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谧的氛圍中,醞釀的是強烈的對峙感。
可憐天下父母心。
兒子危在旦夕,生死未蔔,作爲父母什麽樣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葉小王爺也是一樣。
所以他拿起筷子,邊夾菜,邊道了句:“這樣,你們先回去,等有了結果,我通知你們。”
麥婕怒不可遏,可是又無計可施。
還是應了那句老話。
出來混,終究是要還的。
“不勞煩葉少,告訴我們地址,我們自己去接。”
聲音從牙縫中擠出,強勢如向太,到底也還是向現實服軟。
社會就是一個樓梯。
不管你站的多高,台階之下,有人仰視你,台階之上,也總有需要仰視的人。
動了這位有着小王爺之稱的年輕人,她們接下來的後果,隻有一個。
灰飛煙滅!
再強大的人脈網,也無法兜住這樣的禍端。
掃黑要證據。
反恐隻要名單。
可是平叛,一個坐标就夠了。
看着坐在那裏悠閑吃着東西、比自己兒子還小的年輕男人,麥婕内心,頭一次感受到悲涼的無力感。
“向夫人,我再重申一遍,你兒子現在在搶救,搶救什麽意思,你懂不懂?”
葉小王爺體貼對方心情,耐着性子道:“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你們不如先回去,沐個浴,燒香拜佛什麽的,記得态度虔誠點,可能更有用。”
江辰已經不用再考慮需要自己說什麽了,他隻是默默觀察着葉霆軒的言行舉止。
嗯。
抱着學習的心态。
麥婕胸口如巨石堵塞,呼吸艱難,還想說什麽,向永華開口道:“那我們靜候葉少消息,葉少慢吃。”
瞅瞅。
什麽是真正的枭雄人物。
這種格局與隐忍,簡直令人五體投地。
葉霆軒頭也沒擡,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
向永華牽住夫人的手,轉身。
“對了,記得把其他桌的賬都結了,你們把人趕跑了,總不能讓老闆虧本。”
葉霆軒随意的喊說了一句。
背對着的向永華身形停頓了下,看不清表情。
“葉少放心。”
“還有我們這桌,别忘了。”
誰說高門大戶出來的人,就不懂精打細算?
說完,他還對着不遠處噤若寒蟬罰站的老闆喊了一嗓子,“老闆,拿瓶酒來,要你們這裏最好的。”
“好、好……馬上來!”
向永華不再停留,牽着麥婕離開。
耳聽目睹整個過程的裴雲兮神色甯靜,饒是以她的性子,内心也是波瀾難止。
什麽,是世界的參差?
“葉少的風采,猶勝往昔。”
沒有了外人打擾,先前一語不發的江辰同志才感慨開口,發自肺腑。
葉霆軒不以爲意一笑。
“江兄謬贊,我葉霆軒行走江湖,靠的隻有一個字,德!以德服人!”
“……”
江辰嘴角扯了扯,想忍,可最後還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少年時那會讀的武俠小說。
這位小王爺,就好像名門大派出來的嫡傳弟子,不需要護衛随行,也不需要什麽法寶傍身,光靠一個名号,就足以蕩退魑魅魍魉了。
不然。
别說宗門不保。引來毀天滅地的報複,土裏的蚯蚓,恐怕都得被豎着劈開。
這種根骨,羨慕不來啊。
“葉少,客套的話,就不說了。”
我是來給哥們撐腰的,不是來講理的。
這話三觀不正。
但這筆人情,需要牢記于心。
“您的酒。”
老闆親自過來送酒,戰戰兢兢。
白酒。
内陸沒見過的牌子。
葉霆軒把酒打開,“江兄,你說這樣的話,就已經是客套了,做兄弟,在心中。”
江辰啞然一笑。
“你去忙啊。”
見老闆還杵在旁邊,葉霆軒說道。
“好。”
老闆趕忙要走,葉霆軒又把他叫住:“賬結沒?”
“結,結了!”
“行。”
葉霆軒點了點頭。
這位小王爺的性情,确實難以琢磨,他能令人發指的把負傷卧床的向上擡去打拳,可是對小人物,反而倒是挺和氣的。
老闆急匆匆離開。
“裴小姐,喝點?”
他看向裴雲兮。
“嗯。”
裴雲兮點了點頭。
她确實不愛應酬,也不愛喝酒,但是單憑人家那句“裴小姐,我的朋友”,這杯酒,她就沒理由去拒絕。
“敞亮!”
葉霆軒咧嘴一笑,給三個杯子倒酒,“裴小姐,你喝多少随意,可是江兄,今晚我和你得不醉不歸。”
人家親自駕臨港城,來給自己“撐腰”,哪怕不是自己要求,知恩圖報的江辰也隻能舍命陪君子。
“江兄,其實老實的說,那次在雲浮,我手下留情了。”
男人嘛。
都是這樣。
酒喝到點,就喜歡吹牛。
“這個世界上有趣的人不多,當時我就在想,哪裏冒出這樣一個傻叉,嗯,你别誤會啊,我不是在罵你……”
葉霆軒已經喝的臉色通紅。
意識也不太清醒的江辰表示理解,“我懂。”
“理解萬歲。
葉霆軒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醉醺醺的家夥,在那裏勾肩搭背,就像兩個幼稚的孩子,交流之滑稽,令人捧腹。
譬如葉小王爺會不服氣的說:如果我那時不使用那招,而是使用那招,你該如何應對?
已經喝上頭的江辰同志也會一闆一眼的給他解釋。
兩人虛空複盤,再次過招,結果葉小王爺發現,自己好像還是改變不了那場真男人對決的結局。
因爲絕對不複平時清醒的江辰同志以一種醉酒卻認真的語氣道了句。
“葉少,我一直堅信一個道理,人有所執,才能有所成,當信念牢不可破,人便無堅不摧。那次我去你那,心裏什麽都沒想,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把雲兮救出來,無論付出任何代價。而你呢?你什麽都沒想,隻是當作一場遊戲而已。所以無論重來多少次,在那種情景下,你永遠不會是我的對手。”
臉色通紅的葉小王爺皺眉,繼而沉思,随即發現好像無可辯駁,于是最後隻能承認了對方的結論。
雖然關于曾經的那場男人對決,他的落敗好像是命中注定,但這次在酒桌上,他好歹是赢了回來。
因爲後來又加了兩瓶酒,葉霆軒把多出來的酒錢自個掏腰包買了單。
還知道買單,說明他并沒有完全醉,起碼要比此時需要靠裴雲兮攙扶的某人要清醒。
喝酒上臉的人能喝,倒不是一句空話。
江辰倒不一樣,他無論喝多少酒,臉色也不會出現太明顯的變化。
“江兄的酒量,還是有待加強啊。”
葉小王爺感歎。
“一個人不可能全能,總會有短闆的地方。”
裴雲兮喝了一杯,狀态還好。
葉小王爺莞爾一笑,看着被她扶着的江辰,“說的對,要是連拼酒都拼不過,那我的心裏,真會不太平衡了。”
再理智的男人,好像都有逞強的時候。
明明沒必要把自己喝的這麽辛苦。
不過裴雲兮也能理解某人的行爲。
三人走到茶餐廳外。
“葉少,你怎麽回去?”
“不用管我,你把江兄安全送回酒店就行。”
說完,他看了看那張比去年似乎更有味道的臉龐,“酒後吐真言啊,江兄剛才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葉霆軒嘴角微翹,意味深長。
裴雲兮像是沒有聽到,“葉少,我們先走了。”
“走吧走吧。”
葉霆軒擺手。
司機拉開車門。
裴雲兮扶着江辰上車,動作中,透着小心。
葉小王爺看在眼裏。
這家夥,不會是裝的吧?
勞斯萊斯啓動,駛離。
葉霆軒站在路邊目送。
應該不可能。
以那家夥的性格,可不會和自己講面子的,真還能喝,肯定不介意把自己喝趴下。
忽然。
一陣洶湧嘔吐感襲來,葉霆軒趕忙走向旁邊的電線杆,扶住,彎腰低頭。
“嘔……”
幸虧他們已經走了啊。
不斷幹嘔而逐漸蹲下身的小王爺心裏還在如是想。
“裴小姐,需要幫忙嗎?”
半島酒店。
裴雲兮拒絕了司機的好意,獨自将江辰攙扶到了房間。
當然。
是江辰的房間。
好在她不算嬌小,不然要是換作洛璃兒,恐怕真奈何不了一個醉醺醺的大男人。
某人看起來不壯,但曾經可是能把葉霆軒揍趴下的主,再加上随後注重體能鍛煉,身子骨其實挺結實。
“砰。”
某人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呼吸粗重,眼睛都沒睜一下,顯然是真的醉了。
還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無論那位小王爺,還是他自己,以正常人的眼光,都是某種奇葩。
一路折騰,裴雲兮額頭也不禁冒出香汗,她站在床邊,休息了一會,無聲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男人,随即,彎下腰,幫忙脫掉了他的鞋襪,以及外套。
暴殄天物啊!
要是江辰同志日後覺察,肯定會懊悔自己爲什麽要喝那麽多。
當然。
他要是沒喝成這樣,肯定也享受不了這樣的待遇。
所以生活就是這樣,不可能盡善盡美。
“嘔……”
再強大、再優秀的男人,也抑制不住生理反應,就在裴雲兮給他脫外套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爲垂下來的發絲摩挲臉龐的刺激,還是脫衣不得不幫他翻身所導緻的反應,江辰發出幹嘔聲。
“你等一下。”
這位紅透半邊天的大衆女神也是可愛,人家爛醉如泥,哪裏能聽得見她說話。
不過也可以理解,她應該從來沒有這麽服侍過一個男人。
江辰睜開眼,可是眼睛沒任何焦距,幹嘔聲更加劇烈。
顧不上繼續給他脫衣了,裴雲兮趕忙去拿垃圾桶,整個過程,透着一股不真實卻又真實的手忙腳亂。
再高高在上的女神,終究在某種時刻,還是會回歸生活。
将垃圾桶放在邊上,裴雲兮坐到床邊,立即扶着某人趴在她腿上,對着垃圾桶,第一次嘗試的學習着輕輕拍着他的後背。
這要是江辰日後清醒,恐怕更加要抽自己臉了。
“嘔……”
始終沒有半點東西吐出。
這種幹嘔,其實更爲辛苦。
等他幹嘔慢慢平息,裴雲兮才将他重新扶着在床上躺好,又去倒了杯熱水。
酒後吐真言。
同樣。
也隻有在某種特定的情景下,才能看清一個人的内心。
平日壓根不把他當什麽老闆的裴雲兮不厭其煩,喂他喝水,幫他擦嘴,最後幫他脫掉了外套,蓋好被子。
等忙完,額頭已經布滿了細碎的汗珠。
沒有任何的埋怨神色,裴雲兮掖好被角,直起身,輕輕呼出口氣,擡手摸了摸額頭的香汗。
對方暫時“消停”下來。
裴雲兮這才轉身,走進了浴室。
随即。
透過浴室門磨砂玻璃的朦胧畫面,她好像慢慢脫掉了衣服。
可能是擔心江辰還會吐吧,她竟然選擇了在這裏洗澡。
朦胧的玻璃裏。
一具鍾天地之靈秀的酮體顯現。
随即。
傳來“淅瀝瀝”的水聲。
而躺在床上的江某人,雙眼緊閉,毫無察覺。
近二十分鍾。
浴室門重新打開。
伴随蒸騰的熱氣,裴雲兮裹着浴巾,踩着拖鞋,走了出來。
浴巾之上,是令人怦然心跳的精緻鎖骨,以及天鵝般的脖頸,堪比美神的絕色臉頰。
浴巾之下。
是柔滑白皙的修長雙腿。
還從來沒有像楊妮那樣,爲藝術“獻身”過的裴雲兮一隻手抓着胸前的浴巾上擺,隻留下了昏黃的床頭燈。
床上。
某人還如同死豬,隻不過應該是胃裏又開始有了反應,面露難受,呼吸又開始變得紊亂。
但也隻是一會。
随即。
他的呼吸慢慢平複。
隻裹着一張浴巾的裴雲兮站在床邊,一隻手抓着胸前,靜靜看着那張熟睡的年輕臉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喝成這樣,是爲了人情。
那她欠的人情呢?
月色透過落地窗,在加上外面維多利亞灣燈光的掩映,讓這位本就美撼凡塵的女子,越發的不真實。
一秒。
兩秒。
三秒。
……
時間仿佛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心裏淌過些什麽,床邊那具驚心動魄的嬌軀,終于有了動作。
浴巾緩緩的飄落。
被子被掀開。
大床變沉。
一股幽香,慢慢的彌漫。
裴雲兮望着天花闆,輕輕的閉上眼。
她不是一個不懂感恩的人。
至于對方怎麽選擇,那是對方的事。
曾經,在清醒狀态下,她被拒絕過一次。
但是這次……
就在裴雲兮已經快要睡着的時候,身邊有了動靜。
一隻胳膊壓了過來。
裴雲兮睫毛顫動,控制自己沒去睜眼,同時,一動不動。
或許也發現觸感不對,身邊動靜更大。
酒是沒有那麽快清醒的,可是再烈的酒,也壓不住人性的本能,甚至還會助長。
裴雲兮感覺被子裏的溫度越發灼熱。
随後。
她心跳漏拍,隻感覺沉重的身體壓了過來,還伴随濃厚的酒氣。
再也無法控制,她睫毛顫動,睜開眼,隻看見一張充滿醉意與火熱的眼睛。
裴雲兮緊緊抿唇,眼睛重新慢慢閉上。
“唔……”
嘴唇被猛然堵住。
或許是口腔裏的那股酒味太難受,裴雲兮用力抓緊被單,随後又逐漸松開。
“把燈關了。”
她仰起頭,在對方耳邊輕聲的道。
可完全被本能支配的醉鬼哪裏能聽得到,或許他隻認爲是一場夢吧。
脖子。
上身。
疼痛感來襲。
被子大力掀開。
可是裴雲兮感覺不到任何涼意,像是之前自己喝的那杯酒也開始起了效果,意識逐漸恍惚,混身泛起紅暈。
“嗯……”
忽然。
一道壓抑的痛呼。
落地窗外。
維多利亞灣光華流轉。
一夜魚龍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