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二公子無疑是位識大體、知進退的人。
不過他也好像别無選擇。
送走兩位客人後,江辰看向坐在自己的老闆椅上的端木琉璃。
“看完了?”
像端木道長這樣心靈純淨的人,就應該去和人類偉大的靈魂對話。
所以江辰爲其準備的都是注定會在人類文明中傳承下去的世界名著,她今日閱讀的是《罪與罰》,全篇——43萬字。
江辰不是不知道對方天資聰穎,可如果當真閱讀速度如此了得,那接下來的閱讀書目,恐怕得适當性的調整調整了。
世界名著的字數還是不太充足,是不是該給端木道長準備些神州特産的網絡小說?動辄幾百萬字,有些甚至達到了駭人聽聞的千萬字級别,應該能夠滿足她的閱讀需求了。
隻不過比起名著,網絡小說有一個缺點,良莠不齊,魚龍混雜,而端木道長又心思純淨,讓人難免擔心會被帶歪了。
江辰覺得對方應該是看完了書才會轉移注意力,可哪知道端木琉璃卻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
沒看完,那盯着他和客人們幹什麽?
江辰詫異。
他隻是貼心準備書籍給對方打發時間免得無聊,可是忽視了一點。
書籍的力量是難以想象的。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顔如玉。
有時候,藐小而狹隘的個人根本不可能了解整個世界,所以書籍應運而生。
端木道長每天看似待在辦公室足不出戶,也沒與人接觸,但實際上,書裏的一行行文字無形中讓她的“知識面”在時刻流逝中指數級增長。
當然。
詫異歸詫異。
江辰也沒多想,畢竟剛才隻是在進行正經的商務磋商,他問心無愧。
“走,去你師姐那坐坐。”
雖然已經重歸于好,可帶上道姑妹妹還是要踏實一些,不指望她會幫理不幫親,但有第三者在,總歸有個緩沖不是。
不可否認。
江老闆現在做人做事,愈發沉穩周到了。
“剛才耿家二公子耿知達來過。”
帶着道姑妹妹進入蘭佩之辦公室,江辰笑道:“他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他給我的感覺,就像一個人畜無害、被吓壞了的小孩。”
如此評價耿家二公子。
何等大言不慚。
可社會就是一個金字塔。
再高不可攀的人物頭上,還有人俯視雲端。
“那就說明他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說着,蘭佩之将一份文件丢了過來。
“唰……”江辰穩穩接住,低頭翻閱,“這是什麽?”
“恒生集團内部的組織架構以及建議整改剔除的部門名單。”
江辰擡頭。
“我與恒生集團不熟。”
聞言,江辰瞬間了然,這份機密文件是出自曹錦瑟的手筆。
這就是挑選一個好的合夥人的益處了。
省心又省力。
“剛才我也對耿知達提出讓他給我一份可以保留下來的名單。”
江辰一邊說道一邊翻閱。
作爲龍頭房企,恒生集團的規模之大,可以想象,它就像一根盤根錯節的大樹,衍生出的藤蔓枝丫密密麻麻,或許這也是爲什麽爆了如此大的雷,它還依舊挺立,沒徹底倒下。
萬億的窟窿固然恐怖。
可假如這棵大樹真的栽倒,掀起的灰塵波及的範圍恐怕不止萬億這麽簡單。
“你打算把耿知達留下?”
聰明人之間聊天就是輕松省事。
江辰翻閱着檔案,“恒生集團畢竟是耿家一手締造的,沒有比耿家更了解,想要平穩的完成兼并,我們需要一個像耿知達這樣的人。”
蘭佩之不置可否。
耿家雖然喪心病狂,罪大惡極,但江辰的話也有道理。
吞并一家企業,不僅僅隻是砸錢買下那麽簡單,收購隻是開始,更重要的是後續的穩定與運行。
起碼眼下。
長城和恒生之間确實需要一根這樣的紐帶,至于等徹底将恒生集團消化後,是“過河拆橋”還是“卸磨殺驢”,都是很容易的事,到時候可以再考慮。
“如果他給我的名單,和這上面大體一緻,我們不妨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江辰翻閱了一會,不知道是錯漏還是壓根就沒标注,他并沒有在這份建議執行方案裏看到“恒生歌舞團”的名字。
可能是曹錦瑟壓根沒就把這個文藝團體當作恒生集團的組織細胞。
“我拿回去慢慢看。”
江辰擡頭。
上面既然沒标,他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提。
回頭一瞧,道姑妹妹又已經坐在沙發上看書了。
也沒去打擾,江辰收回目光,對蘭佩之笑道:“我先回去了。”
旋即他拿着文件離開辦公室。
蘭佩之正要重新辦公,看似專心看書的端木琉璃擡起頭,喊了聲:“師姐。”
蘭佩之看去。
或許隻有在面對這位小師妹的時候,這位血觀音才會露出女性溫柔的一面,哪怕很輕微。
“怎麽了。”
“我想回去一趟。”
回去?
回那座山?
不過也可以理解。
那座山雖然荒涼破敗,但總歸是她的家。
哪有孩子不想家的。
她這次下山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蘭佩之沉默了下,輕聲細語,“你師父并沒有問過你一句,他現在過得應該很自在。”
端木琉璃沒有說話,隻是垂下眼睑。
見狀,蘭佩之察覺到她應該想錯了。
師妹突然提及回山,應該并不是思鄉的原因。
“爲什麽突然想回山?”
師姐妹在一起,無需勾心鬥角。
蘭佩之的詢問直戳了當。
這個問題并不多餘。
這樣的生活方式或許對于任何人來說相當枯燥乏味,但她是端木琉璃。
“我好像影響到他了。”
影響?
蘭佩之當然清楚這個“他”指的是誰。
師妹适應能力雖然很強,能夠接受任何生活環境,衣食住行都不講究,即使食量大,但隻要是饅頭都成,但别忘了,她再怎麽脫凡出俗,也是個活生生的人。
是人。
就會有自尊。
“是不是他和你說什麽了?”
蘭佩之凝眉頭逐漸凝起。
道姑妹妹當然心如琉璃,淨無瑕穢,更不可能有什麽通風報信的心眼。
不過就算作爲一個稍微懂事的孩子,恐怕都不願意成爲影響别人的累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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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去想象這裏曾經的樣子會是多麽恢宏。”
被侵略者付之一炬的景區。
做客他鄉的女人看着留下的斷壁殘垣,不禁發出呢喃。
破鏡難圓。
有些東西,即使再怎麽會修補,也不可能恢複原本的模樣。
屈辱而慘痛的曆史,每個神州兒女都沒法遺忘,可是當這般感慨從這名女子嘴裏說出來,無比詭谲。
當然。
并不是因爲她是異邦人。
隻是曾經的那些無恥的強盜裏,就有她的祖先。
不過神州是禮儀之邦,愛好和平,不會困在曆史的仇恨中迷失沉淪,所以陪同在身邊的宋朝歌展露泱泱大國的心胸,平和道:“可能正是因爲一處處這樣的遺迹,才不斷激勵我們不忘過去,發奮圖強。”
說的真好。
以前,他總是喜歡戴一副平庸的黑框眼鏡,來遮掩自身的氣質,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好像不再進行僞裝。
旁邊的女子貌似也深有同感,點了點頭,一口神州話比本土人估計還要流利。
“不僅僅神州,曆史我們也需要去銘記,不能重蹈覆轍,讓悲劇重演。”
風景宜人的園區中,二人并肩而行,和諧而融洽,就是不知道彼此所說的曆史,是不是同種含義。
“感謝藤原小姐對神州發展的鼎力支持,我代表神州數百萬騎手向藤原小姐真誠道謝。”
這位得到宋朝歌尊重的藤原小姐咯咯一笑,風情蕩漾,比湖中的潺潺流水還要動人心魂。
“宋先生過譽了,這樣的贊美小女子受之有愧,注資袋鼠,也隻是爲了自保而已。”
身邊的女人毫無疑問是千載難逢的絕世尤物,可宋朝歌顯然不是一個貪戀女色的主,不溫不火一笑,“藤原小姐言重了。長城集團雖然發展較爲迅猛,但我不認爲短時間能夠對河馬造成威脅。”
河馬的股權加購,普羅大衆不清楚,他哪能不明白。
說河馬集團是異邦企業或許言過其實,但不可否認,以女子背後的家族爲代表的東瀛财團,的确是河馬集團的大股東。
當然。
宋朝歌本人,也是河馬的股東之一,不過份額顯然比不過對方。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
二人算是合作夥伴,或者說,利益共同體。
“不知道宋先生是出于何種因素所下的判斷?”
藤原氏的女子偏頭,神色嬌俏,并且狡黠,飽滿紅潤的唇瓣在光線下流溢出水潤豔麗的光澤。
“長城集團的幾個董事,我都了解。作爲同胞,我很敬佩他們的理念,但是同時我也認爲,他們的想法過于天真,脫離實際,現行的做法,是把自己和同行業的企業拉入泥潭,套用我們神州的一句老話,就是損人不利己。爲基層勞動者謀福祉沒錯,可是企業的利益必須得到兼顧,不然企業倒了,勞動者注定流離失所。”
宋朝歌不緊不慢,一番高屋建瓴的分析在情在理。
不同的高度看問題,角度自然不一樣。
“正常情況下,宋先生的判斷很正确,我非常贊成。即使長城集團能夠将袋鼠打垮,可是原本穩定的行業規則也被摧毀殆盡,這麽龐大的就業人數,再加上超常規的福利待遇,沒有任何一家公司能夠單獨承擔,所以到時候長城能做的,就是削減待遇。那個時候,它的罵聲,恐怕比現在的袋鼠還要洶湧。”
“藤原小姐既然都清楚……”
“宋先生,我剛才陳述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那就是正常情況。你對長城集團的評估,恐怕存在一定的偏差。”
“長城的主要股東,九鼎的曹總,和我自小就相識……”
“那宋先生知不知道,長城目前又在策劃一項大手筆?”
宋朝歌轉頭,與對方對視,并沒有不懂裝懂,虛心的道:“還請藤原小姐解惑。”
藤原氏小姐目視前方,湖堤兩邊楊柳依依,“長城集團正準備收購恒生集團。”
雖然清楚對方不可能無的放矢,但是聽到這個消息,繞是宋朝歌,都不由自主瞳孔收縮。
“不可能。”
他脫口而出。
是啊。
恒生集團負債萬億,人人皆避之不及,但凡智商正常,肯定都會覺得荒謬絕倫。
“其實和宋先生一樣,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同樣覺得不可思議,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在神州高層的牽線下,長城集團與恒生集團已經達成了共識,這場收購或者說兼并,在你我此時聊天的時候,應該正在不爲人知的進行。”
宋朝歌臉色一變再變,以他的程度都流露出如此明顯的情緒反應,可想而知内心受到多大的沖擊。
“……藤原小姐,我還是沒法相信。”
爆料出驚天新聞的女子檀口含笑。
“沒關系,以宋先生的身份,去确認這個消息的真假不是什麽難事,小女子也希望這個消息是假的呢。”
宋朝歌眼神波動,思緒一時間無比混亂。
“……他們收購恒生集團幹什麽?”
不提哪裏來的這麽龐大的資金。
關鍵。
目的呢?
藤原氏小姐搖了搖頭,“到現在,我也沒能想明白。”
她看向身邊在這個國度貴不可言的男人,“宋先生不是和曹總從小相識嗎?要不去問問?”
真是冰冷的黑色幽默。
宋朝歌沉默。
藤原氏小姐幽幽歎息。
“宋先生,我們沒法理解,或許可能是他們和我們,不是一樣的人吧。”
宋朝歌不置可否,像是回過神來。
“藤原小姐是從哪裏聽到這個消息的?”
的确。
如此驚天動地的新聞。
在沒有徹底确定前,不可能傳出任何風聲。
連他都沒有收到任何流言蜚語,對方一個東瀛人,是怎麽窺知的?
“忘記告訴宋先生了。”
藤原氏小姐抿嘴一笑,霎時間蓋過了周遭的風景。
“其實我和長城的某位董事,也挺熟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