果沒有走過雪地,應該都不可能生起這個心思。”
倒反天罡!
簡直口無遮攔,大逆不道!
曹錦瑟立即笑罵:“少胡說八道!”
“那你說說你對另一半有什麽期許?”
江辰同志步步爲營。
期許。
瞅瞅。
什麽是水平。
曹錦瑟微怔,感覺自己被算計了,“搞介紹啊?我還沒到那個年紀。”
“未雨綢缪總沒有壞處。”
“滾!”
出生起點就得被芸芸衆生一輩子仰視的曹小姐罕見的爆了句粗口。
吃完飯,蒼穹已經被黑幕籠罩,可是整座東京城依然燈火璀璨。
“旁邊有家公園,轉轉?”
走出中餐廳,江辰提議。
飯後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偶爾會騎行的曹錦瑟顯然也是一位健康達人,點了點頭,以一種前所未有的俏皮語調道:“走走呗。”
江辰看了她一眼,嘴角上揚。
城市公園。
風景秀麗。
但是人卻不多,而這時候的那些小酒館肯定人滿爲患。
東瀛社會的巨大壓力,已經沒法用景緻或者自我安慰去治愈了,唯有酒精才能麻痹。
散步的二人碰見了一個街頭歌手,唱的還是中文歌,本來公園人就不多,願意慷慨解囊的更是少得可憐。
“那是不是神州人?”
曹錦瑟詢問。
“感覺應該是。”江辰點頭。
“帶現金沒?”
畢竟是同胞,碰到了,能幫一把是一把,舉手之勞。
“看到沒,在直播,靠的不是過路人的三瓜兩棗。”江辰科普教育。
也是。
人家那套設備,就值不少錢了。
雖然沒有給錢,但是曹錦瑟和江辰停了下來,捧不了錢場,捧個人場也是極好的。
見到終于有兩個觀衆爲自己駐足,街頭歌手感激的一笑,撥動吉他,演唱的搖滾曲目更爲深情投入。
曹錦瑟和江辰也相當配合,輕輕鼓掌。
估計這位歌手永遠也想不到,閑來無事聽自己唱歌的這兩位路人,究竟具有何等舉足輕重的地位。
“謝謝。”
一首唱完,他對江辰和曹錦瑟表達感謝,絲毫沒有因爲二人的“吝啬”而不滿不快。
這才叫街頭藝術家。
“你怎麽知道我們是神州人?”
江辰好奇的道,人家說的謝謝是中文。
“你覺得東瀛人聽得懂中文歌嗎。”
曹錦瑟扭頭道。
江辰莞爾一笑,對歌手道:“beyond也是我很喜歡的樂隊,唱得很好聽。”
難得碰到願意爲自己停下來的人,而且還是同胞,歌手取下吉他,熱情的邀請道:“要不要來一首?”
江辰立即搖頭,“算了。”
“唱一個呗,你不是拿過你們街道歌唱比賽的一等獎嗎。”
此話一出,别說江辰,就連街頭歌手都沒忍住笑了。
“行吧。”
不知爲何,在曹錦瑟開口後,身家斐然的江老闆居然真的答應起來。
歌手明事理的主動将直播關閉。
“唱啥。”
江老闆問曹小姐。
曹錦瑟眉目含笑,“你最拿手的是什麽?”
“我什麽都拿手。”
歌手立即豎起大拇指,我輩楷模啊。
“那就來一曲精忠報國吧。”
不知謙虛爲何物的江老闆灑脫道。
啥?
精忠報國?
這可是在東京啊。
歌手的眼神越發肅然起敬,然後調伴奏。
曹錦瑟含笑觀瞻。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開嗓江老闆就展現了他不俗的實力,歌聲雄厚有力,中氣十足,有年輕人的熱血與激昂,又有年輕之外的堅毅與沉穩。
似乎沒想到他唱歌真的還有點水平,曹錦瑟眼眸微亮。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歌聲傳遞出去,公園内有數的遊人都朝這邊投來了目光。
好在都是東瀛人,聽不懂江老闆唱的是啥。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神州要讓四方
來賀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神州要讓四方
來賀!”
“好!”
歌手大力鼓掌。
隻有神州人才能懂。
這首歌代表的不僅僅隻是一首歌,尤其是在東瀛唱響,象征得更是一種信念,一種能令所有華夏子孫情不自禁心潮澎湃的精神力量!
江辰不驕不躁,将人家的位置還給人家,走向曹錦瑟。
“滿意不?”
這時候。
好像不能說恬不知恥了。
不得不承認。
這時候的江老闆,着實是有點小帥的。
“行呀,深藏不露。”
曹錦瑟也不吝啬的給予了充分的肯定。
“要不給你再來一首?”
曹錦瑟異樣的看着他,“怎麽突然這麽客氣了?”
“哈哈。”
江老闆很孩子氣的撓了撓頭,“你生日嘛,壽星爲大。”
曹錦瑟不無意外,笑吟吟,“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又不是什麽絕密檔案,過時不候啊。”
人家歌手沒有重啓直播,還在等着。
“既然知道我生日,禮物呢?幾首歌就想把我打發啊?”
江辰笑,理直氣壯:“不是請你看電影了嗎?票根都給你了。”
曹錦瑟估計又想罵人了,不過此時有外人在。
“小姐,今天你生日嗎?我送你一首生日快樂歌吧。”
歌手聽到了他們的聊天,友好的主動開口道。
“謝謝,不用了。”
曹錦瑟拒絕,然後饒有深意的瞥了眼摳搜的某人,“這個生日,我已經過得很印象深刻了。”
“那你想不想再深刻一點?”
某人擠眉弄眼。
曹錦瑟還沒來得及回話。
“咻……砰!”
城市公園。
包括賣唱歌手在内。
所有人不約而同一起擡頭。
“咻……砰砰砰!”
而後。
範圍擴大。
“咻……轟!”
“轟轟轟!”
在極短的時間内,前所未有的盛大煙花在整個東京的高空陸續綻放,将夜空照亮得如同白晝!
号稱亞洲第一大都市的東京城像是按下了靜止鍵。
馬路上的車停了下來。
人也停了下來。
寫字樓裏加班的白領也放下了手頭的工作。
整個東京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全部仰着頭,震撼的觀賞這一場曠世煙火。
“砰砰砰砰砰……”
“道姑姐姐快出來看煙花!”
半島酒店。
卯兔趴在陽台上,激動的大喊。
一處附近實行嚴格交通管制的别院。
一位銀發女子站在檐下,靜靜的看着頭頂綻放的夢幻煙火。
皇居。
公主芽衣站在自己的寝室,小臉上布滿了不可思議,她的親王哥哥同樣站在自己寝宮的窗台前,眼中倒映着滅而複開的花火,與民同樂。
東京附近某縣。
被禁足的某尤物拉開了門,遙望閃耀的東京城。
城市公園。
曹錦瑟仰着頭,微微恍惚。
某人站在旁邊,終于說出了那句遲來的話。
“生日快樂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