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
江辰自覺問心無愧,吃頓宵夜,喝點小酒,又不是什麽傷風敗俗的勾當,不需要偷偷摸摸,可香田熏讓他上樓,作爲客人,他也不太好拒絕。
的确。
他和香田熏幹了什麽,隻有他倆知道,哪能保證别人看到會怎麽去發揮想象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于是江辰還是配合的躲上了二樓。
然後沒過多久,樓下就傳來了劇烈的争吵聲,因爲說的是日語,躲在二樓的江辰聽不懂内容,不過語言不通沒有關系,用屁股想,争執的内容也能猜到。
江辰低頭,輕輕歎了口氣。
不提桌上的痕迹,他的鞋,可還留在門口啊。
也不知道情急之下,香田熏有沒有照顧到這麽多細節。
要是人家待會上樓搜查怎麽辦?
縮在樓梯拐角的江辰背靠着牆壁,不由朝過道深處去看。
真得玩躲貓貓?
假如那麽做,有理好像也變沒理了,但如果不躲,隻要人家上樓,鐵定會撞到,到時候貌似也沒辦法解釋。
樓下在争吵,二樓的江老闆在權衡、猶豫。
“咚、咚、咚……”
忽然。
似曾相識的聲音再度響起。
江辰微微凝眉,再度轉頭,看向過道。
如果第一次是錯覺,那麽這一次,絕對不是幻聽了。
隻是二樓沒有開燈,廢話,捉奸哪能開燈,過道也沒有窗戶,能見度極低,壓根看不到動靜是什麽原因産生。
“咚、咚、咚……”
響聲還在持續。
江辰靠着牆壁,聽着樓下的争吵,終究還是沒有克制住好奇心,轉身,擡起腳,往走廊深處走去。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一般人恐怕沒有這份底氣。
樓下吵得正酣暢,肯定關注不到樓上的細小動靜,即使如此,江辰還是盡量放輕了腳步,摸着黑,來到一扇打開的房門前。
比起過道,這間居室裏終于有了面小窗戶,月光得以透了進來。
“咚、咚、咚……”
借着月光照明,江辰的視線落到了緊閉的衣櫃上。
很像是皮球的聲音。
有人躲在衣櫃裏玩球?
香田熏可是說過,這棟房子她是獨自居住。
再強壯的猛男,此時最可能的做法,恐怕是奪門而出,實話實說,江辰的心裏也是格登了一下。
恐懼是正常的七情六欲,無可厚非,就算蘭佩之那樣的神仙人物,肯定也存在軟肋,哪怕道姑妹妹,相信亦是一樣。
恐懼不可怕。
關鍵是敢不敢于面對它。
而江老闆,從來都不是一個怯弱畏縮的人。
所以他沒有退後,而是繼續向前,一步、又一步,直到來到衣櫃門口。
“嘩啦。”
沒有猶豫,江辰直接一把将衣櫃門拉開。
沒有小孩。
也沒有皮球。
隻有幾個淩亂堆着的紙箱。
江辰彎腰,把高處堆着的紙箱挪開,露出底下箱子裏的一堆雜物,一個微弱的紅點在黑暗之中不斷閃爍。
撥開雜物,江辰将那個收音機握在手裏,按下了關閉鍵。
聲音消失。
紅點也不再閃爍,
“啪。”
收音機重新落回紙箱中。
江辰關上衣櫃門。
沒有急于出去,江辰索性在居室裏待了下來,如果在這裏待着都被發現,那他别無他法,隻能如實的進行解釋了。
好在并沒有人上樓。
五分鍾。
十分鍾。
難道還在吵?
自己總不能在這裏待一夜吧?
念叨着,江辰離開這間起居室,回到過道,重新走到樓梯拐角,肩靠着牆,安靜聽了會。
樓下很安靜。
争吵聲消失了。
甚至就連說話聲都聽不見。
江辰凝了凝眉,心裏磊落的他于是探出身子,往樓下看去。
這要是被看見,隻怕真能把人吓出個好歹來。
由隻是小半個肩膀,到整個身子。
江辰直接走了出來。
因爲樓下沒人,隻有香田熏背對着坐在桌邊,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哒、哒、哒……”
确定沒有了其他人後,江辰踩着拖鞋,走下樓。
“沒事吧?”
香田熏背對着,喝了口酒,“沒事。”
嗯。
聽語氣。
相當鎮靜。
壓根不像劇烈争吵過的樣子,甚至仿佛一直坐在這裏,沒有動過。
要不是剛才分明聽到了憤怒的男聲,江辰都懷疑是不是一場幻覺。
“他走了?”
江辰看了眼大門。
“嗯。”
他走到桌旁,看向香田熏的臉。
不僅口吻,就連表情也沒有任何波瀾。
江辰不是情感小白,當然清楚這種時候越是表現得冷靜,情況可能越是嚴重。
“其實,用不着躲的。”
江辰馬後炮道,當然,他是出于好意。
“如果他誤會了,你叫他回來,我來解釋。”
雖然沒上樓去找,但不代表人家沒發現樓上有人。
“和你沒有關系。”
香田熏擡頭,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相反笑了一下。
“站着幹什麽?你不是來喝酒的嗎?坐下,我陪你好好喝。”
江辰抿嘴,扶着桌子坐了下來,“不要多想,等雙方冷靜下來後,再好好的溝通。”
“好像我才是你的老師吧。”
香田熏端起半兩杯,揚起鵝頸一飲而盡。
江辰隻能陪一口。
遙控器都被砸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電池都掉了出來,這種時候再看愛情片肯定不太合适,可又沒辦法換台。
“香田老師,我看時間不早了……”
江老闆想走了。
畢竟這種氣氛,不太适宜繼續打擾。
“十二點都不到,這麽着急走,有人在等你?”
今晚要不是特殊情況,香田熏可能現在還沒下班。
“沒……”
道姑妹妹多半已經睡了,江辰琢磨借口。
“陪我坐一會。”
香田熏輕聲道,拿起酒瓶給自己倒酒。
地位對調了。
這麽小的請求,别說江辰,任何一個男人恐怕都難以拒絕,江辰隻能暫時按下走人的想法,勸道:“少喝一點,喝醉了也解決不了問題。”
“是解決不了,但酒精可以讓人清醒。”
酒精讓人清醒?
這是什麽邏輯?
“他比我大八歲。”
八歲。
不算多誇張的差距。
很多女性都喜歡年長的類型,可能年長的人,可以提供更強的安全感。
“香田老師和他是怎麽認識的?”
江辰隻能接話,要是之前,他肯定會調侃一句是不是也是客戶,可現在再這麽說,那就不是幽默,而是惡毒了。
“怎麽認識的……忘記了,不過是很平淡的相遇,和電影裏不能比。”
“電影是電影,生活是生活。”
香田熏笑了笑,點頭道:“我也知道生活是生活,所以我從不奢望能多轟轟烈烈,平淡已經是一種美好了。”
江辰眼神微動,看向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
像香田熏這樣的女人,居然會有這種覺悟?
“我雖然沒見過,但是能被香田老師看中,一定是很優秀的人。”
“我最開始也是這麽覺得。可是人,總是會變。”
江辰嘴唇動了動,正要開口,隻聽香田熏道:“我并不是爲自己可惜,隻是爲他,一個明明那麽好的人,現在卻變成了這幅樣子,易怒,暴躁……”
“他打你了?”
江辰皺眉。
情侶之間,吵吵鬧鬧人之常情,但是動手就出格了。
香田熏搖頭,“打人,是犯法的。”
如果不是江老闆定力深厚,這一下可能真繃不住。
他努力壓抑情緒,故作平靜的問:“一個人無端的話不可能變化這麽大吧。”
“都是因爲賭。他不知道什麽沉迷上賭博,在外面欠下了巨額的賭債,整個人因此性情大變。”
難怪。
賭與毒,無論在什麽國家,都是社會的毒瘤。
“我勸了他很多次,每次都答應會改,可最後都會食言,欠債再多,一起努力,總有還清的一天,但是他一心要想翻本,賭債越還越多。”
“他今晚是來找你要錢的?”
江辰聞弦知意。
香田熏沒說話,又擡起性感的手腕,喝酒。
“香田老師在泡泡浴店上班,不會就是爲了幫他還賭債吧?”
“和任何人無關,是我自己的選擇。”
雖然香田熏果斷給予否認,可答案昭然若揭。
雖然沒有技師們可歌可泣的坎坷身世,可她的背景故事,同樣令人潸然淚下啊。
“香田老師,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有句話,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江老闆道:“染上賭瘾的人,和瘾君子一樣,幾乎是無藥可治的。”
勸和不勸分這話不假,但也得分情況。
别說相識,哪怕是陌生人,也不可能勸人家和一個賭狗糾纏吧。
這是在兇宅。
會遭報應的。
“我現在想明白了,所以我剛才提出了分手。”
好在不是純粹的傻白甜。
“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香田老師可以休一段時間的假,出去散散心。”
香田熏眸光波動,注視對面和她擁有奇妙緣分的男人。
按理說。
彼此這輩子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才是。
“你不是應該嘲笑我才對嗎。”
“你是我的老師。”
江辰簡單道,并不是花言巧語,臉色平靜,且認真。
此情此景,需要的可能不是轟轟烈烈的豪言壯語,平凡的語言,往往更能打動人心。
“沒想到還會有人關心我。”
香田熏自嘲的輕笑。
“一時錯誤的選擇而已,香田老師還年輕,及時糾正完全來得及。”
之前的間隙煙消霧散。
香田熏端起酒杯,“借你吉言。”
“噔。”
酒杯相撞,發出清脆聲響。
之後二人聊電影,聊文學、聊理想……兇宅不再是兇宅,反而充滿了歡聲笑語。
香田熏的酒量一如既往,并沒有因爲情緒而變差,直到江辰再度提出告辭的時候,依然很清醒。
不知不覺都快淩晨兩點了。
真得走了。
臨走時,江辰想幫忙把桌子收一收。
“行了,假客氣幹什麽。”
聞言,江辰也沒再堅持。
“我送你。”
香田熏撐着桌子起身,雖然意識清醒,但酒精多少形成了一點影響,起身的時候胸前飽滿的部位與桌沿擠壓了一下,然後彈跳。
江老闆四大皆空,心如止水。
香田熏落後半步,送他到門口。
就在江辰打算開門的時候,忽然,後方一陣撞擊感來襲,伴随着灼熱的體溫。
旋即,
腰部也被環抱住。
“一分鍾,一分鍾就好。”
香田熏頭靠在他的後背,輕聲呢喃。
“……”
江老闆定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能怪他。
換作任何一個男人,此時肯定都會左右爲難。
香田熏的一雙玉臂非常用力,江辰的腰部甚至都感受到了緊勒感。
也是。
再強大的女人,終歸也會有脆弱的時刻。
自己這應該不算乘人之危吧?
江老闆道德修養毋庸置疑,明明完全有機會大占便宜,可他硬是像雕塑杵在那裏,紋絲不動。
在這個滾床單都不代表什麽的年代,這種程度的接觸,完全算不上什麽,更何況之前兩人剛從泡泡浴店出來。
但是這個擁抱,精神層面的感受,截然不同。
說是一分鍾,可實際上根本不止。
具體多久不清楚,畢竟沒人計時,反正直到江辰終于動了動,香田熏才松開了手。
“謝謝。”
灼熱感消退。
“走了。”
江辰推門。
“等一下。”
香田熏上前一步,從背後來到江辰身前,沒去看他的眼睛,就像一個送丈夫出門的賢妻良母,替江辰細緻的整理起衣服。
“好了。”
香田熏擡頭,臉上的笑容不再美豔妖娆,反倒透着一股另類的純淨。
“再見,江辰君。”
久違的稱呼。
江辰一言不發,脫掉拖鞋。
誰知道香田熏居然立即蹲下身,幫他把鞋換上,
今晚自己花了百萬日元,都沒享受到這樣的服務。
鈔票的作用,在有些時候,還是敵不過一些力量的。
香田熏蹲在地上幫忙把鞋穿上,江辰還是沒有做聲。
或許在東瀛的家庭觀念裏,這種行爲很常見,但江辰确确實實是頭一次經曆。
香田熏起身。
“晚安。”
沒有提留下來過夜,哪怕時候已晚,而且房間有幾間,江辰推門離開,與香田熏擦身而過。
“吱呀……”
打開外面的鐵門,江辰回望。
隻見香田熏還站在那裏,面含笑意。
江辰收回目光,走出鐵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