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再三,開車的江辰還是沒忍住扭頭開口。
車内隻有兩個人。
除了他之外,隻有蘭佩之。
可這一次,血觀音并沒有坐在後排,聽到江辰莫名其妙的話,也沒有任何詫異。
“你覺得哪裏合适。”
江辰應該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高麗。”
今時不同往日。
雖然曾經兩人差點永遠留在了那裏,但現在他不僅與高麗的駐軍将領建立了良好的友誼,并且車昌民也已經成爲大法官的火熱人選,在如此強大的政治資源的加持下,株式會社更進一步,發展的如火如荼。
就目前而言,高麗絕對是一個相當“安全”的國度。
“那什麽時候能回來。”
蘭佩之繼續問。
面對這個問題,江辰沒有回答,或者說,給不出準确的答案。
“其實你可以去國外生活,爲什麽不去。”
蘭佩之随後反問。
江辰已經知道了她的态度,一邊開車,一邊道:“應該用不着那麽長的時間。”
兩人的對話,聽起來貌似雲遮霧繞,可彼此好像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你就是這麽哄騙駱漢的嗎。”蘭佩之目視前方,神色恬淡。
江辰無言以對。
“你決定這麽做的時候,沒通知我,現在再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駱氏兄弟聯合意大利黑手黨對我的發小下殺手,我沒有其他選擇。”
江辰立即解釋。
“你是擔心,房俊會以你對付他的方式,來對付我。”
沒錯。
蘭佩之的話可謂一針見血。
或許她和駱漢并不一樣,但不可抹殺的是,她絕對談不上一塵不染。
袋鼠抄作業的功力有目共睹。
誰也無法保證,被一步步逼到絕境之後,那位房少會不會如法炮制,來一個魚死網破。
“那些高風險的生意,其實沒必要保留了,切割後空出的精力投到其他産業上,或許能獲得更豐厚的回報。”
江辰委宛的進行提醒。
蘭佩之應該是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偏過頭。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來操心。”
一如既往的強硬,可是紅豔的唇角卻輕微上揚出柔軟的弧度。
目不斜視開車的江辰自然沒捕捉到她另一側面的風情,立即老實閉嘴。
是啊。
人家名揚四海的時候,他恐怕還在和方晴鬥智鬥勇呢,哪裏需要他來指指點點。
車駛入鼓巷,在四合院門口停下。
沒錯。
江辰是來接自己的保镖妹妹的。
“日久生情”這話确實存在一定道理,雖然最開始不太适應,但是這個新年不見,他還倒是偶爾會想起對方的。
跟着蘭佩之走進後院,淩厲的破空聲便撲面而來。
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江辰當然沒法領略古人的風情,但看着練劍的端木琉璃,大抵可以揣度出當初寫下這句詩的作者内心是何等的震撼與驚豔。
初步入世的道姑妹妹手持那把木劍,神情淡然,劍随步舞,靈動飄逸,跳躍間如林中仙子,明明隔得老遠,可是樹葉卻簌簌作響。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好!”
江辰像個二愣子一樣,大聲的叫好鼓掌,于是乎這場世間罕見的劍舞被打斷。
端木琉璃身形驟停。
江辰還在鼓掌,并不是因爲蘭佩之在邊上而溜須拍馬,純粹發自肺腑。
都說真正的武術,絕對不會好看,好看的都是華而不實的花架子。
而道姑妹妹的實力,肯定毋庸置疑,所以他實在是想不通爲什麽對方耍起劍來能如此賞心悅目。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唰”,端木琉璃收劍歸鞘,一氣呵成,這個動作又引起江辰同志的掌聲更加響亮了些。
這絕對是一位稱職的觀衆。
“手痛不痛。”
蘭佩之開口。
江辰偏頭,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樣,感慨道:“真是厲害啊。”
蘭佩之沒搭理他,走向師妹,接過那把木劍。
已經不用她吩咐。
端木琉璃乖巧的走向江辰。
“新年快樂。”
江辰同志拜了個晚年,與此同時,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遞了過去。
真是誠心實意啊。
看紅包的大小和鼓脹程度,數額鐵定不小。
端木琉璃看着他,剔透純淨的眼眸似乎有些疑惑。
方外之人,大抵是不懂這些紅塵禮節的。
“收着吧。”
蘭佩之開口。
聽到師姐發話,端木琉璃才伸出手,從江辰手裏把紅包接了過來,沒有道謝。
江辰當然不會去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對方不是故意,隻是不懂罷了。
隻不過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微微變了臉色。
隻見蘭佩之拎着劍走了過來,理所當然的從道姑妹妹手裏拿過那個紅包。
“師姐先幫你保管。”
多像家長們哄騙小孩的場面。
江辰眼角抽動。
到底誰才是葛朗台?
“去吧。”
收了錢,居然一頓飯都不提供,不過江辰本來就趕時間,不過領着道姑妹妹往外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低聲道:“到時候紅包扯忘了找你師姐要……”
話音未落。
“铮”的一聲。
明明是木劍,卻發出鐵器般的嗡鳴。
旋即一顆碎石子幾乎是從江辰耳朵邊擦過,轟在後院門旁的牆壁上,瞬間嘣出一個肉眼可見的窟窿。
作爲師姐,在劍術上的造詣,不提強過多少,起碼肯定不會遜色太多的。
江辰這下子當然不敢鼓掌叫好了,就像被下了噤聲咒,立馬閉嘴,隻是無聲對道姑妹妹做了個口型。
“快走。”
看着他倉促的腳步。
開始落後半個身位的端木琉璃破天荒的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後方。
血腥味不再濃烈的血觀音歸劍入鞘,唇角如鬓邊飄揚起的發絲。
走出四合院。
上車。
踩油門。
“你和你師姐比過劍嗎?誰的劍術更加高超?”
這要是換作曾經的方晴,肯定會回答“你的賤術天下卓絕。”
可道姑妹妹是一個文靜的人,沒有回答。
江辰早就習慣了她的性格,一邊開車,一邊道:“沒關系,待會我再重新給你包一個紅包。”
要是蘭佩之在這,他肯定沒法再幸運的毫發無損了。
“我到了,你有沒有紅包?帶一個下來。”
來到九鼎集團總部樓下。
等了一會,曹錦瑟從氣象恢宏的大廈裏走出來,她本來是要上副駕,可看到端木琉璃後,改上了後座。
“紅包帶沒?”
江辰回頭問。
“……”
真是一點都不見外啊。
“你要紅包幹什麽?”
一聽,江辰就知道沒帶,“沒什麽,去哪。”
“紅色大街。”
“紅色大街?有這個地方嗎?”
江辰開始搜導航。
見狀,曹錦瑟反應過來。
“紅色大街”,隻是京都人的俗稱。
“建國路十八号。”
她報出更精準的地名。
“安全帶系好。”
素質真高啊。
獨享後座的曹錦瑟哭笑不得,還是系上了安全帶。
車子啓動。
曹錦瑟目光不禁看向安安靜靜坐在副駕的端木琉璃,有感而發的道了句:“你安全意識真高。”
好像是指安全帶的事,又好像不是。
江辰應該是沒有領會,還在研究導航的事,估摸是發現了這個位置的特别,“你這地方……”
“蘭姨沒有告訴你?”
“告訴什麽?”
江辰疑惑。
蘭佩之隻是讓他去接道姑妹妹,其他的話什麽沒說。
“你不知道我們現在是去幹什麽?”
“你又沒說我怎麽知道。”
江辰下意識回道。
“……”
曹錦瑟内心古怪,無奈的同時,好像又有股被信任的感動呢。
她沉默了下。
“我們去房家。”
“嗯。”
江辰應了一聲。
曹錦瑟怔了怔,進一步解釋道:“是房俊的房家。”
江辰似乎這才反應過來,車子“嗤”的一聲停了下來。
原來前面十字路口是紅燈。
“你沒開玩笑吧?”
這才是應有的反應嘛。
“你不覺得,你應該去一趟?房老爺子可是因爲你才病倒的。”
這麽說,倒确實無可辯駁。
雖然真兇丁禾已經伏法,可自己畢竟是間接害死房嫒的罪魁禍首。
“要不你代替我去吧。”
江辰回頭,一臉認真,“我擔心我去了,會出不來。”
房俊派駱氏兄弟對方晴下手,證明肯定已經懷疑到自己頭上。
自己去拜訪房家老爺子,豈不是自投羅網?
“有端木道長在呢。”
曹錦瑟看了眼副駕上安安靜靜的端木琉璃,言簡意赅。
誠然。
道姑妹妹的武力值相當生猛,但現在是文明社會,很多事情是無法用拳頭解決、或者說不适合用拳頭解決的。
“你别和我開玩笑了。”
江辰開口,曹錦瑟随即正經道:“我帶你去,肯定會帶你出來。”
具體情形,具體分析。
面對這種境況,這位金枝玉葉肯定要比道姑妹妹來得可靠。
可是江辰同志是一個穩重謹慎的人,沒有輕率的相信。
“你不會是拿我去向房家邀功吧?”
他将信将疑道。
“我要是拿你邀功,還用得着這麽麻煩!”
曹錦瑟像是被氣到了,惱道:“你要是不去,現在可以下車。”
“這是我的車。”
江辰同志好心提醒。
“……”
曹錦瑟鳳眉橫豎。
“好吧,我去。可是你得信守承諾,把我毫發無損的帶出來。”
“嘟嘟”,後方傳來喇叭的催促聲。
紅燈轉綠,江辰重新轉回身子,啓動車子。
“你是個男人!”
曹錦瑟提醒。
“你這是讓我去闖龍潭虎穴,就算是鐵人,也得顫三顫。”
有骨氣。
但是好像不多。
曹錦瑟哭笑不得,雖然這家夥表現得有些膽小,但比故意裝作無所畏懼,好像要來得不會讓人反感。
可能是因爲真實。
她好像發現了喜歡和這個家夥相處的原因,不虛僞做作。
“不用自己吓自己,房老爺子可能還不知道你是誰。”
江辰并不懷疑這句話,也大緻猜到對方爲什麽要匪夷所思的帶自己去房家的原因。
沒有去刨根究底,他簡單道:“你讓我怎麽做我就怎麽做。一切行動聽你指揮。”
“……”
曹錦瑟望向窗外。
頭一次來到“紅色大街”,江辰似乎就察覺到這裏的不同,車速變得更穩更慢。
“到了。”
聞言,江辰立即把車停下,看了眼窗外古樸肅穆的宅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曹錦瑟已經推門下車。
“一起進去。”
江辰同志沒有忘記道姑妹妹,不知道是負責,還是别有居心。
曹錦瑟看了眼跟下車的年輕道姑,沒有說什麽,“要不要準備一下?”
江辰搖了搖頭,“你保證過的。”
“……”
曹錦瑟不再多言,邁步向前。
江辰示意道姑妹妹一起跟上。
雖然曹錦瑟值得信賴,但是雙重保險無疑更爲穩妥。
曹錦瑟确實沒有辜負他的信任,沒有八百刀斧手嚴陣以待的場面,房老爺子和氣的接待了他們。
當然,江辰很清楚是看在誰的面子。
秉承着禍從口出的原則,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反正他知道,自己此行所需要的作用,隻不過亮個相而已。
平心而論,這位房家的定海神針給人的感覺,是一個很正直并且正氣的老人,很難想象他的孫子孫女居然會是那副模樣。
當然。
人的品格是無法遺傳的。
這是壞事。
有時候,卻也是幸事。
“在想什麽?”
三人朝大門走。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些老一輩确實偉大。”
“别打官腔。”
“真心話。”
就在邊走邊閑聊的時候,前方,距離大門不遠,站着一男一女,不知道是碰巧撞見,還是刻意在此等待。
江辰面不改色,腳步也沒有出現半點遲滞。
“我們來看房爺爺。”
還是曹錦瑟主動開口打了招呼。
以往對她都挺尊敬的房俊像是沒有聽到,手裏把玩着一枚像是小孩衣服上的紐扣,沒有進行回應。
曹錦瑟也沒介意,下意識看了眼房俊身邊的女人。
那位擁有一頭柔媚長發的女人倒是比較有禮貌,微微一笑。
對方既然擺明了不怎麽歡迎,江辰自然不會自找沒趣。
雙方就像是把彼此當成空氣,就這麽錯身而過。(本章完)